第19章 做我的侧妃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有人送饭我就吃饭,有人送药我就吃药。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为了看着我,成瑜找了一个叫小月的丫鬟,美其名曰照顾。
我到哪里,小月就跟到哪里。
我躺着,她就站在床边看着我。我到窗边,她又以最快的速度挪过来。我要洗脸,她拧了帕子递给我。我要看书,她殷勤地帮我翻找。
她密不透风地围着我,给我无望的生活又添几分压抑。
起初我还会望望窗外自由的鸟儿,到后来兴致乏乏,不如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可是小月像一堵墙似的杵在那里,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干脆铺平了被子,连头带脚一块儿蒙住。
可还是不行,黑暗中成瑜阴沉的脸愈发清晰。
我仿佛听到他一遍又一遍厉声地诘问:“江年年,你怎生了如此一副恶毒心肠?”
我不知所措,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冷汗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到后来竟是累得睡着了。
睡着了也不安稳,噩梦一个接一个,魑魅魍魉围在我的身周,源源不断络绎不绝。
因为害怕,我情不自禁地哼出了声,这一哼,将我从梦中拉出来。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屋里没点蜡烛,小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而我的身边,躺着一个人。
他呼吸平缓,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
动作是如此自然,我只觉得讽刺。
我想到一句诗——
门锁帘垂月影斜,翠华咫尺隔天涯。
我和他,可不就是天涯路人吗?
大半夜的,他来我这里做什么?
隐隐地,手腕传来一阵疼痛。
已经取了四天的血,左右各割了两刀。因为感知到他的存在,伤口疼得愈发厉害。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是个警觉的人,一点点动静便醒了。一把将我捞在怀里,用他的身子裹着我的整个身子。
我叹一口气,道:“成大人,你何必呢?”
他似没有听清,用鼻音问道:“嗯?”
我说:“成大人,如果这回民女运气好,侥幸能捡回一条命,你可不可以,放我自由?”
他用下巴抵着我的脑袋,道:“别胡说,你不会死。”
似怕我不信,又强调一句:“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我不想跟他争辩,顺着他道:“好,你说不会死就不会死。那么,花小姐好了以后,你能不能放了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要去哪里?”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总会寻个清静的地方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
他抱我的手收紧,语气中有几分不悦:“你一个人,如何能好好过日子?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女人,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就算暂时说不嫌弃,日子久了总会有疙瘩。所以,江年年,你别想着跑,还是乖乖留在我的身边,吃喝不愁。”
“吃喝不愁?”我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人活着,就是为了吃喝不愁吗?那我问你,成大人,你为何放着吃喝不愁的日子,到亭县这个偏僻小城来受苦?贪污案不好破吧,中间关系盘根错节,行将踏错一步,就会功亏一篑。你明明很讨厌沈博,可是你到现在还忍着没有动他。你为了什么?为了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江年年凭什么不能有?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仰赖你过活?难道离了你,我就会饿死吗?”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呼吸声在黑暗的夜里格外粗重。
半晌之后,他才道:“江年年,进入北陵王府,又岂是吃喝不愁这般简单?你将成为人上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就差说出“不知好歹”四个字。
我觉得好笑。
“成大人,或许这世上有许多女人稀罕什么劳什子的荣华富贵,但我江年年,从来未将那些放在眼里。你有金山也好,银山也罢,那都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他终于被我激怒,吼出了声来:“江年年,做我的侧妃就这么委屈你?”
我诚实地回答他:“是。”
“为什么?”
“宁为农夫妻,不做王侯妾。”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盯着我:“江年年,我倒是小看了你。原来你一直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妄想嫁进来做我的正妃。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的正妃可以是任何一个高门贵女,但绝不可能会是你。”
说罢他掀被下床。木门发出沉重的一声“砰”。
一缕凉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像龇牙咧嘴的兽,无声无息地匍匐在屋里。我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床帐,心里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我恨极了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爱上成瑜。
我心知这绝不是如书中所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爱他有起因,也有过程。
成瑜作为朝廷特派的巡按,他有他耀眼的人格魅力。那魅力光芒四射,一度吸引了我。他照亮了亭县的每个角落,也温暖了亭县的百姓。
唯独,没有照到我。
我努力过了,也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从今以后,不会再为他痴傻。
第五日的时候,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成琰琰带着翡翠叽叽喳喳地进来,一看到我便来捋袖子。
当看到我双腕上厚厚缠着的纱布时,她倒吸一口凉气:“天啊,年年,我哥怎么这么残忍,将你弄成这样?”
翡翠在一边道:“听说,是为了救花小姐。”
成琰琰“嗤”了一声道:“又是那个女人!她害我们北陵王府害得还不够吗?我哥怎么这么死心眼,又被她迷得团团转。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哥这人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就在女人一事上拎不清楚,同一个地方栽两回吗?”
成琰琰心直口快,对我还算不错。我观察到她身后的翡翠,手里拿了一篮子的东西。估摸着,是送给我的吃食。
我收回了手,向她道谢:“没想到,郡主会大驾前来。民女在这里谢过郡主。”
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道:“谢什么谢,区区小事。要不是这几天我根据你的图纸在外头玩了个遍,也不会让那姓花的乘虚而入。”
从她短短的话中,我感到了她对花栩栩的不满。
如果五天以前,我或许会忍不住问。但现在,问与不问都无区别。
我给她倒了一杯茶,道:“郡主请用。”
她站起来:“不用不用,你手还伤着!”
我低声道:“没关系的,我只是一个民女,没那么娇贵。”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道:“江年年,你是不是很不自信?”
我惊讶地抬起头。
她说:“我能感觉到,你对嫁入我们北陵王府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可是,你都跟我哥那什么……了。我不信,你对他没感觉。虽然我跟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能感觉到你的真诚,不像那个女人,除了算计还是算计。说实话,一开始听说你跟我哥的关系时,我还蛮吃惊的,但转念一想,是你,总好过那姓花的。虽然你没有家世,容貌也不及她,但你胜在人品,才情也丝毫不输她,至少在下棋一项,她远非你的对手。你跟在我哥身边,好歹还能照顾他。但那个姓花的,迟早要害死我哥。”
成琰琰说的,竟如斯严重。
我笑笑道:“那些,都不关我的事了,我人微言轻,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成琰琰叫起来:“怎么可能?你在我哥心里绝对不一般。他满十五岁的时候,圣上就赐了两个宫女下来,说是教导那方面的事儿,结果我哥愣是一点儿也没动。到现在七年了,也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想近我哥的身,我哥心如止水,从来都不屑碰她们。就连跟那姓花的,也只是发乎情止于礼。两人都私定终身了,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所以说,你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若不是你,我几乎以为他是个和尚。”
是吗?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淡淡道:“那又怎么样,以后他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就是一样用过的东西,随时可以扔掉。我有这个自知之明。花小姐才是他的良配。”
成琰琰摇摇头道:“不,我不觉得。你是不知道过去的事儿,你要知道了,肯定不会这么说。我告诉你,姓花的就是一个贱人,彻头彻尾的贱人,她利用我哥对她的感情,伤害了我们整个北陵王府。别说我了,还有我爹,我娘,我们每一个人,都恨她入骨。她想做我哥的正妃,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