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避祸 (上)
嫏嬛从太后宫中回来当晚就受了风寒,早上起来只觉身软如棉,头晕目眩。便只得遣蕊滴向皇后告假,免了蕙问楼训读之事。皇后听闻嫏嬛病倒,忙替她宣了太医,又令尚食局的陈掌药按太医开的方子抓药。吩咐过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于是携了碧岫亲自来到嫏嬛病榻前探视。嫏嬛忙要起身行礼,被皇后一把按下:“妹妹快别这么着,免了吧。”
嫏嬛侧躺在枕上,勉强笑道:“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只是偶然风寒,竟劳皇后娘娘亲来探问,真是该打。”皇后口里说着“没事”,右手替她将蝉鬓掠于耳后,左手轻拈右腕上的金质累丝百宝嵌双凤亭台楼阁手镯,生怕一不小心镯上的金丝双凤亭台楼阁会刮伤嫏嬛的脸。
因着病了,容颜略见憔悴,却更别有一番动人心处。长发未绾,楚楚可怜。皇后抚摸着她的头发,暗道:“无怪人说琼树之轻蝉,终擅魏主之宠;蜀女之委地,能回桓妇之怜。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你安心把身体养好,本宫已暂停宫学,一切都等你大安了再说。”皇后温和地一笑,又替她掖好被角:“病中恐怕你也没什么胃口,本宫叫尚食局特做了些桂花糕,玫瑰糕。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什么时候吃。”
黑漆楠木圆桌上摆着九个红填漆戗金菊瓣式捧盒。碧岫道:“这些捧盒内是金粟涵芳桂花糕,绀玉流辉玫瑰糕,绛雪呈华山楂糕,琼琚珍品木瓜糕,紫英绚采酸枣糕,云粉含春梅苏糕,碧芽凝液茶叶糕,香蒸珠粒松子糕,黛叶清芬薄荷糕。每色糕点各有一盒。”
嫏嬛忙道:“让皇后娘娘费心了。可是身为奴婢,万不敢受此赏赐。”皇后笑得愈加爽朗:“快别这么说,将来皇上若是挑你做了内省夫人,怕是本宫这些赏赐还万万不够呢。”嫏嬛也笑了:“皇上身边自有御侍,婉侍,柔婉,芳婉,岂独缺奴婢一人哉?何况奴婢入奉内廷,原是皇后钦点,奴婢怎能另作他想?”
内省夫人,亦称直笔内人。常作男儿妆,行男子礼,束发结冠,以示与寻常女官不同。其职责虽仅佐君王笔墨,代天子御批,却更是与寻常女官迥异。
然而“黄封缴进升平奏,直笔夫人看内批”并不是她所向往的人生,她还未准备好。更何况伴君如伴虎,她心里有数。十七岁,除了诗书礼乐,她爱的是雪夜拥锦笼熏衣,月明踏琼屑寻梅;春朝为嫩蕊乞晴,清明为梨花洗妆;署月乘蕉阴纳凉,孟夏采荷衣写诗;竹春撷桂花酿酒,霜序餐秋菊落英;七夕悬素馨灯乞巧,冬至绘消寒图自赏。有时额间新试落梅妆,偷分寿阳纤巧;更曾戏仿李王花浸沉,色夺娥皇媚妍。她爱的便是那样闲适与优雅的日常!只愿年年岁岁,暮暮朝朝,常欢笑!
