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怨念
阿列克斯在黄石镇做了很多年的镇长，以宽松的管理风格而闻名。
备受好评。
说白了就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
在拿了商会奉上的孝敬之后，变成了看情况干活。
也渐渐悟出了管理上的精髓，从一个青涩的年轻人，成为了老练的摇钱树，给自己和领主创造了财富。
也是因为黄石镇有迷宫门的关系，导致这里很容易出成绩。
出门打听打听，谁不说黄石镇长阿列克斯是个好镇长呢？
没有。
可他现在要跑路了，往领主的方向跑，要去告状，告冒险者公会、告提尔右手。
不要以为有正义之神罩着就能为所欲为，谁还没个关系了。
上到国王下到领主，那都是跟诸神有关联的好呗。
天真，太天真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提尔右手还是这么天真，认死理不认钱，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乘坐两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走了小路。
一路向北要去领主的城堡。慌张的连黑铁团士兵都没带，可以说是轻装前进、孤家寡人。
“他们那个第七团的团长劳尔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没少让我下不来台。明明我都受了人家好处了，还给他递了话，就不知道通融通融。不就是几家农户的田产被蜥蜴人收走了吗，至于跟我拍桌子瞪眼吗。”阿列克斯想起这么一件小事，恨得牙根痒痒。
农民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要问“你吃的东西不是从农民那里来的吗？”，阿列克斯会回答：“当然不是，我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商会来的。没有商会你才会吃不到好东西，穿不到好衣服，没有农民又不会。”
似乎没人想过，商会买卖的商品是从哪来的。
估计是商人家里都有一口魔法坩埚，想要什么就能制作出什么，然后卖给大家吧。
神奇的商业。赞美伟大的商业之神赫尔墨斯，以无穷的神力，为大家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商品。
狄奥听见这种说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脑壳里装的可能不是核桃仁。”
“还有啊，不就是之前夏洛克联合商会低价购买了大量的粮食，然后等到饥荒的时候再高价售出吗。多正常的商业行为啊，那个劳尔有什么可生气的。黄石镇人人富得流油，粮食贵一点又不会怎么样，买得起的终归买得起，买不起的怎么都买不起，难不成叫人家亏钱白送嘛。那么大岁数人了，咋还这么愚蠢。”阿列克斯坐在舒适的马车厢真皮座椅中，对着墙壁抱怨，自己发脾气。
商业运作有时候特别简单：互通有无，囤货居奇。
难的是该怎么做到。当然，财力雄厚情况就会简单许多。
驾车的马车夫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作为领导的司机，必要的时候要充当好聋子和哑巴的角色。
阿列克斯的家人跟他分开行动，他先行一步，妻儿们收拾好东西，再来跟上。
他相信，死板的劳尔是不会伤害他的家人的。
谁叫劳尔是个好人呢。
实际上这跟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阿列克斯满脑子都是祸及家人的仇杀。
从未想过他出了事情后，若是被抄家的话，他的家人会过上悲惨的生活，那同样是种惩罚。
死亡是惩罚，活着同样是。
突然，骏马焦躁不安的嘶鸣，马车夫勒紧缰绳有点控制不住，两匹马晃动挣扎，搞得马车东倒西歪，甩的里面那阿列克斯七荤八素。
“怎么了？怎么了？”
阿列克斯冒着咬到舌头的风险，大声质问马车夫。
可马车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一道如炮弹一般的人影，轰然撞向了马车厢。
实木镶嵌金银装饰的马车厢，轰然被撞破，整个倾斜起来只有一侧两只轮子勉强着地。
而后，又因为一股向下的巨力，翘起来的一侧猛然坠地，“咔吧”车轴断裂，马车厢摔在地上，马匹挣脱缰绳向前飞奔，车夫被甩出驾驶位撞在树上昏死过去。
“啊啊啊啊啊！”阿列克斯尖叫着缩在车厢角落，瞥了一眼撞破车厢的怪物后，便紧闭着双眼不敢再看，胆子早已被吓破，认为很有必要换条裤子。
魔物？不，是兽化后的狄奥。
