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两口办年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今日,是大虞朝景和十四年的第一天。与往常不同,覃雨望没有再次睡到日上三竿去,反而是一大清早就醒过来了。
此刻,她站在花窗前,杏眼淡淡地看着窗外,她的窗前种着一支红梅,昨日落雪,在枝头隐隐留下一些白迹,透着点凄凉。
按照原书的剧情,她的时间不多了。这是大虞朝的最后一年,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今年,那一切不幸都不会发生了。
可如果她没有在这一年中管住他,那原书的结局,还是会发生。而且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改变什么了。
她转过身去,看着自己床边那一片空空如也,夜念斯最近起地很早,每日起床以后就去藏书阁,一坐就是一日。
覃雨望换上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藏书阁中,夜念斯身着一件白底墨染的衣裳,一条腿屈着,坐在飘窗前书字,写两行,他便停下来想一想,记不起来时,就歪着脑袋向窗外远处看去。
一阵寒风吹来,他微微蹙眉,身子有些寒冷,他起身去关窗,却楼下一人四目而对。
覃雨望抬着头,杏眼圆睁看着他,微微笑着歪过脑袋,“殿下,今日可是正月初一,要不要去逛街呀?”她竭力让自己表现地像个小媳妇。
夜念斯黑眸不屑地看着她,看了那么一会,就在覃雨望以为他要回复的时候,他伸出手,不紧不慢地关上了窗子,猛地一拉,刷地上了锁,合地严严实实,然后心安理得地回坐到座位上。
覃雨望的脸缓缓僵住,“好你个夜念斯,非得整这出软饭硬吃是吧?”她噔噔噔上楼去,撸起袖子,正准备踹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夜念斯垂眸看着她伸出的脚,又抬眼看着她,黑眸中闪出点点惊讶,“二小姐这是干什么?”
覃雨望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又被他抢了先,“不是要去逛街吗,走吧。”
说完,他就顾自下楼去,唇角带着笑意。
阁楼里传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夜念斯,你给我等着——”
他的步子并不快,因他猜测那个小短腿气地要命,断然不会这么快追上他,他禁不住想【那女人生气时,还真是有意思。】
只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因为这件事笑起来时,心里闪过一丝浓重的厌恶,于是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就在他往前走时,覃雨望从身后跑来,一伸手就牵住了他的胳膊,而后将自己的小白手伸入了他的手心。夜念斯狠狠地一愣。
他甚至不知该不该捏紧手,他微微团紧指节,却又在片刻松弛,带着一丝忙碌的不安。
他顿了顿,用一句话来掩饰自己这片刻的慌张,“二小姐要带我去何处赏玩。”
覃雨望观察着他的反应,那双故作天真的眸子中,闪过道道复杂的神色,她能看出男人已经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动容。
可这是假的。这点温暖和讨好,都是虚假的。
她看着前面的路,眼尾微红,却笑地如桃花般灿烂,“就去门外正阳街随便买些。我今日可是带足了银两,再过几日就是阖宫家宴的时候了,我带你去买些新的衣服,到时候我们一起入宫拜年。好不好?”
夜念斯黑眸冷漠地看着前方,被她牵住的手一动不动,那无措的大掌也不松开,也不合上,就那么累地,一直屈着。“好。”
京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也就是正一环路的核心位置,便是正阳街,年后,两侧的小摊也有了新气派,开始卖一些锦囊,福袋,情侣之间互赠的信物。街道两侧琳琅满目,过年的热闹之气氛,丝毫没有被这寒冷的冬天冲破。
夜念斯像是被覃雨望押解着,右手是一下都不动,一路上垂着眸子,几乎不同周围人对视,他迈开长腿缓慢地走着,时不时抬眼瞥一眼周围。
他很讨厌被人盯着的感觉,在这种繁华匆忙的街道上,他那对自己是一枚阴沟蝼蚁之感受,更加明显。想被裹挟着走,耳边身旁各种人的欢笑,砸在他的脸上,都变成了冰冷的寒意。
覃雨望左右地看着小摊上的玩意儿,有的会新奇地拿起来玩一玩,有的就没有什么兴趣,街道两侧时不时就有三两成群的姑娘家,看到他们时,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诶,你们快看,那一对夫妻,郎才女貌啊!”
“是啊是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呀!真是羡慕,肯定是幸福的一对良人!”