她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皇后什么时候走的,她跟本不知道。恰好簃春进来替她盥洗,嫏嬛便忍不住稍稍埋怨:“皇后离开时你原该把我叫起来,否则传出去岂不让笑话我们失了礼数?”簃春服侍嫏嬛以来,一直见她和颜悦色,面上何曾露过一丝怒色?眼见她此刻动了怒,便低下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也想叫醒小姐,岂料皇后摆了摆手,生生将奴婢拦下。正好芳信姐姐有要事来找皇后娘娘商量,皇后娘娘便回去了。还嘱咐奴婢这几日不要让小姐动纸笔,说是静心才能养好病。”
嫏嬛心知皇后既有吩咐,奴婢岂有不遵之礼?于是歉然道:“是我自己不好,竟在与皇后谈话中沉沉睡去。责任原不在你,你也不许再说什么该死不该死的话了。”想起昨夜太后警告意味十足的一番话,不由得心中烦乱:“论理我也只是个奴婢,原不该充主子的体面。太皇太后把你们几个赏给我,而我实在是有负她老人家的恩典!眼下强敌环伺,恐怕难保你们。。。。。。”
不待她继续说下去,簃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何出此言?小姐立身清洁,椒帷任要,是女中丈夫一般的人物。奴婢几个能侍奉小姐,只觉三生有幸。”嫏嬛见她双泪夺眶而出,慌忙中打趣道:“我不过一时感怀,你又何必跪下?偏生眼下又不是年节,小姐我并无银钱可赏。快快起来吧。”这一打趣,才使得簃春破涕而笑。
见她终于不再垂泪,嫏嬛放下心来,因而嘱托道:“替我吩咐蕊滴,从皇后娘娘赏赐的点心里挑几盒送到椒风舍步昭华那里。”簃春应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角,出门自去寻蕊滴传话。一盏茶的功夫,蕊滴抱着个黑漆描金梅花式攒盒回来复命:“昭华小主收下了。又听说小姐病了,忙也命奴婢给小姐带些点心,分别是:璚粒霏香松子饼,桂粉春融南鲁酥,银荷澄露白莲花酥,锦英香满黄海棠酥,九苞耀彩妆花酥,绛雪流辉红元酥,翠云凝液绿腰酥,素璞凝华白元酥,金蕊含芳葵花酥。”
嫏嬛听着这一串报花名式的介绍,不禁好笑起来:“尚食局是会讨好口彩的。”蕊滴亦笑道:“想是为了贺喜皇上回銮才费的这番心思。上年太后娘娘做寿,连那苹果都更名作太平瑞实了。”她来回奔波,这时面色略带红晕,愈发显得如日边红杏一般。
忙命她坐下,嫏嬛赏了蕊滴一盏“石亭绿”:“你见了昭华小主,她气色如何?”蕊滴托着三才碗,茶盖略微一斜便轻巧地篦去了茶叶:“小主气色甚好,看上去粉妆玉琢的。奴婢进去时她正画着什么。说来很有意思,奴婢总觉得她拈笔濡墨凝神思索的样子颇有小姐神韵。”
说笑间簃春进来禀报:“朱艳仪命人送了盒琪草含香茯苓糕。”她身后是个秀眉俊眼的丫头,年纪约莫二十多岁。见了嫏嬛微施一礼:“我家主子听闻嫏嬛女史病倒,放心不下,特遣奴婢前来慰问。”嫏嬛忙向来者致谢:“艳仪逮下以仁,奴婢感铭心切。自恨不及亲自到艳仪处请安,请姐姐替奴婢多谢艳仪小主。”
转天凌波来看嫏嬛,一见便轻摇螓首:“咱们姊妹有福尚未同享,有恙先已同抱。”嫏嬛与她相视而笑:“到底也算姊妹同心了,只是不能同赴皇后的女华宴,不知蟾宫折桂者何人,未免遗憾。”近来金风送凉,御花园中菊花舒蕊展瓣,皇后为不负斯景,今日广召后宫嫔妃,侍婢宫娥,仿兰亭修禊,作东山雅集。可惜嫏嬛身为中宫侍讲,因了这风寒竟未能去瞧一眼。
这是凌波头一回踏足慎徽堂。四下里打量一番,只见屋内一桌一案,都收拾的整洁利落。虽不过内司宫官暂居此处,并未少了炉瓶三事的点缀。“姐姐在这里可住得惯?”
嫏嬛自来招待凌波,不肯劳烦簃春蕊滴:“虽不比家里自在,好在并未与六局二十四司的人同挤一处,倒也清净。来,喝茶。”
凌波不禁笑道:“说起喝茶,昨个妹妹草草绘了幅画,请姐姐赏鉴。”说罢徐徐展开手中的一幅卷轴,嫏嬛一见便觉惊喜非常。原来凌波所绘的是昔日姊妹们围炉而坐,茶釜烹茶的盛景。画上竹炉汤沸火初红,“很可惜现在不作兴这样吃茶了。”
嫏嬛笑道:“等下雪了,我们来组个局吧。算上丫头们,总该有十几个人。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听雪烹茶,行小令,占花名。如何?”凌波听了也十分高兴:“却要劳烦姐姐收集那梅花瓣上的雪了。”
两人说说笑笑品评好久,方慢慢收起了卷轴:“姐姐寓居此处,妹妹无以为贺,就用这行看子为姐姐香闺增色吧。”嫏嬛正色道:“凌波妹妹的佳作,姐姐必定恭请皇上御题,再请内府装裱,以缂丝楼台锦褾为包首,以青绿簟文锦为天头,以大姜牙云鸾白绫为隔水,以高丽纸为拖尾,出等白玉碾龙簪顶轴,以檀香木杆为轴头,用钿匣盛之。”不待自己说完,胳膊上已经挨了凌波两下子。
这副画被嫏嬛悬挂于卧房内,她把自己先前绘的一幅海棠图撤了下来,放入朱漆描金箱笼中。
有蕊滴她们倾心照顾,有凌波关怀备至,病中的光景并不十分黯淡。有时临窗读书,听叶落空庭;有时对镜梳妆,看月中娥影。以几盒点心做东,或请苏嬷嬷弹一曲《倾杯乐》,或写几个字谜与众侍女破闷儿。闲散的一如曾在庄椿园的日子。
