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朕三世为人,两世汉献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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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袁隗的政治宣言

南郡襄阳城。

一大早,整个襄阳城都陷入到喜庆之中,各种豪奢的马车排队入城,随行的仆人都把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最忙碌的当属刺史府,时隔几日再次洒扫庭院,张灯结彩,杀鹿宰羊,准备一场比之前更隆重的婚礼。

这次新郎官比刘表要年轻得多,也就三十五岁,穿上黑色婚衣,身板笔直,风流倜傥。

那天差点嫁给刘表的蔡家嫡次女,如今正式嫁给袁基为平妻。

这才仅仅是个平妻的身份,已经让蔡家话事人蔡讽高兴坏了,之前险些一失足,将女儿嫁给刘表那个半大老头子。

这可是放眼大汉都是超一流的豪族和荆州最大豪族的联姻,为此当地大族、名仕、官员、士绅前来庆贺的不少,人多得都快要将这座如今还不太大的襄阳城填满。

宾朋满座,袁基被叔父、被老丈人蔡讽引荐着与诸人相识。

袁基春风得意,俨然是下一任的汝南袁氏话事人。

让忙着张罗宾客的袁术心里那叫一个酸溜溜。

众人吃得是酒酣耳热,热火朝天的时候,就听蒯良拱手向袁隗问道:“袁太傅,这天下大事您怎么看?”

这个话题一问,原本还嘈杂的环境,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亦或者所有人都在等着有人问这个问题。

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乱了,前有黄巾军肆虐,不少豪族被灭了门,后又有孙坚以讨董为由再次劫掠一番,整个荆州地面上盗匪横行,多如牛毛。只见皇帝征税,却不见王师保护地方,如今当朝太尉就在上首,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存在,还是汝南袁氏的家主,这疑惑也只能他来解。

袁隗见大家都在望着自己,这才微微颔首,手撵胡须道:“既然诸位都关心这个,那老夫就讲讲自己的拙见。”

众人皆拱手请教。

袁隗轻咳几下,清了清嗓子后缓缓说道:“这天地气机紊乱,阴阳失位,寒暑错时,这种情况,老夫翻阅古籍,只有三个时期出现过。”

这话一下就引起共鸣,荆州本算是气候温暖的地界,结果这几十年来,气候变得越来越冷,旱涝频繁,所有人都目光变得更加热切。

袁隗继续说道:“一是商周之变的前后,二是两周交替的前后,三是王莽篡权前后的几十年。”

来的人大多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经袁隗这么一提,都知晓那个时期的政局情况,无不是君主失德,王朝更迭,天下大乱。

蒯越面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干涩:“袁太尉您的意思是这天下又要大乱了。”

袁隗哀叹一声道:“董卓祸乱京城,擅行废立,屠戮百姓和官员,无恶不作,这就像是人胸口遭受了一刀。

天地有形,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吾辈只是依附在这大汉社稷上的蝼蚁,社稷有难,依附其上的人又何能幸免。

这是一场浩劫,躲得过子孙绵长,富贵易得,躲不过……唉,看命吧!”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晰明确地知道袁隗话里面的意思,那就是大厦将倾,要变天了!

人群议论纷纷,蒯越问道:“那我等当如何自处?”

袁隗望天一脸肃穆,仍未答话。

众人彼此互视,都能从眼神中看到焦虑。如今的局面,不用袁隗说,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事情。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灾祸瘟疫叛乱接连不断,一旦再出现如黄巾军那般的乱匪,他们这些豪族大族在这股子浪潮之下,首当其冲,一冲就垮。

袁隗从失态中缓过神来,忙抱拳道:“今日乃是吾侄子大喜的日子,不谈论这个,扫了兴致。”

众人再次互视片刻后,目光齐齐瞅向蔡讽,蔡讽哪里不明白大家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替大家问道:“亲家公,您久居高位,看得比我等看得更远,还请赐教一二。”

下面人也都赶紧应道:“是啊,袁太尉,今个有什么,您就说什么,我等绝对不外传。”

一时间,堂内变得嘈杂,袁隗看了一眼,气氛到了,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众人停止请愿,都眼巴巴瞅着袁隗要说什么。

“唉……”先是一声长叹开腔,这才道来:“我汝南袁氏以孟氏《易》立家,数代人研究‘阴阳灾变说’,勉强算是参悟一二。”

众人脖子伸得更长,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一个个聚精会神听听袁隗讲解这天机到底是什么。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只是世人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

这天地就是人间百态所化,人间乱天地必乱。”

袁隗的这句话,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如出一辙,属于大汉时普世的世界观,还是那种不辩自明的真理。

袁隗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说道:“反之亦然,若风调雨顺,天地有序,就应该看看那是什么时候,那时人们是怎么做的,就知道现在吾辈该怎么做了。”

