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包公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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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纵使机巧能行事,却是高洁者耻之

话说包繶与赵暹那日游玩至吹台,于天清寺柳林廊亭下,包繶为画作题诗得崔莺莺相识,使画者崔莺莺临别时有将画绢相赠,以示情愫。

故此,待包繶回至家下,忙拜见过娘亲,遂饶有兴致的言及当日所遇所闻,话语间亦不乏表露出对崔莺莺的倾慕心迹。进而,又特意将所获崔莺莺画作细心的展示与娘亲,以及好奇的二位妹妹视之,更免不得将崔莺莺之容颜与当时题诗情形渲染一番。见这般景况,董氏安不知晓繶儿心思,于是晚些时分,董氏有将此情言与包拯。然包拯闻知,却道繶儿方舞象之年,对于儿女情长事当过二载筹议未迟。——可是,董氏则想着难得一见钟情,又何况两情相悦,故有意成全繶儿心事,将悉心筹划之。且此后不久,更得钱暧夫妻好意撮合,终于使包拯、崔碏两家为儿女包繶、崔莺莺议下亲事,缔结秦晋之好。只因两家皆觉得儿女年龄尚小,一时未商榷嫁娶罢了。

却说晃眼已是夏初,这日,有包繶、赵暹特此邀得钱暧闲游至城西琼林苑来。——据悉,这琼林苑始建于太祖乾德二年,苑内除殿亭楼阁、池桥画舫之外,更将树木与南方花草取胜,是一座以植物为主的园林,都人称之为西青城。而每逢大比之年,殿试放榜后,皇帝例必于琼林苑赐宴新科进士,谓之“琼林宴”。

待包繶诸人步入苑门牙道,但见两旁皆古松怪柏,过不久却是石榴园、樱桃园之类,其间各有亭榭。而苑之东南隅有筑山华觜冈,高数十丈,上有恒观层楼,金碧相射,上下为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萦凤舸。其间植素馨、茉莉、山茶、瑞香、含笑等多为两浙、福建、广南东、广南西诸路所进贡花木,且建梅亭、牡丹亭点缀花间,供人赏游之。然将近园林开放期末,正是处处绿树婆娑,亭榭成趣,闲花弄蝶之季节,都人来此郊游者如织,实在难寻雅静去处。

于是,包繶诸人缓步出得琼林苑,不觉绕至城西北宜春苑来。——据悉,这宜春苑以繁花似锦,池沼秀丽闻名于京城,乃皇家四大园林之一。宜春苑原为太祖、太宗胞弟,秦王赵廷美之花园,曾经宫廷常于苑内设宴赏花、观鱼,倘佯巧楼花殿,耽于果实莲菊花木。但秦王一向专横骄恣,因多次遭太宗斥责,以致对太宗甚为不满,于是暗中谋划篡位,不料阴谋泄露被废为庶人,不久忧愤成疾,年仅三十八岁吐血而终,故都人又将宜春苑俗称为庶人苑。今苑内有创台、流杯亭榭数处,映衬在碧水绿荷畔,郁郁芊芊之花木间。然包繶诸人伴随花间粉蝶,只是沿小径步入一亭榭,各自落坐,分享着树上黄鹂之欢歌。

不多时,就遇得一位身材俊俏,容貌清秀,美服华冠,年龄应有二十二三岁,颇风度潇洒的士子。他身边挽着一位削肩细腰,合中身材,不过桃李年华,且俊眼修眉,笑靥可亲的娘子;而身后跟着二位亦然风姿娟秀的侍女,嬉笑间已漫步至亭榭之下。然彼此照面,虽与闲坐亭榭者不缺旧相识,看来亦未必交情深厚,自是免不得相互见礼,嘴上幸会幸会一番。且经此番客气,使包繶识得来者乃阮稹,随行有稹妻吕丛,并及侍女婵娟、无双诸人。转而于包繶之自我介绍下,不仅赢得阮稹注目,更啧啧称赞道:

“有闻贤弟乃吾莺妹妹选定之未来夫婿,今有幸一会,确然才貌双全也。”说话间,他将手中折扇紧握,遂解下随身玉佩来,又道:“今仓卒相逢,身无别物,此玉佩乃儿时父母所赐,就当见面之礼。”

然包繶却婉言谢绝道:“虽尊兄盛情难却,但父母所赐之物安能随意赠与他人,今以示友谊,就将手中折扇互赠何如?”

既然如此,这阮稹又安能持异议,于互赠折扇毕,阮稹还不免赞叹道:“早闻令尊包大人为官清廉,不矜不伐,今识贤弟是这般雅致,真乃名节门风也。”

对此,包繶莞尔不答,待众人重新落坐后,阮稹则转而感慨道:“吾与莺妹妹曾经青梅竹马,相伴读书,然男儿理当重在仕途,怎可受青春之时懵懂情义所羁绊。今幸好莺妹妹与贤弟结此良缘,吾甚以欣慰也。”

可此等言辞,使钱暧、赵暹、包繶皆无意说话,亏得稹妻吕丛携侍女婵娟、无双游赏于亭榭外花草树木间,经伊一时呼唤之,反倒勾起诸人相继起身步出亭榭,就眼前草木景物赏识的兴致来。然未及半晌,又得一位虽模样尚小,行动却颇见几分娴静的丫头寻至亭榭下,向阮稹夫妻言道:

“如今夫人已觉困乏,问公子、少奶奶回否?”