凌波再到慎徽访嫏嬛的时候,嫏嬛心中藻思绮合,正自运腕挥毫。她给嫏嬛带来一则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姐姐可记得从我椒风舍出去的奇福公公?前几日忽然不知怎的就死了。”她娥翠微蹙,略带懊恼:“谁料如今引起许多流言,竟陷皇后娘娘于不义。”
这时秋光透过窗隙半落笔床上,像洒了些许碎金在湘管上。搁下手中的紫霜毫,嫏嬛默然片刻:“不知是什么流言?我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未闻此事。”凌波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嫔御宫娥间都在风传皇后娘娘苛待下人,以致奇福自寻短见。”
嫏嬛不觉点头:“这谣言可真是长了副好牙口,专门瞅准了时机攀咬皇后娘娘。”因而又问道奇福是怎么死的,凌波附耳道:“听说是半夜打碎了饭碗,用尖锐的碎瓷割破手腕。同屋的小太监因为当夜轮值并不在场,是以第二天回房看见满地鲜血,才发现他早就断气多时了。”她望着嫏嬛,一片诚挚:“娘娘待我不薄,若是因此事而蒙受不白之冤,妹妹寝食难安。”
皇后惠和六宫,有口皆碑,无人不服。如今有人借题发挥,矛头直指中宫。嫏嬛又如何看不出她内心对于无端带累了皇后娘娘的徽声善誉何其歉然,当下便道:“皇后娘娘这事,当局者未必比旁观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比当局者清。紫微城芸芸众女之中,谁想把中宫拉下马,皇后娘娘比你我更清楚。妹妹,你急不得。”
“但是,难道只能干坐着?”凌波无奈地问道。
“宫中势力盘根错节,你我毕竟都是新来乍到,不知底里,不可贸然插手。”她朝着凌波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倒不妨替她敲敲边鼓。”
奇福之事在整个后宫一石激起千层浪。宫中上下议论纷纷,皇上虽未见怪,太后却对皇后颇有微词:“皇后素来奉上崇敬,接下仁慈,何以六宫之中竟生出自戕之事?我朝后宫素以仁德著称,不许苛待下人,以防后宫生乱内之事。”她回思宫闱旧事,良久才道:“昔年高祖皇帝德妃刕氏因私鞭笞奴婢致死,虽有慈献皇后为之请命求高祖开恩,高祖皇帝仍将德妃刕氏贬为美人,尽管供养一如其在妃位时,然而终身未得起复。刕氏出身高贵,宠倾后宫。祖父有拥戴之功,祖母是太祖中宫穆懿皇后亲妹,父兄又曾为世祖皇帝开疆拓土。可叹刕氏这等身世,高祖皇帝仍未姑息,皇后你说是为何?”
皇后红着脸垂下头去,头上的九龙四凤冠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因刕氏所作所为伤天害理,有干天和。儿臣虽然愚钝,万不敢效刕氏之行,请母后明鉴。”她与众位嫔妃同来请安之时向来礼从权宜,随分从时,怀恭谦而称臣妾,以示后妃无二致。如今内外并无外人,才换了旧日称谓。一句“儿臣”,“母后”,太后听着听着,一颗心变得柔软了起来:“我岂不知你冠德于后宫,向来宽厚待人?岂不知你在哀家和皇帝面前勤慎肃恭?哀家今天这番话,实乃发自肺腑。还望你不要嫌不中听,权当做是母后对儿臣的苦口婆心吧。”
又能说什么呢?皇后攀着芳信的手走出慈宁长乐宫,无语问夕阳。夕阳将她的背影拉的老长,投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像一出悬丝傀儡戏。
这时紫微城中局势已变,新晋嫔妃中以宓贵人最为得宠,王光猷次之。太后赐给皇上的林勤侍亦颇中圣意,遂晋为美人。人人把殷勤的目光都投向了她们几人,这倒替嫏嬛转移了不少视线,随着肩头骤然一轻,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凌波第三次来看嫏嬛时,嫏嬛正在一副黑漆描金紫檀棋盘上怡然自弈。她新梳着云尖巧额,发鬓上一枚蜂蝶赶菊花篓簪金光闪闪。扭头瞥见凌波正含着笑细细打量自己,凌波今日却是“拢鬓步摇青玉碾,缺样花枝,叶叶蜂儿颤。”于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边的花簪:“翻箱倒柜时看到了几年前母亲送我的簪子,想着反正不出门,就打扮给自己看吧。好在此系私物,不算逾矩。”
凌波笑道:“姐姐天生丽质,素面朝天亦可光明汉宫,竦动左右。”嫏嬛也笑道:“快张嘴让我瞧瞧,可是嘴里抹了蜜?”然后从棋盘上拈起一枚黑棋子,稽首道:“我正愁没人肯与我对弈,妹妹既然来了,就快快入阵与我杀上几局。”凌波摆了摆手:“不急不急,且容我先和你谈一些正事。”
既然是正事,少不得要竖起耳朵听。这次凌波带来的,依旧是来自坤宁永和宫的消息:“昨夜皇后娘娘派出的几个太监,捉住了杀害奇福的凶手。竟是周充华的近身内侍。姐姐你说多奇怪,奇福与周充华往日无缘近日无仇,不知何以得罪了她竟招来杀身之祸。”
“我虽然不知周充华是什么样的人,”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棋子。“但她应该是被那几个小蟊贼连累了。”
凌波一怔,神色茫然:“姐姐的意思是?”