夜念斯听到了他们所言,不知为何,他方才觉得与这地方的格格不入,顿时消散了许多。
他第一次抬头,带着一丝警惕环视着周围的地方,他看到那些人的目光并不犀利,并不挑衅,他们与他素不相识,可投来的眼光是羡慕的,是祝福的。
夜念斯微微一怔,这条街他并非是第一次走,却是第一次有了这种感受。从前的步履匆匆诸多是因为他以为这里寒极,可这一次,他的身旁有了不同。
他默默地看着覃雨望,她脸上时常隐隐带着笑意,即使是走在街道上,那双眸子中的清澈和温和,对着任何一个人都是一般无二的。甚至比对着他的时候,还更加清明。
覃雨望踮起脚朝街头的铺子看了看,“快到了殿下,前面就是毓秀布庄了。”
远处,六王府的两个便衣在左右警惕地审查着过往的来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后的人。
萧宴身着一袭金色碧蟒的长袍,周围气质矜贵煞然,眉宇间那公子无双之剑气,芝兰玉树之名门之姿,引来不少路人的驻足观望。
他俊美的眸子左右地看向街道两侧那些店家,偶尔会有街边上的小贩上前来给他推销一些东西,萧宴都统统谢绝了。
“何姑娘,我听闻今年是你的本命,父王特地交代,让我好好为你挑选两件衣服。”萧宴声音很有磁性,温柔地说话时,就格外好听,“你可有喜欢的铺子,本王带你去看看?”
他原本自然是不愿意和何玉莲再多有什么牵扯,可是无奈萧镇在淮河买下来的一块封地,四周刚好是何家的祖宅,现在已经修建成了山庄。
萧镇是准备用这一块地来练兵的,原以为选在了深山老林中,必然不会有人发现,可是却刚刚好暴露在了何府的眼皮子地下。这下,萧镇不得不拉拢他一直不想有勾结的何昌了。
故而萧镇给他下了命令,必须要牢牢地把握住何玉莲,若是日后机会到了,大可以将娶到府上做个妾室。
萧宴一口回绝了,在他心里,他的妻子只有一个,没有人可以替代她的位置,也没有人可以侮辱那个位置。
站在他身侧的何玉莲今日是特地盛装打扮,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也荡漾着欢喜,她扬起眼去,“前面不远处就是毓秀布庄了,我素来和那里的掌柜熟悉些,若是世子殿下能陪我去,固然是好。”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好,本王陪你去。”萧宴看了她一眼,见她开心,自己心中却高兴不起来,但也强装着。
且说覃雨望进了布庄,满屋子的琳琅布料,她也是挑花了眼睛。
一进门来的掌柜是个个子不高的女人,身材有些丰腴,年纪看着不小了,但打扮地很是讲究,一身淡绿色的长裙,两袖上还刺着桃花的样式,很是大气。
“这位相公陪夫人来,可是要挑选两件儿过年的新衣裳?”她眉眼含笑地看向夜念斯,夜念斯冷冰冰地瞥了她一道,没有说话。
巧掌柜微微缩了下脖子,斜着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人。
覃雨望有点尴尬地笑道,“掌柜的,我想定做两套衣服,我和我夫君的。”
巧掌柜一听,心想,看来这家管事的是这个女人,于是她走到覃雨望身旁,端起个笑眯眯的脸,“好呀好呀,小娘子,你来瞧,这里全都是今年新到的款式。”
她倒是十分亲热地拉起覃雨望的手就走,对着墙上、柜子上摆着的料子一顿介绍,覃雨望有些惊讶,却也觉得这掌柜倒是挺热情。
唯独覃雨望被拉走时,夜念斯掌中一空,他神色冷厉,黑眸淡漠,这下心情更为不悦了。
“这件儿是江南绣工,白辰蚕丝的面料,质地非常软和,特别适合穿在里面,贴着皮肤,凉凉的,滑滑的,特别舒服。”
覃雨望抬手摸了摸那面料,确实是滑地溜手,她禁不住问到,“掌柜的,这衣服这么滑,还薄,怎会是适合这冬日的料子呢?”
巧掌柜看了眼她,眉眼之间笑地开怀,“小娘子呀,这衣服不是外面儿穿的,是那屋中极热的时候穿的。就穿在身上,贴着皮肤,那手轻轻地一碰,这衣服就掉下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夜念斯一听,黑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
覃雨望听完就放下了那料子,“那穿了岂不是跟没穿一样。不要这一件,其他的。”
巧掌柜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朝身后的夜念斯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娘子,一看你就还没有孩子吧?”
覃雨望一愣,脸一红,“掌柜的怎么知道?”