于是,又客气的与包繶诸人相辞罢,阮稹夫妻才偕同侍女而去。不想,当目送阮稹一行远去后,却见赵暹感慨道:

“此兄台为人机巧,又颇善世故,听闻考取功名未久就结姻高门。——可惜,其谢公次年却病笃致仕,怕是此兄台之仕途进取终难得借力矣。”

随后,包繶诸人又步入亭榭内,得钱暧以为包繶、赵暹解疑释结一般,有意将所知阮稹幼年经历和昔日事迹讲述之。

原来,这阮稹,字文栩,乃崔莺莺之姑表兄。稹父阮阔,字思孟,于先帝真宗大中样符年间入仕,曾任职州县多年,不想在稹始龀年纪,竟染病赍志而殁。此后,幸崔母怜悯女儿,多有惦记,崔姑姑得以携阮稹回转娘家。从而,于崔母之呵护下,阮稹少年时有勤奋攻读诗书,并与表妹崔莺莺两小无猜,伴随着渐渐长大成人。见此情景,不仅崔母欢喜,亦颇为翰林待诏直长崔大人与夫人所器重。

然数载前,一次得时任宫苑使,现今迁蔡州驻泊都监之阎士良登门造访,恳请崔大人绘画一幅佛陀,以便家中供奉。虽说阎士良乃当今圣上之亲信,崔大人恐不便开罪,但绘画佛陀事宜终归一时难成。不想,事情经阮稹获知,有相候这位宫苑使至居处小坐,或刻意使父辈所藏之玉佛一尊出,博得阎士良顾盼神移,遂拱手相让之,以结情谊。

时至庆历二年春,阮稹以文才卓着,一举登进士第,得朝廷授为秘书省校书郎。同年,或许有赖阎士良之门路,又或许因时任枢密使,许国公吕夷简所赏识,使阮稹竟而攀高接贵,迎娶许国公之小女吕丛为妻。尚且许国公偏怜小女,故阮稹就此搬离崔宅,如今吕府起居之。

待钱暧将所知阮稹幼年经历和昔日事迹讲述毕,包繶诸人也已失去了闲游的兴致,遂一道辞别亭榭,出宜春苑而归不提。

再说朝廷于去岁冬推行之新政实施后,却因任子恩薄,磨勘严密,希图侥幸者深感不便,于今就新政谤毁言论浸盛,而朋党之论,滋不可解,使圣上疑虑不安,改革之心已动摇。

这不,以至于包拯退朝归家后,亦不免与董氏嗟叹道:“朝廷仅仅实施微弱之改革,竟惹来多少守旧官僚,认为规摹阔大,群起而攻之。可见,如今朝堂中结党营私之流,当比及新政朋党更胜,实乃国家之忧也。”

然此等事于家人听过,跟同感伤一回而已,又何来言语。不过,却引得包繶就当日所闻阮稹在未入仕时,相赠当初宫苑使阎士良玉佛情节讲来父母听之。更相问于父亲,如此结交,其行为可有贿赂之嫌疑否?

对此,包拯郑重道:“若友谊之交何以财利相维系,此事,纵不以贪赃枉法者处之,然必定为君子所耻。”

继而,董氏也言道:“故为人处世,与人交往,当辨之君子与小人。大凡君子结交情义为重,皆品性高洁,非财利所动;然小人结交则为财利所驱使,利尽而交疏,情义常伪之,繶儿当谨记。”……

这虽是家人一时之言谈,却使包繶颇感受益,也于无形中加深了包拯对阎士良的注意。此后不久,因许州通判、太常博士张士安奏章,获悉蔡州驻泊都监阎士良,赴任未满二载,并及知州陈述古执事不法,为害地方之罪状,使人瞋目。不想,朝廷竟淡然处之,送至本州。故翌日,包拯遂上疏《请勘阎士良》曰:

“臣伏见许州通判、太常博士张士安奏准,敕赴蔡州制勘驻泊都监阎士良与知州陈述古互相奏论,兼准敕连陈述古状。据官员、人吏、僧尼等首阎士良强买骡马牛羊,及乞取钱物,共七十五状。并据士良论述古私役兵士,恣横不公事,其出榜召到陈首阎士良八十七状,不敢一例根勘,已送本州岛及申奏者。

“窃缘阎士良、陈述古互论不法,事件至多,所出榜召到陈首阎士良八十七状,亦合昼时行遣,不合却送本州岛,显属避事。欲乞特降指挥,令本勘官将所召到陈首士良八十七状,疾速理勘,一就结案,兼访闻一行干连人数。不少炎酷方炽,缧系颇久,罪非本犯,情实可悯。且干连人等,应系照证,各有归着,如该杖罪已下之人,亦乞令本处一面先次决遣疎放,盛暑之际,免淹刑禁。”

——噫嘻,虽事无巨细,常言官场执掌权势者,方正之仕多勤政而利民,邪媚之流则多营私而肥己,确然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