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訓第六

[題解]本篇共十章,雜録子思對諸侯、弟子的訓教之言。或説本篇命名因首章中子上“雜所習”而子思以“先人有訓”教之。

子上孔白,字子上,子思之子雜所習所學習的(東西)雜,請請教於子思。子思曰:“先人有訓焉:學必由聖,所以致其材也;厲通“礪”,磨礪必由砥dǐ磨刀石,所以致其刃也。故夫子之教,必始於《詩》《書》而終於禮樂,雜説不與焉,又何請?”

子思謂子上曰:“白乎!吾嘗深有思而莫之得也,於學則寤wù通“悟”,理解焉;吾嘗企有望而莫之見也,登高則覩dǔ同“睹”焉。是故雖有本性,而加之以學,則無惑矣。”

懸子魯國賢人,名瑣問子思曰:“吾聞同聲者相求,同志者相好。子之先君見子産公孫僑,字子産,鄭國名相時,則兄事之,而世謂子産仁愛,稱夫子聖人,是謂聖道事仁愛乎?吾未諭明白其人之孰先後也,故質問於子。”子思曰:“然!子之問也。昔季孫即季康子,名肥,季桓子之子問子游,亦若子之言也。子游答曰:‘以子産之仁愛譬夫子,其猶浸水灌溉之水之與膏雨滋潤作物的降雨乎!’康子曰:‘子産死,鄭人丈夫捨玦jué珮環形、有缺口的玉珮,婦女捨珠瑱tiàn珍珠耳飾,巷哭聚在里巷中哭泣三月,竽瑟不作。夫子之死也,吾未聞魯人之若是也,奚故哉?’子游曰:‘夫浸水之所及也則生,其所不及則死,故民皆知焉。膏雨之所生也,廣莫大没有比它更廣大的焉。民之受賜也普矣,莫識其由來者。“上德不德,是以無德。”[21]’季孫曰:‘善。’”懸子曰:“其然。”

孟子車孟子,名軻,字子輿。“車”猶“輿”。或作“孟子居”尚幼,請見子思。子思見之,甚悦其志,命子上侍坐焉,禮敬子車甚崇。子上不願也,客退,子上請曰:“白聞士無介媒介不見,女無媒不嫁。孟孺子無介而見,大人悦而敬之。白也未諭,敢問。”子思曰:“然。吾昔從夫子於郯tán地名,在今山東郯城,遇程子[22]於塗tú路,傾蓋車蓋靠在一起,形容一見如故而語,終日經過一整天的時間而别,命子路將拿、取束帛一束五匹帛,饋贈之禮物贈焉,以其道同於君子也。今孟子車,孺子也。言稱堯舜,性樂仁義,世所希有也。事之猶可,況加敬乎!非爾所及也。”

子思在魯,使以書書信如去衛問子上。子上北面面向北再拜,受書伏敬語讀,然後與使者宴。遂爲復書回信,返中庭廳堂正中,北面再拜以受授予,“受”是“授”的本字。使者既受書,然後退。使者還魯,問子思曰:“吾子堂上南面立,授臣書,事畢送臣。子上中庭拜,授臣書而不送,何也?”子思曰:“拜而不送,敬也。使而送之,賓以賓客之禮也。”

魯人有同姓死而弗弔問喪者。人曰:“在《禮》當時通行的禮書:‘當免免喪服不免,當弔不弔,有司官吏罰之。’如之何子之無弔也?”答曰:“吾以其疏遠也。”子思聞之,曰:“無恩之甚也。昔者季孫問於夫子曰:‘百世之宗,有絶道路,此處虚指乎延續百世的宗族,恩親會疏遠嗎?’子曰:‘繼之以姓,義根據道義無絶也。’故同姓爲宗,合族爲屬親屬,雖國子公卿大夫之子弟之尊不廢其親,所以崇愛崇尚宗親之間的情感也。是以綴zhuì之以食用饗食之禮連綴宗緒,序列昭穆[23],萬世婚姻不通。忠篤之道然也。”

魯穆公姬姓,名顯。魯國第二十九任國君訪於子思,曰:“寡人不得嗣先君之業三年矣,未知所以爲令名好聲譽者。且欲掩先君之惡以揚先君之善,使談者有述焉。爲之若何?願先生教之也。”子思答曰:“以伋所聞,舜、禹之於其父,非勿欲也,以爲私情之細不如公義之大,故弗敢私之焉耳。責問以虚飾之教,又非伋所得言。”公曰:“思之可以利民者。”子思曰:“顧有惠百姓之心,則莫如除一切非法之事也。毁不居之室以賜窮民,奪嬖bì寵寵臣之禄以振救濟,“賑”的本字困匱kuì貧乏(的人)。無令人有悲怨,而後世有聞見,抑亦可。”公曰:“諾。”

懸子問子思曰:“顔回問爲邦治國,夫子曰:‘行夏之時夏代的曆法。’若是,殷、周異正更改曆法爲非乎?”子思曰:“夏數得天,堯、舜之所同也。殷、周之王,征伐革命[24]以應乎天,因改正朔[25],若云天時之改爾,故不相因承續也。夫受禪於人者則襲繼承其統,受命於天者謂武力推翻舊王朝者則革之,所以神其事使其事神,如天道之變然也。三統夏、商、周的正朔之義,夏得其正。是以夫子云。”

穆公問於子思曰:“立太子有常常法乎?”答曰:“有之。在周公之《典》周代典章。”公曰:“昔文王捨適dí同“嫡”,正妻長子而立其次,微子商末名臣,商紂王庶兄捨孫而立其弟,是何法也?”子思曰:“殷人質質樸而尊其尊,故立弟;周人文文采而親其親,故立子。亦各其禮也。文、質不同,其禮則異。文王捨適立次,權權變也。”公曰:“苟得行權,豈唯聖人?唯賢與愛立也。”子思曰:“聖人不以權教不提倡權變之術,故立制垂法,順之順從聖人所立法制爲貴。若必欲犯,何有於異?”公曰:“捨賢立聖,捨愚立賢,何如?”子思曰:“唯聖立聖只有聖人(能)立聖人,其文王乎!不及文王者,則各賢其所愛,不殊没有什麼不同於適,何以限界定之?必不能審賢愚之分,請父兄羣臣卜占卜於祖廟,亦權之可也也算是可行的權變之法。”

孟軻問牧民治理百姓何先。子思曰:“先利之。”曰:“君子之所以教民亦仁義,[26]固所以利之乎?”子思曰:“上不仁則下不得其所得到合適的位置,安居樂業,上不義則樂爲亂也,此爲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義之和也。’《周易·文言》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周易·繫辭下》此皆利之大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