“这还不好分辨?你那相公一看,就是个对男女之事不精通之人,想你日日来过的也是辛苦呀……”
覃雨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巧掌柜接着说,“这衣服呀,那不少大老爷家里的夫人们,都抢着来订呢,这是今年除夕刚过,正是这货紧俏的时候。你说你要是买一件儿回去,你家那位,就算是挺不起来,也必然被你迷地不知东西咯!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孩子,那可是成天成夜的好日子呀!”
覃雨望瞪大了杏眼,脸已经红成了柿子一般,她回过头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夜念斯,他此刻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大叉开着腿,把玩着自己的袖子,时不时抬起头,看她一眼,然后一脸不屑地把眼神滑到了别的地方去。
她回过头来,手摸着那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我没时间怀孩子。你再给我介绍点别的吧。”
那巧掌柜是个懂得看人眼色的,一进门来那男人就是一脸地不情愿,问什么都跟死了一般,左右都是这个女人在兴致勃勃地挑选料子,且连夫妻房事似乎是都少地可怜。
“有呢有呢,多的是,我给您看这条料子。”巧掌柜将她领到一个柜子跟前,其中放着一条月青色的锦缎。在一众以粉黛之色为主调的布庄中,显得格外超脱凡俗。
巧掌柜眉飞色舞地介绍着,“这一条缎子,小娘子可别轻看了,这是江南宜宾一种十分独特的绣纺工艺,用的是一种青蚕丝,这种蚕丝比普通的蚕丝还要细十倍,织做这么一块小小见方的月青锦,得一个人一直做,不能换人,稍有一点点地差池,这丝可就断了。而一个人要想做出足够裁剪一身衣服的月青锦,要用足足十年之时间呀。”
巧掌柜笑笑,“故而嘛,这价格,也是我这布庄最贵的,一匹一万两,正好够你和你家相公。”
覃雨望抬手抚摸着那月青色,她记得夜念斯在宫中时,总是穿着这一件袍子,他现在身上穿的那件墨浸洗水衣,也是他从冷宫中带出来的唯二衣裳了。
他或许会喜欢这种颜色么?覃雨望翻开那料子,面料果然是异常精致,编织一尺见方,就要花费人生十年,也真是匠人。
巧掌柜见覃雨望颇有兴趣,故而更加卖力地介绍道,“小娘子不知,这月青锦背后,可是一位前朝的名家,名叫袁术。他笔下有许多大作,到了今时今日,只怕那小小一点竹墨,都已经翻成了天价。而最早他流亡于宁古塔之时,便是以纺织月青锦为生计的。”
覃雨望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人,她翻了翻袖子,这一匹布上,头尾各绣着一朵白梅花。她眸中映着那白梅的影子,巧掌柜借着说到,“姑娘家或许是不知袁术,但必然是听过一句名诗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这首诗的作者袁熙,便是袁术的亲哥哥。这兄弟二人当年流放宁古塔,一个写出了绝句,一个做出了月青锦,这便是这月青锦背后之故事了。”
听到此处,覃雨望越发地觉得,或许夜念斯会喜欢这种色调。因上一次送衣服撞雷,她现在,还是买一些他穿过的颜色比较好。
却正要开口,身旁一个女人凑上前来,指着她挑好的布子,声音骄纵跋扈,“诶?这件料子倒是蛮漂亮的,世子殿下,玉莲想要这个。”
萧宴从门外迈开长腿走进来,进门时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看到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夜念斯,剑眸中微微一怔。
夜念斯原本端正地坐着,黑眸觉察到他进来,再一仔细看,冷冷地瞥了他一道,眸中裹着不屑。
“何姑娘喜欢哪一条,都可以买,本王替你付了。”萧宴说道,他这才注意到何玉莲此刻表情不对,而他面前,覃雨望背对着他站着,听到他的声音,她才缓缓转过头来。
“世子殿下,你们也来买衣服。”覃雨望勉强大方地打了个招呼,萧宴看到她的时候,眸中一紧,眼尾微红,想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可是覃雨望冰冰凉凉的语气,却让他犹豫了。
“今日难得休息,故而出来闲逛,也是勉强打发时间。”他深情如水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覃雨望,语气都软成了冰糖雪梨一般,“雨望妹妹,你喜欢哪些,也可以挑,我都买给你。”
覃雨望没打算让他付钱,她伸出手去想拿起那块料子,可一直站在旁边,早就不爽的何玉莲,抬手就抢了过去,迎着覃雨望惊讶的目光,站到了萧宴身后去,“世子殿下,我要这匹。”
覃雨望杏眼看着她,心想这女人真是有病,她平常根本就不会穿戴这么素净的颜色,偏偏就是要跟她争个没完。
萧宴有些为难,他进门来的时候就听到掌柜在和客人介绍这件衣裳,看来覃雨望也很是喜欢,可是何玉莲,现在是萧镇重视之人,他也不能得罪。
萧宴正想着一个两全之策,覃雨望一抬眼,夜念斯起身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颇为诧异地盯着何玉莲,“原来你也在这里。”
何玉莲侧过脸,不屑地从下到上打量了他一番,微微翻了个白眼,“夜王殿下,我们不熟吧。”
夜念斯伸手就将她怀中那锦缎抽了出来,何玉莲哪成想他要硬抢,死死地抱着不给,夜念斯猛地一甩,何玉莲的脑袋便嗵地一声撞在了柜子上,撞起一个包来。
夜念斯黑眸看着她。居高临下,“不熟,你插什么队?”