狡猾的袁隗并没有说出答案,人们只相信自己悟到的答案,只是他们不知道,袁隗已经不知不觉间控制了大家的思考方向。

不过,袁隗这番话如果让刘协听见,会惊讶于袁隗是不是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怎么知道气候与王朝兴衰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时的古人,自然没有后世之人的认知,只得得出一个因果倒置的推论:人间的无序才导致了天地气机紊乱。

堂内众人开始讨论,哪个时期才是最好的时期。

几乎没有太多的悬念,很快就聚焦在一人身上。被后人称赞为上古三代以后难得一见的贤君——汉文帝,那是可以碾压高祖、武帝、光武帝的好皇帝。

他不是开国之君,也没有开疆拓土,更不是中兴大汉,但是在他在位期间做到了圣天子垂拱而治、丞相率领百官主政各司其职,宦官无权、外戚无势、不惊扰地方与民休息。

恰逢文景二帝时期,华夏这片大地上也是气候最温暖的时期。

后面的袁隗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面露向往之色,在座的诸位也是心驰神往。

那文帝的盛世就如同这黑夜时局中的一盏油灯,在迷茫无措的人心中驱散着黑暗,指引着方向。

天子就是权柄太大,才导致宦官外戚擅权,让士人受尽党锢之祸,那么解救天下的良方,不正是限制皇权,让武帝时名存实亡的丞相之权回归丞相,由丞相统御士人掌管天下嘛。

至于不惊扰地方与民休息,正是他们这些地方大族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少人觉得口干舌燥,开始大口喝酒,结果一碗酒入喉,心里的那把火烧得更旺。

他们放眼望去,能改天换地,实现这盛世的还能有谁,自然不是那个刚死掉的相国董卓,而是面前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傅啊。

众人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席,眼睛都时不时瞟向上首的袁隗。

蔡讽心里也火烧了似的,忙跨出一步道:“亲家公,如今天下大乱,还望您不要惜身啊。”

袁隗摇了摇头道:“老夫老了,也疲倦了,早没有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所求无非就是能颐养天年喽。”又看了一眼袁基道,“再抱一抱肉嘟嘟的小孙儿。”

后面不少人劝袁隗,都被袁隗笑而不语,或者谦虚了事。

一场酒宴下来,在场诸人都是心思难明,三三两两出去私聊。

等人都走干净了,袁基、袁术二人才找到叔父,袁术颇为不解地问道:“叔父,今日您席上这番话好高深,把那帮人都给折服了。”

袁隗看向袁基问道:“汝明白老夫的意图了吗?”

袁基斟酌了一下后才答道:“叔父,您是在表明您的心迹,您希望天下是一个皇帝只需要垂拱,士人治国,中央不侵扰地方的天下?”

袁隗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这是士家和地方大族的诉求,他们会拥护我们的。

老夫志在打好两场仗,一场是名义上的仗,董卓不懂此道,所以失败是迟早的。

席间这番话是我们汝南袁氏占领名义制高点的第一场仗。”

袁基和袁术听完,眼中有光芒闪过,忙深深行躬礼道:“叔父,侄儿受教。”

袁隗又自嘲道:“之前老瞧不起武夫,直到被董卓反咬一口后,让我明白光有这个还不行,还必须同时打赢军事上那场仗。”

袁术闻言适时地提醒道:“叔父,张淼、张超、鲍信、桥瑁、刘岱、孔伷明日就会抵达鲁阳,王匡、张扬……还有袁绍要晚一日到达。”

袁隗颔首,又看向二人道:“袁基你留在襄阳处理收拢本地豪族的事情,袁术你跟我去鲁阳,咱们去准备打另外一场仗。”

袁基有些担忧地道:“叔父,您年岁大了,怎能如此奔波。”

袁隗摆摆手道:“老夫,还撑得住。”

等两个侄子走后,袁隗端起一碗温热的药,皱着眉咕咚咕咚地喝干。

他都六十多的人了,还能有几年好活,可当下是汝南袁氏能否再上一步的关键阶段,过去了直达云霄,没过去万劫不复。

一想到时间如此紧迫,自己的三个侄子和两个儿子都接不下来这担子,觉得这比刚刚喝的药还要苦涩。

“这几个人,怎么没有一个人跟天子那般勇敢聪慧。”

有个念头猛然从脑中一闪而过。

“难不成,关于天子的传说是真的,杀死董卓和瓦解董卓势力真是那个小屁孩干的?”

随即袁隗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吾怎么老糊涂了,真是越老胆子越小!”

大汉四百年国祚,这可是十二三代人,自己是大汉人,父亲是大汉人,爷爷还是,爷爷的爷爷还是。上至三公,下至黎民,在骨子里面都认为这天下就是他老刘家的,所以袁隗不会直接造反,那样他积攒的威望,门生故吏就会受损。

他需要一个这样的政治宣言来占住大义,来达成他想要的目的。

只是袁隗不知道的是,他今天的政治宣言,在他威望的加持下,就像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上扔下一块巨石,在士人群体和地方豪族中惊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