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包公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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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千里跋涉使契丹,各展才能祛刁难

话说只因济州官吏名不副实,断案不谙法理,又或者京东路按察要员掉以轻心,再加之开封府尹徒居其位,以至裁钜野县经正姑一桩错案上达圣听。故此,不仅促使包拯诸人充任三司使,抵济州核查实情,扭转冤判;更促使包拯上疏针砭时弊,祈求朝廷慎重选任地方官员,淘汰庸昧巧诈者流,可省却民间多事。

当济州事务毕,包拯一行辗转返回京师,不觉可见秋叶飘落,金商已至。然回京未久,时值八月,经朝廷考量,圣上又委任监察御史包拯为正旦使,并擢西京作坊使钱暧为副使,将出使契丹,致贺来年之元旦佳节。

——言及此事,难免旧朝遗患之故,使大宋建朝以来,就虑及江山安危,曾多年用兵于河北路北疆,向契丹争夺“幽蓟十六州”。无奈,自太宗雍熙北伐惨败后,宋廷从此对契丹心存畏惧,渐由主动进攻转为被动防御,以致契丹步步紧逼,南下袭扰不断。至先帝景德元年,契丹萧太后与圣宗耶律隆绪亲率大军深入宋境,但侵宋失利,先帝真宗亦无意勤兵再战,遂达成和解,双方签订“澶渊之盟”,约为兄弟之国始,年年佳节聘使相贺,彼此往来殷勤。

如今包拯授此差派,亦只能说知家人,且忖测年末塞北必定天气恶劣,不免吩咐随从仔细整顿行装,并于行前急急的研究有关契丹历史,尽量准备充实些。不数日,包拯领同正旦副使钱暧,加上包繶望增长见识,历练自身,早已请示,此番将随父出使契丹,又新擢阁门祗候艾虎等随行数十余人,在董氏携小女包颖、包蕙,以及欧阳春、钱暧之妻郭氏众亲人或叮嘱不已,或依依难舍之相辞下,更在圣上率诸多官员热诚设酒,语笑喧阗之饯行下,包拯、钱暧一行驶离京城,北上而去。

于是,包拯使团经滑州至河北路澶州,于德胜津渡黄河歇大名府城;过贝、冀、深、瀛、莫诸州谒瓦桥关,游雄州榷场,览南北之集散货物:大宋将茶叶、香药、犀象、苏木、缯帛、漆器、瓷器等相出售;契丹将牲畜、皮货、药材、镔铁刀、北珠等作交易。故而,兼驿道上商旅纷来沓往、骆驿不绝,领略到边贸繁盛,不失和平之景象。

此后,越白沟河,入旧朝故地“幽蓟十六州”,访岐沟关时,受契丹守关统领萧雄列阵相迎。只见关隘场戎士甲胄束身,刀枪林立,秩序井然,赳赳阵仗不可小觑。但包拯识其用心,弥神色自若,以不卑不亢之态度,领使团挺胸而过,令契丹诸将官不觉哑然,未再造次。

不久,离岐沟关,走涿、幽、顺、檀诸州出古北口,临北安州。——虽说,一路旅程车马劳顿,的确艰辛,然沿途皆是馆驿安顿食宿,又承蒙各地方官员礼遇,宴请不断。——这日,于宴客之间,酒过数巡,有北安州别驾从事韩狐,扯开话题,刻意问道:

“听闻包御史为官多年来善断疑案,近日于本州有例悬而未决之趣案,乃一姓周名宗海者,具告同族叔公周德年老而轻佻,心甚狡伪,眷恋寡嫂罗氏少艾空室,来往窥调稔熟,日久成事,丑声闻于亲邻。然周宗海屡次微谏不止,只得诉状官府。官府遂捕鞠其事,见周德已致事之年,一副气衰力倦之态;罗氏恰好花信年华,又有貌赛羞花之姿,老少这般姿态,可有事情乎?——在勘究之下,周德泣曰:‘衰老就死,惟恐不瞻,岂敢败丧纲常。’罗氏亦哭曰:‘妾寡居,半步不出,况与周德有尊卑内外之分,并不敢交谈,何来有染之事?’老少言诉如一,甘心受刑,矢口不认,故使官府难以分割,倘包御史遇此情景,可有取其真假之妙法否?”

对此,包拯并无探问,只是忖了忖言道:“试想涉案者彼此至亲,若无实有,岂肯揭控此等家丑?——除非不良者,可能诬讦至亲耶?”

