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文化中的玉器
良渚文化是以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良渚遗址而得名。这一文化主要分布在太湖地区,南以钱塘江为界,西北至江苏常州市一带。据放射性碳素断代并经校正,年代约为公元前3300—前2200年。良渚文化遗址出土了稻谷、黑陶、竹编器物、丝麻织品,显示了长江三角洲原始社会晚期物质文化发展水平。
在良渚文化的墓葬里发现了许多随葬玉器,其中以兽面纹的玉琮和玉瑗、玉蝉最为突出,有的玉琮放在人的骨架四周。这些玉琮选材讲究,纹饰别致,工艺水平很高,是当时的重器,具有权力象征意义。
我们先谈谈玉琮的器形。
从考古发掘的材料来看,琮的类型很多,大小不一,颜色不同,有人把它们分成“大琮”“组琮”“黄琮”等。琮的外表也不尽相同,有光素的,有带纹饰的;纹饰中有几何图纹的,也有兽纹、鸟纹的,没有固定章法。这些琮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呢?据一部叫作《周礼》的书记载,“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可见它是一种礼器。琮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外方内圆,中间贯通。为什么要做成这种形状呢?这似乎是一个真正的谜,引起了中外学者的广泛兴趣和密切关注。人们依据器形,对琮的来源出处作出了种种判断。有人认为琮象征着地母的女阴,因而是女性贵族的权力标志;有人认为是盛“且”(男性生殖器)的石函;也有人干脆认为是烟筒的象征,是家庭崇拜的对象。这些判断离事实较远。比较接近事实的有两种意见:一为法器说。“天圆地方”的观念,可以追溯到很久远的时代,玉琮的方和圆取自天和地,中间贯通象征天地贯通。巫师是专工规矩方圆的,因此它是巫的法器。巫在通天地的过程中受到世间动物的帮助,因此法器上刻有动物的形象。琮用玉做原料,很可能暗示玉在沟通天地上起了特殊的作用。一为织机器物说。许多礼器多与生产有关。新石器时代的一大发明就是丝织品的诞生,这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璧、环、琮,都与织机相关,或原为织机某一部件。琮原为织机上提综开交之物,原本木制,后来逐渐演变成礼器,改为玉制。目前,这一问题尚无定论,还可以继续讨论下去。我们现代人比古人不知聪明多少倍,但是古人的意识和观念并非全部为我们所能理解。
我们再谈谈琮的纹饰。
良渚文化中的琮有一个突出的特征,那就是纹饰中除了兽纹和鸟纹外,还有神人兽面纹饰。这种纹饰大量出现,说明神灵崇拜在良渚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大量的玉制品作为陪葬,确实说明玉本身已经被神圣化。拥有玉器,不仅表示拥有财富,而且还表示拥有神权和军权。玉器上的兽面纹耐人寻味,以后商周的青铜器上的饕餮纹,在构图和章法上大体保持着这一风格。1986年6月,在余杭反山墓中发现了这类图形最完整的形象。这是一种人形和兽面复合图像。人们可以把它解释为一个头戴羽冠的英俊战神,他的胸部和腹部隐蔽在兽面盾牌之后,做冲击跳跃的动作;也可以解释为兽、神的人形化。既可以认作在兽面的表象里包含人形的精灵,也可说是兽的精灵已具有人的形状。把人形和兽面两种体形互为表里结合起来,令现代人感到神秘莫测。这种现象是多维构思下的产物,也是客观事物辩证地叠加在一起的结晶。人借助于猛兽的形象杜撰了神灵,神灵又具备有效的感召力,可以集合本部族的力量去抵抗自然灾害的袭击和其他部族的侵扰。兽、神与人的统一,是当时客观形势的需要,也充分显示了氏族领袖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性。
人、兽、神合一的图纹,充分体现了原始社会逐渐解体时人们的审美意识和情趣。
人类从原始的蒙昧状态走进文明,伴随的不是田园诗,也不是牧歌,而是充满了腥风血雨,有如但丁的《炼狱篇》。请想想看,氏族的头人及其伙伴用极其原始的方法,把俘虏或是违背部族规矩的人屠杀献祭或是活活吃掉。炫耀暴力,用恐怖威胁敌人,用巫术集合部族力量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这种纹饰体现了那个时代的精神。那半人半兽神的嘴脸,凶险而又神秘;那对凸起暴戾的双眼,恐怖中见狰狞,狰狞中见稚气;那对锯齿獠牙,如虎如豺,凶残中见威武,威武中又颇显滑稽。它寓神秘、狰狞、稚气为一体,沉淀着一种深刻的历史力量,体现了那个时代的历史进程,因而具有了原始的古拙美。因此,它具有重要的审美价值。
这种风格深刻地影响了商周以来的青铜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