“我怎么插队了!”何玉莲最烦的就是“插队”这个词,“覃二小姐又没说喜欢,她只是看了几眼,难不成夜王殿下就凭这几眼便断定了她心中想法?”
夜念斯将那月青锦理了理,递给此刻一脸震惊的覃雨望,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我的女人,我当然比你了解地深。”
此话出,萧宴的脸色,是一阵黑,又一阵白。
何玉莲看着一声不吭的萧宴,从地上默默地爬了起来,扶着脑袋,却没有掉泪。
覃雨望有些欣喜地看着夜念斯,将手中的月青锦抱紧了一些,她朝店里环顾一周,“殿下还有没有想买的,可以一起定下来,三日之后,便会送到府上的。”
夜念斯看了眼,满屋子里,只有一条橘红色的锦缎,锦缎上面,绣着一束白骨绿蔓的兰花,他伸手指了下,“我要那件。”
巧掌柜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件只剩下半匹了,没办法做两套,二位还要吗?”
“那就算了。”夜念斯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
覃雨望付钱后,正要走出去,路过门口,她眼神瞥了道那件又薄又滑的洗水衣,伸出手指点了点,将一些银两递给巧掌柜,小声说了句,“这件我也要。”
“好!好,到时候做好了,给您一起送到府上!”巧掌柜看着覃雨望留下的地址,不由得唏嘘,手里捏着银票,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夜念斯没回眼,却在听见她也要那衣服时,心跳快了一下。他面无表情,抬腿走了出去。
他们走出到大街上,每走几步,覃雨望都偷偷地别过脸,瞥夜念斯一眼。
走了一段路以后,夜念斯实在难忍,他嗓音淡漠,黑眸看着前方,“二小姐,看着路。”
“哦,”覃雨望回过头来,嘴边微微含着笑,她眼神再次滑到他随意垂在长袍边上的手,大掌的手背上是青绿的骨节。可是这一次,她却不太好意思直接握上去了。
快到武侯府中的时候,街边出现了一个新奇的小摊子,周围围着许多人,放眼看去,多数都是夫妻。
只见那小摊的摊主拿来一个又深又大的罐罐,让夫妻二人五指相扣,把手放进去,而后往里面倒了一点蓝色的水。
没过多久,那蓝色的水就凝固了,他们将手抽出来,就印出了一个手模,摊主又将一种白色的水倒了进去,又过了一会,等待那白色的部分也凝结了,他将那罐罐倒过来,打开,将那蓝色的泥掰开,里面便印出来一个两人五指相扣的手模。
她看着那夫妻二人给了一两银子,然后就牵着手走了,女人手中抱着那个手模,唇角轻挽。
覃雨望走着走着,看到这一步的时候就走不动道了。
她转过脸,睁大两只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夜念斯。
夜念斯看了她一眼,“我不去。”
她微微皱眉,扯着他的袖子,晃了两下,眼神中涌出星星点点的可怜巴巴。
夜念斯黑眸看着她,嗓音清冷,“你幼不幼稚。”
覃雨望蔫下来,她真的很想玩,以前和萧宴骑马经过这里,那时候她穿着战甲,是人人眼中的将军,是战神。可是她也喜欢这种东西。
她瞪着夜念斯,“你真不陪我玩。”
夜念斯信誓旦旦,他除非脑子抽了才会再次答应这种请求,上次给她买那一个丑兮兮的兔子花灯,她把弄了几日就丢在一旁,还是他给她修了好久,换了灯烛,放在了藏书阁中。
这女人喜新厌旧,荒唐地要命,“不去。”
覃雨望默默地说了一声,“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夜念斯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突然,覃雨望就拽着她的袖子大哭起来,“夫君啊,求求你别不要我,那飘红楼的姑娘是漂亮,可是以你这个身板,哪里是撑得住呀!”
