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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向学生道歉

今天英语课的下半节课上我准备讲评一份英语报纸上的练习,是前几天的家庭作业后做的。当时课代表向我汇报是收齐了的,我也就没有仔细去整理。

我开始讲评的时候,发现禹的手里没有英语报。问他,他说他记得自己是交了的。可是已经好几天了,我有些怀疑他未必记得准确。事实上另外一个女孩子也信誓旦旦说交了的,可在我的提醒下马上在自己书包里找到了。禹还是英语组长,会不会当时收的时候忘了将自己的交上来?

我建议他慢慢找,然后开始了讲评。

看他那般着急,我也理解。因为我有一个规定:如果家庭作业没有做、没有带,都不罚,却一定要补一遍。平时作业本上的练习比较少,补起来比较容易。如果是我印的练习卷,也方便,我那边总有多余的练习卷,补一遍也很快。唯有英语报纸是按份数订阅的,没有多余的。要补,就得把题目抄下来。这项工程未免大了些。

禹急了。

我也怜惜禹的着急。我继续讲评,建议他到我办公桌上去找有无空白的英语报纸。禹一脸失望地回到教室,他开始自行找了本子,凑到同桌那里,一边听讲评,一边开始抄题目。

我告诉他凡是不涉及答题的题目都不必抄,但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下课了,报纸没来得及讲评完。我这样跟禹说:“既然没来得及讲评完报纸,你就先不要补剩下的作业了。回家去找找看,或许在家里呢。我们明天继续讲,你把它带出来。”顿了顿,“如果回家去还找不到,那么你明天得把作业补一遍了。”

禹轻轻点头。作为组长的他,将本组的报纸收齐交给我时,却发现自己的报纸也在其中,且已经有被人订正过的痕迹了。也就是说,半节课上,他们组有个孩子拿了他的作业在订正,害得他如此着急。

他委屈得眼泪哗哗直流!

稍一调查,就发现是嘉这个冒失鬼做的事!英语报纸上基本没有中文字迹,一时之间没有从字母上辨出是否是自己的字迹——而最要命的是,这份报纸上禹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嘉应该是无心之故吧?我没有批评嘉,只是这样跟他说:“你的粗心,害得禹这么着急,你应该去向他道歉。”当然也告诉他,“你很幸运,今天作业没讲完。建议你回家找找看,没有的话,明天你得补一份。”

看着嘉走过去向禹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禹低头写作业,也不知道他什么态度。过了会,嘉也径自走了,去找同学玩了。我有些不放心,仍在教室逗留。悄悄招嘉来问:“禹原谅你了吗?”嘉一脸茫然:“不知道啊!他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真是个粗心的男孩子!

禹,是生气?生谁的气?只有嘉吗?会不会也生我的气?

禹,委屈了?因为谁而受这样的委屈?

有一点点犹豫,我直接走过去,在他座位前蹲下来,刚巧可以平视他双眼。

“禹,我看见你在写数学作业。是家庭作业吗?你现在有没有空跟我说几句话?”

他点点头:“有空的。”

我们相偕来到教室外面的走廊里。

“请你相信,嘉是无意的。他是个粗心的孩子,没有仔细看报纸上有无姓名。请你原谅他,好吗?”细细端详禹的双眼,他是个聪慧的男孩子。

他的眼神天清地明的:“我知道。我原谅他了。”真好!

“可是,老师看见你还在难过。是生气吗?还是觉得很委屈?”

他顿了顿:“委屈。”

庆幸自己找他谈话了。孩子还觉得委屈呢。他是受委屈了啊!他作业交了的,老师却不信任他,还冠冕堂皇地以“没有交作业”的名义要求他补作业。这半节课里,他心急如焚,在书包里、课桌肚里、老师办公桌上到处找作业,还开始了补写。结果,事实证明:他作业是交了的!

我满脸羞愧。

我非常认真地看着禹说:“对不起,禹。老师也要向你道歉。今天做得最不好的就是我。如果我足够细致,我应该在你发现报纸不见的情况下,马上问一句:请同学们看一看自己手里的报纸,是不是自己的?如果我这样问了,你的报纸就能马上找到了。我却这样粗心,害得你着急了半节课、难过了半节课。真的很对不起,是老师粗心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老师会努力把工作做得更细致一点的。”

孩子心平气和地看着我:“老师,没关系的。”

我有些困难地请求他:“你不要再不高兴了,好不好?”

他粲然一笑,抛下一句“老师再见”,就一溜烟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生羞愧。声声质疑自己:

你很细致——注意到了孩子的难过?

你姿态很高——没有气急败坏地迁怒于冒失的嘉?

你很有风度——主动向学生道歉了?

你处理得很艺术——及时释放孩子的委屈?

真是这样吗?

真是可以这样洋洋自得吗?

想起那天读到的一个老师的《这种“意外”需避免》,心生羞愧。当时还在这篇博文下面留言:“有时候也是那个放火的人。惭愧,每天面对150个孩子,总是会有失误与疏忽的。再读,提点自己多留神,最好不要‘放火’。”

今天,我何尝不是那个“放火的人”?今天我够智慧地“扑火”了,可是“失火”的原因在哪?“失火”的责任在谁?

为什么那时收作业的时候,我只是听信课代表一句“收齐”了就不仔细再检查一遍?如果及时检查,孩子们的疏漏有大把的时间弥补,或者回家去找找,如果实在弄丢了就将我手里那一份复印好让他们补做。今天,禹半节课没有能够安心听课,那个粗心的嘉明天未必能找出来。

或许可以为自己开脱,我教三个班的英语,每天的备课、上课、课件制作、作业批改占据了我在校全部的时间。当课代表将我不准备及时讲评的报纸收来后,当课代表汇报已经收齐了的时候,我不再检查一遍也情有可原。

真的情有可原吗?

其实是不细致、不负责啊!

不及时确认是否收齐作业,不及时提醒学生补交、补做作业,却在讲作业的时候,将“没交作业必须要补做的惯例”理直气壮投向学生。一个成年人,一个教师,尚有疏忽的时候,哪能要求一个孩子从不疏忽、从不粗心?我的理直气壮的“惯例”里,是否有太多的师道尊严?是否有太多的不近情理?是否有太多的对学生的漠视与不关心?

叩问自己。不能答,但还是要这样叩问自己作为教师的心灵,尽管被这样的叩问刺得有些张皇失措、有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