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项目启动

1. 走出国门

人生中常常有意想不到的际遇。我没有想到，在即将退休解负、享受轻松的休闲生活时，却意外承担了从未经历过的重任。此后两年，我度过了几乎是一生中压力最大的时光。

那是2006年6月中旬初始的一天，再过几天就要退休了，我正在办公室里收拾资料、整理物品，准备打道回府。静默多日的电话突然响起，听筒里传来一个陌生女士的声音：“您是刘传凯工程师吗？”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恩菲公司人力部的小张。”

“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在《工程建设项目管理与总承包》杂志上看到您参加叙利亚国际工程建设后写的文章，就找到了您。我们公司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有一个工程，希望您能到我公司做个报告，介绍一下在国外工程施工建设方面的经验。方便的话，想先和您见个面。”

第二天，小张就来到我的办公室。稍作寒暄之后，她看见我在收拾满桌子的东西，好奇地问：“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要退休了，正收拾东西，准备从此告老回家了。”

“您今年有六十岁了？”

“可不嘛。”

“真的不像，我看您身体挺硬朗的，就像五十岁的中年人。”

小张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道：“退休后您干什么去呢？”

“回家休息。不过，有个监理公司想让我去帮点忙，也会干点儿小活。”

小张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婉转地说：“本想和您商量一下介绍国外工程建设的准备工作，现在我看就先不谈这个吧。我过两天来接您，由我们的项目经理和您谈谈吧。”

我一时不知所以，但也没多想她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

几天后，小张接我来到位于军事博物馆对面的恩菲公司。一位中年男子热情地接待了我。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自我介绍说：我姓高，是菲恩公司瑞木项目部的经理。接着，他开门见山地提出，希望我能应聘参加他们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瑞木工程建设，承担现场施工的管理工作。

我毫无思想准备，没有马上回应。

高经理似乎已经认准了我，立即介绍起该工程的来龙去脉。

所谓瑞木工程，是中冶集团与巴布亚新几内亚政府合作投资建设的一个镍钴矿项目。它是中冶集团组建以来最大的对外投资项目，也是我国在南太平洋地区最大的投资项目。在这个项目中，我国将首次采用镍矿湿法冶炼技术，建好这个工程意义重大。

中国恩菲工程技术有限公司成立于1953年，是为了恢复和发展我国有色金属工业而设立的第一家专业设计机构，立足于有色矿冶工程，发展科学研究、工程服务与产业投资三大业务领域。恩菲公司现在隶属于中冶集团，承担了这项工程勘察、设计和施工的总承包业务。他们从来没有做过类似工作，也没有国际工程建设经验的工程师，眼看瑞木工程就要启动了，急需的专业人员还没有找到……事情就是这样凑巧，我这个即将退休的花甲老人，成了他唾手可得的“救兵”。

没想到我正要告别工程建设生涯，又遇到一个走出国门参加国家重点项目建设的机会，这是否是天意让我再发挥余热？但对于矿业工程自己是外行，而且毕竟已到花甲之年，去不去呢？我没有立即回答，答应回家商量一下，考虑考虑再做回复。

回家的路上，我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的人生经历。

1970年从清华大学毕业，我先是在农村、工厂基层锻炼了几年，随后被调到纺织工业部设计院工作。虽然在学校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但我并不喜欢每天画那些坛坛罐罐。正巧，设计院进行体制改革，学习国际工程管理模式，将工程设计向工程总承包延伸，成立了工程公司。借此机会，我跳出沉闷枯燥的办公室，参加了国内最早一批由设计单位承担的工程总包项目。经过在工程施工现场的多年磨炼，我打开了视野，丰富了阅历，积累了知识，提高了实际工作的能力。

1997年，一个新的机会来了。中国纺织对外经济技术合作有限公司经过与九家国际公司激烈竞争，中标叙利亚杰布莱24万锭新棉纺厂总承包项目。这是当时世界上一次建设规模最大的棉纺厂项目，工程总价1.825亿美元，合同工期30个月，延期一天罚款18万美元。我所在的纺织工业部设计院受命承担设计和施工管理工作。我因为参加过国内工程总承包工作，有现场施工管理的经历，又对新事物感兴趣，所以主动要求参加这个项目，被任命为现场施工经理。

于是，我第一次走出国门，到叙利亚参与建设杰布莱棉纺厂。经过精心组织、周密安排，我们奋战两年多，如期完成任务。工厂顺利投产，双方都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收益。在国际纺织工业项目的投标建设中，中国人取得了成功，树立了自信，我也积累了宝贵的国际工程建设经验。在那几年的施工实践中，我对如何同外国业主和监理打交道、如何在杂乱的现场抓住核心问题组织好工程施工、如何在艰难困境中解决现场的实际问题等，体会较深，感悟颇多，回国后总结实践经验，进行理性探讨，写出《国际承包工程施工组织及管理》《浅谈工程总承包项目的进度控制》等文章，刊登在几家专业期刊上，产生了一些影响。