狄奥的大嘴巴淌着唾液，滴落在阿列克斯身上，粘稠、腥臭。左爪扒着车厢上沿，双脚蹬着车厢下沿，看向阿列克斯的目光中除了食欲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感。
如果可以的话，狄奥现在就想嚼了阿列克斯，可惜不能。
阿列克斯瑟瑟发抖，毫无还手之力。
狄奥将阿列克斯从车厢里捞出来，将阿列克斯举到火焰云的光照下。
在他接触阿列克斯的时候，狄奥感觉到冥滩内档案柜里的地牢灵魂6号，颤动了一下。
“你想我怎么做？”狄奥轻声问道。
阿列克斯还以为是在问他呢，颤抖嘴唇说道：“别、别杀我……”
狄奥没搭理阿列克斯，而是保持着抓着阿列克斯的姿势，沉入了冥滩。
当然，阿列克斯被留在了冥滩外面。
“你很大胆啊，抓着个人都敢往冥滩里钻。”
坐在档案柜上黑皮萝莉模样的荷鲁斯，笑看狄奥。
作为一个神祇，还真是突出了一个无处不在。
“反正我进来之后，外面的时空也会冻结吧。”狄奥当着罗恩的面，进入冥滩再出来的时候，罗恩就没有丝毫察觉，依然保持着动作正在进行的状态。
“智力3就要有智力3的样子。这么聪明干嘛。”荷鲁斯不气不恼，用光着的小脚脚跟磕了磕档案柜，“哗啦”，盛放地牢灵魂的柜子抽屉弹开。
抽屉里，地牢灵魂6号的档案袋微微颤抖浮现出红光。
“血仇。”狄奥提鼻子嗅了嗅，当初半巫妖的血仇也是这种味道。
要是形容的话，有点像是十三香炖肉味。
“不错，恭喜你终于跟地牢灵魂搭上了线。”荷鲁斯手指拨弄档案袋，将地牢灵魂6号的灵魂抽出来，打开、取出档案递给狄奥。
狄奥单爪接过，翻开，档案内喷发出狂风暴雨，想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从蜥蜴人开始，到那个镇长阿列克斯。他们是一条线的，而且都跟6号有关系。”狄奥忍受着狂风撕扯，双爪抓着档案，以免它糊在脸上。
“你既然这么舍不得那些冤魂，不如试着削减他们的怨念，变得更好消化吧。”荷鲁斯晃荡着双脚，“就像是，明知道河豚有毒，还硬要吃，那就只能把河豚有毒的部位剔除掉啦。”
“盘外招。”狄奥压制着地牢灵魂6号的档案，“直接吃不行，所以得上点烹调手段。”
荷鲁斯露出欣慰的表情：“哇哦，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狗子能听懂命令的兴奋感。你能答应我，下次吃东西要先烹调一下，而不是生吃吗？”
“不能，我不会做饭。”狄奥咬着牙说道，“你能直接说正事吗？我这边很吃力啊。”
凭他的力气，双臂都有些许颤抖，只因为对手是在灵魂层面角力，而并非是肉体力量。
灵魂可没办法练出肌肉来。
“地牢灵魂6号这已经是软化过了的。你杀了蜥蜴人夏洛克·葛朗台，现在又抓住了阿列克斯，来吧，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探索，看看他们之间有什么怨仇。”荷鲁斯怂恿着狄奥。
狄奥吐出猩红长舌闪电般舔舐一下嘴唇，再收回到嘴巴里：“看就看。”
说着话，意念投入档案，霎时间狄奥感觉自身被风暴包裹，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风浪撕碎。
——这还是消除过怨念的？那没消除过的得什么样，难怪把我的灵魂撕裂了。
眉心处痛感加强，冒出一枚血珠缓缓滑到鼻梁上，狄奥的意念终于顶过了风暴深入地牢灵魂6号之中，开始解析灵魂、观看记忆。
地牢灵魂6号的记忆也并不是从有记忆那一天，开始算起的。毕竟在冥滩的都已经是死人了，这些亡灵能记住的东西当然有限，哪怕是完整的灵魂也是如此。
既然是怨念深刻的灵魂，那自然浮现出的是让6号觉得愤恨的事。
地牢灵魂6号的记忆，开始播放。
明亮的房间，火焰云的光芒让人暖洋洋，对狄奥而言却显得刺眼。
对地板上跪伏在地的瘦小男人来说，也似乎是这些光压低了他的头。
男人的头，磕在地上，一下、一下又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咬着牙，五官扭曲，无声的落泪，像是在祈求着对方的原谅。
为什么不再用点力把头磕破？因为怕把地板弄脏。
他就是6号，一个勤劳朴实的农夫，每一天都在农田里挥洒着汗水，坚信通过自己的勤劳能让自己发家致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只有他家的地里闹了虫害，遍地的庄稼都被虫子咬坏了，颗粒无收。
绝望之时，蜥蜴人夏洛克·葛朗台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笑呵呵的说道：“不要怕，我可以借你钱周转。”
希望来的特别快，绝望来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