闻包拯之论言,使在座北安州官员不但无以驳诘,仿佛豁然开朗,啧啧称道之。

隔日,包拯使团辞北安州,东迄泽州,临近岁除,终于北抵契丹中京大定府。——此路程虽则二千余里,盖使团行动迟缓,昼行暮息,多余酬酢应对,况风雪载途,昼短夜长,少缺走走停停,可谓领教到各地方官员之治政风气,亦饱览到北方秋冬山水之季节风貌。

当包拯使团到达契丹京师时,早已有契丹伴使——起居舍人耶律良领诸官吏迓之于城门,遂相引入城,下榻于契丹国信所。此后,或许念及包拯、钱暧一行跋涉日久,身心疲乏,不宜多有安排,何况年节将至,无暇他顾,只将酒宴款待,不周之处亦难免有之。幸好包拯本性恬澹寡欲,不拘小节,虽身处异域,反倒享受几日难得的清闲。然于国信所相贺除夕过去,便是南北举朝同庆,彰显风采之元旦大朝会。但见皇城宫廷法驾,旌旗仪仗迎晨风烁烁;文武百僚精神抖擞,华衮佩鞢映寒辉熠熠,其排场盛大,俨然不输大宋气象。

当日,包拯、钱暧诸使者亦在伴使耶律良引领下,前往气势恢弘,建造壮美的契丹皇城大殿致贺兴宗耶律宗真,赠以大宋贺礼诸事毕,又耶律良陪同下返回国信所,以及次日,兴宗皇帝赐国宴待之不提。

至初三日,因请于校场参与礼仪射击比赛,有现年二十四五岁的契丹皇太弟,秦王耶律重元,自恃善骑射,挑事于正旦副使钱暧,比试箭术。随后,见耶律重元纵马驰骋,箭箭直取靶心,确实技艺惊人。幸而钱暧亦非是等闲之辈,跨马上场,接连将箭欺耶律重元前箭而下,赢得艾虎领头为此喝采。不料,一来当日兴宗亲临,二来校场观者如堵,使契丹方面感情未博得颜面,竟惹事于秦王幕僚凌晷,执意衅艾虎一较剑术高下。既是这般,艾虎又岂能示弱,自当取剑奉陪之。于是来去近百余合,初时凌晷逞能,勇猛相攻,艾虎则以守为攻,从容周旋,少间识彼剑式。但艾虎大概顾及情面,无意强取彼就范,可怜凌晷却常常穷于招架矣。最终,在包拯与兴宗的先后督趣下,双方及时收剑,算是不分伯仲了局。赛后,兴宗更各有赏赐,此举虽未必公正,只意在以释嫌隙,促使敦睦,不必细述。

却说一日,伴使耶律良与副使——契丹典客刘赟,引领包拯、钱暧、艾虎、包繶多人游览中京内城,感受建设模式有效仿大宋东京汴梁之兴趣。不多时,当漫步至内城正南门——阳德门外东侧,其峭拔壮丽,巍峨矗立之大宁塔下,驻足南视,观玩景致。忽而,副使刘赟挪动两步,于包拯一旁蓄意问道:

“闻雄州新开便门,乃欲诱我叛人,以刺疆事耶?”

闻此昭彰刁难寻衅,包拯遂直言相驳道:“涿州亦尝开门矣,刺疆事何必开便门哉?”

真是一语切中肯綮,令刘赟无以言答。好在耶律良恐局面弄僵,尴尬难看,赶忙打了圆场,勉强敷衍过去了事。

又一日,包拯父子随耶律良辗转拜访于陈王张俭府上。——此张俭,字仲宝,幽州宛平人,乃契丹圣宗、兴宗两朝重臣,只是年事已高,早已封王赐邑,致仕家居。有巧这日经过他府邸,又有幸耶律良是他侄婿,故有缘叩门至他府上一会。待茶食毕,参观至他书房,视一幅画风清润秀雅,笔法峭丽,画间晨阳袅袅,楼阁、溪山点缀精微;绘一妙龄女子楚楚明媚,似遐思邈邈之闺阁图,于留白间有题诗曰:

“浓情暗自许佳郎,怎奈秋波遇棘墙。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行。

“五更烛隐群蛾散,彩饰衾斜泪脸旁。

“云淡风和莺语早,霞晖漠漠冷闺房。”

欣赏罢,得张俭谓在场之人道:“此乃老朽早年收藏南唐画师周文矩之画作,后来在调任云州幕官时,结识云州才士,逍遥子周孟衿,遂邀以题诗搭补润饰。”至此,他将话顿了顿,转而言道:“可惜周贤弟诗意沉郁悲慨,品之有伤心境,闻包御史亦进士入仕,才学非常,能够雕凿几笔,扭转诗风耶?”

面对张俭有意为难,包拯一时不置可否,与在场之人又将目光注视画中景象。未几,得包繶言道:

“此事何用家父劳神,晚辈虽不才,但乐意一试。——只恐冒犯高士,还请另授纸笔。”

见此,张俭、耶律良诸契丹官吏不敢异议。于是,包繶沿用原诗起首、尾出之句写曰:

“浓情暗自许佳郎,出水芙蓉映脸堂。

“半夜飞蛾缠烛火,满轩剪影似鸳鸯。

“五更倦怠桃花枕,彩蝶翩联鹿韭庄。

“云淡风和莺语早,霞晖奕奕暖闺乡。”

如此一来,不仅与原诗意境迥然,各有韵致,且命辞遣意并不落下风。对包繶之才情,使张俭诧异不已,遂给予赏赠,以礼相待之。

转眼,至元夕节过,包拯、钱暧一行才于耶律良、刘赟诸契丹官员之送别下,辞离契丹中京大定府,将返归大宋,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