第一次走出国门，令我获益丰厚，兴奋了好几年。在家里我也经常回忆有趣的往事，讲述异国的各种小故事，把我妻子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那天我回到家里，刚把巴布亚新几内亚瑞木工程的情况说完，妻子就似乎早有准备地回应道：“看来你又按捺不住了，肯定是想去吧！”

接着，她有些担忧地说：“二十多年来，你常在外面干事业，顾不了家里的事，我也习惯了。只是这回去的是巴布亚新几内亚，气候和环境不太好，你都六十岁了，我担心你的身体……”

“没什么可怕的，我觉得还行，出不了大事，你放心吧！”没等她说完，我就很有自信地安慰她。

既然妻子没有其他意见，人家又不嫌我这把年纪，还盛情邀请，为什么不出去试一试呢？

在妻子的理解和支持下，我答应了恩菲公司，准备参与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极富挑战性的新工程。

几天后，我到菲恩公司报到。项目经理高总明确了我的工作内容：“瑞木项目分为矿山和冶炼厂两部分，项目现场经理由恩菲公司员工担任。工程的主要建设任务和开工典礼设在冶炼厂，由你担任冶炼厂项目部负责人。当前主要工作是作为总包，带领分包队伍打好开工典礼这一仗。大家都没有经验，现在也没有机会到现场调研，只能凭你的工程经验来开展工作了。”

瑞木项目的前期任务，就这样落在我和同仁头上，我将第二次走出国门从事工程建设。

去巴布亚新几内亚建冶炼厂，在异国他乡的荒僻之地担任施工现场负责人，特别是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做好开工典礼的一切准备，这等于承担了这项大工程的先遣队使命。要到一个一无所知的地方去拓荒开路，任务时间之紧，工程难度之高，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不得不紧急补课，了解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国情概况以及瑞木镍钴矿的相关情况。

巴布亚新几内亚，全称“巴布亚新几内亚独立国”，英文简称PNG，中文简称巴新，位于南太平洋西南部，西与印度尼西亚接壤，南与澳大利亚隔海相望。公元前8000年，来自亚洲的狩猎者和农民取道印度尼西亚来到岛上定居；16世纪，欧洲人到达该地区。

1884年，英国在新几内亚岛南部沿海及附近岛屿建立保护地，德国人则占领了新几内亚北部的三个地区。1906年，英国将其新几内亚领地交由澳大利亚管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国际联盟决定德属新几内亚领地由澳大利亚托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联合国将被日本占领的原德属部分委托澳大利亚继续管辖。1949年，澳大利亚将原英属和原德属两部分合并为一个行政单位，称“巴布亚新几内亚领地”。1972年改名为巴布亚新几内亚。1973年12月1日，巴布亚新几内亚开始自治。1975年9月16日宣告独立，成为英联邦成员国。1976年与中国建交。

巴布亚新几内亚领土由新几内亚岛东半部分以及美拉尼西亚群岛的新不列颠岛、新爱尔兰岛、布干维尔岛等大小岛屿组成，面积46万平方公里，海岸线全长8300公里，包括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在内的水域面积达310万平方公里。

巴布亚新几内亚全国人口630多万，城市人口约占15％，农村人口约占85％；其中98％属美拉尼西亚人，其余为密克罗尼西亚人、波利尼西亚人、华人和白人。官方语言为英语，地方语言有820余种，全国大部分地区流行皮金语。全国居民中94％信奉基督教（其中新教占63％，天主教占31％），当地宗教和土著信仰也很有影响。

巴布亚新几内亚有22个省级行政区，包括20个省、布干维尔岛自治区和国家首都行政区（莫尔斯比港市）。国旗由对角线分为两部分，右上红色部分绘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黄色天堂鸟，左下黑色部分是由五颗白色星星组成的南十字星座。

巴布亚新几内亚资源丰富，但经济发展缓慢，相当一部分地区还处于原始部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状态。热带原始森林覆盖面积达3600万公顷，约占国土面积的77％。2002年，巴新国民生产总值119亿基那，人均国民生产值2290基那（2006年1基那＝0.32美元），对外贸易额50％以上来自矿业，工业基础十分薄弱。但它是世界上天堂鸟种类最多的国家。

热带雨林，原始部落，自然经济，天堂鸟之乡……这些关键词，成了我的最初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