嫏嬛点了点头:“杀人的的确是充华身边的人,但我猜充华自己尚被蒙在鼓里。”她笑眯眯地看着凌波,星眸流盼,尽是慧黠。凌波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什么都没能逃过姐姐的法眼。原来姐姐你早就稳坐中军帐,运筹后宫事。”嫏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快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原想是让蕊滴请她素日认识的小姐妹帮忙打探一番,再将收集来的这些消息透露给芳信,由她自去向皇后说。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份功劳我倒不敢领受了。若我这样也算运筹帷幄,只怕旁人听了要笑掉大牙。妹妹,休要再抬举我了。”
原来当日嫏嬛听闻皇后娘娘因奇福之事备受流言困扰,心下好生抱歉。因想到:若能还娘娘一个清白,便是赎我罪愆了。皇后娘娘原不该受此无妄之灾。心中既然有了主意,当下也不闲着,放慎徽堂的侍女们尽数出去打探消息。可是皇后娘娘指派查办的公公们好生能干,倒不必嫏嬛帮衬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心里好受了点。
凌波伸出纤纤玉手从棋奁里捡了枚白棋子,一边攒眉思上策,一边屈指计中权。不由得叹道:“什么时候我能变得像你这般聪颖就好了。只消从你这里学得一招半式,便可在这后宫安枕无忧。”就听见嫏嬛意味深长地道:“可我但愿你一生顺遂,安富尊荣,永远都不用学这些。”
可是紫禁春秋,椒闱生涯,又怎么会有安枕无忧的日子?
奇福既是被人害死,凶手亦捉拿归案,围绕着皇后娘娘的流言终于不攻自破。几个小太监为求脱罪,极力揭发城门护军中有人帮助内侍偷运宫中财物。皇帝雷霆震怒,当场下令将那几个人速速缉捕拷问,将城门校尉革职查办。这倒多亏了晚香。当日皇后娘娘虽命人牢牢盯住奇福与晚香,怎奈百密总有一疏。奇福的死震动了晚香,她生怕自己也落得一样悲惨的下场,遂向皇后坦白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太后眼见皇后受了万般委屈,翌日便命身边的窦贞容送了一柄金银平脱手镜,镜背面用金银箔片雕着“樊姬谏夫”的典故,四周则有云气环绕,四鸾衔绶相对而舞。还有她御笔亲题的横幅:“内德茂焉。”
“昨儿贵妃娘娘去皇上太后面前请罪,皇上虽然没怎样生她的气,但到底还是免了贵妃摄事六宫之职。听说她回宫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蕊滴说这些话的时候,端上来的汤药在粉彩花蝶碗里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嫏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伸出手指在碗壁上摸了摸,依旧有几分烫手。蕊滴不禁笑道:“奴婢为小姐吹吹吧。”
嫏嬛笑着摇摇头:“哪里就这般娇贵了?你且自忙去,等你回来后我准保喝完了。”
蕊滴掠了掠鬓边的碎发,琉璃花筒簪上几朵小小的点绸花,同她的笑一般可爱。“小姐小心烫,奴婢告退。”
嫏嬛目送她关上了门,耳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急忙起身走到“步步锦”雕花窗前,推开窗子将左右扫视了一番,四下里并无人影。急忙将碗中的药泼在了窗外。窗外是一片嶙峋怪石,碧桃芭蕉三两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