夜念斯眸中一顿!
周围人顿时都看过来,正逢集市上市,众人都纷纷瞪大了吃瓜的眼睛,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覃雨望接着哭,一滴眼泪也没有,却嚎地一声高过一声,“想我也是你的发妻,一路陪你走来如此不易,你艰难时是我陪你风雨同舟,可是你发达了却就将我扔在一边,”覃雨望吸了一口气,差点哭地太凶气没提上来。
而后接着说,“你说你想有几个妾室也不是不行,可是家中都已经有二十多个妾了,你还要娶!夫君啊,为妻是担心你的身体啊!你那半炷香不到的身体可如何……”
夜念斯转过身,眸中划过一道邪厉,居高临下地瞪着覃雨望,覃雨望顿时闭嘴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站在了那个小摊前。
周围人都离夜念斯远了一些,还有好心的姑娘给覃雨望递手帕,店家将罐罐放在他们跟前,笑眯眯地解释道,“两位把手握起来,五指交叉。就像这样,”老板还特地演示了一下。
覃雨望偷偷瞥一眼夜念斯,夜念斯顿了顿,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覃雨望唇角轻挽,和他的手握在一起,放在了那罐罐里。
算起来,这是两个人都清醒之时,第一次十指相握。
那蓝色的水触感冰凉,可是倒下去的时候,覃雨望的手却很暖和,他的大手把自己的小手几乎全部都包围在了一起。她偷偷地看着夜念斯,男人没什么表情,一脸想要逃离的样子。
过了一会,蓝色的模具凝固了,他们将手拿出来,店家倒入了白色的成型水泥,片刻以后,他将模型倒了出来。
一个圆圆的小台子,上面有两只手,一只大的包着一只小的。
覃雨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唇角不自觉地飘了起来,她伸出两只手,将那手模捧起来的一瞬间,眼神都亮了几分。
店家在一旁说道,“娘子,相公,你们的这副手模,正好是今日卖出的第九十九副。这个手模的名字,叫永结同心。”
【永结同心,真是个好名字。】覃雨望高兴地笑起来,给了老板五两银子,“不用找了。”
店家急忙收下,“您客气,您客气!”
夜念斯没在看手模,他看着覃雨望笑地开怀,一时间自己心头的感触也很是复杂。
他抬头望天,又到晚上了,那毒还有至多两个时辰就要发作了。
得尽快回府去,给她一点血。
只是今日的覃武侯府,却是每个人都得出席的日子,因为覃府上出了一件大喜事。原本就张灯结彩的覃武侯府,一进门的地方,挂着整整一排十六个麒麟送子的红灯笼。
里面来往的丫鬟面上都是桃粉色的,身上也穿戴地十分喜气,从覃雨望和夜念斯身前走过时,压低了腰行了个礼。
覃雨望看了看满院子一片喜气,虽然是过年,但是这般可太夸张了。“府上出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丫鬟说到,“二小姐,听说有一位夫人有喜了。今儿个下午,宫里太医刚来瞧过呢。”
覃雨望点点头,“是大嫂,还是弟妹?”按道理,她得准备个红包,待会吃宴席的时候,要给怀有身孕的夫人的。
丫鬟笑着,“奴婢几个都是外院伺候的,这事儿也是方才刚刚知道,按照年纪算,三少爷和夫人成亲不过半年,大少爷和夫人却已有七年之亲,估摸着应该是大夫人呢。”
覃雨望点点头,如果是官嫦懿的话,那这红包还得多一些,她这个嫂嫂啊,次次什么都压别人一头,再附上稍微有些不如别院的地方,都得在院子里闹个来回。
她走进门去,夜念斯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一踏进那宽阔透亮的侧厅,感受到周围人眼光之时,他的不适就翻江倒海而来。
往里面走的时候,覃雨望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覃羽和老夫人是高兴的,霄贤和心兰也在说笑,大哥自然还是那副温水煮青蛙的样子,满桌子脸最臭的人,居然是官嫦懿。
她没说话,拉着夜念斯在桌边坐下,“爹,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