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佛祖心中留

谁知那巨虎见女娃娃拎着禅杖打来，居然不是上前扑咬，而是闪在一旁，口吐人言：

“你是何人，怎地这般粗鲁？也不招呼，拎杖就打？”

女娃娃一杖打空，在地上晃了两晃，拄着禅杖才稳住身形，睨着那郡巨虎嗤笑：“难不成还是个懂礼数的妖怪？”正想说自己是唐僧，是东土取经的和尚。忽又想：不行。

若这虎妖知道自己是金禅子，铁定不会吃自己，而是将自己绑在洞里，等那孙悟空来救。如此一来，又是那套路，岂不是好生无趣？

女娃娃眼珠一转，改口道：“我是附近寺庙的小和尚，你这虎妖，伤人性命无数，我今日就要为民除害。”

“小和尚？庙里怎会有女和尚？还留长发？”

“要你管东管西？”女娃娃斥道，“菩萨都能女身，都能留长发，为何和尚不行？”

巨虎噎住。忽然觉得这小和尚说得好有道理。

“你当真不是东土来的？”

女娃娃心想，果然啊果然。嘴上却道：“不是不是。”

虎妖大喜：“极好，本大王最喜欢吃小孩。”说罢便扑了上来。

女娃娃心里嗤笑。老子打不死你个吃人的妖精。

说罢手持禅杖一跃而起，又是一招棒打狗头。

巨虎哪料到这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小和尚，竟然有如此本事，竟然一跃就能跳过小溪，身子轻灵得赛过猿猴。巨虎扑到空中，与那小和尚堪堪错开，刚想扭头便咬，却不想兜头挨了一杖。

那一杖，哪怕是神将持着神兵来打，巨虎仗着皮糙肉厚，也不惧它。顶多有些疼罢了。

哪知这小和尚的这一杖，竟然夹着金光，一杖下来竟如劈山利斧般，令巨虎觉得脑仁剧痛，几乎裂开，惨呼一声，跌了下去，砸落溪水中，动弹不得了。

女娃娃在溪岸的另一侧落地，喘了口气，挽了挽拖地的青丝，拢了拢身前几乎掩不住的衣襟，一步一扭，娇喘吁吁，窈窈婷婷地来到巨虎身前。

“你？你为何变样了？”巨虎瞪着虎眼，奄奄一息地问道。

“傻虎儿，你是谁的手下。”那娇滴滴的婉转声音，令巨虎迷糊了一瞬，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名号时，忽又清醒了过来，强自忍住了，道：

“我家主人经天纬地，把玩乾坤，你斗不过的。”

“嗤，老子五百年修行，五百年入世，五百年渡人，折腾了这么久，就悟到了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巨虎猜不到，眼见着那娇艳红唇凑近自己的虎耳，似嗔似娇地轻声说了一句。

巨虎的眼睛猛地瞪大，肚腹处却感到一阵剧痛。接着浑身能量被骤然抽空，巨虎的眼睛暗淡下去。

临死前的最后一幕，就是看到那名极美极美的女子，神色灵动，一手拎着染血的匕首，一手举着自己的金丹，对着月色仔细打量，像是在欣赏什么心爱的首饰，然后轻声咯咯笑了几声，一口将那金丹吞了。

巨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深深的不解和困惑，断了气。

吞了金丹，恢复了正常身形的女娃娃，活动了一下手腕，扭头看了眼那倒在溪水中的虎尸。

失了金丹的虎妖，此刻也不过寻常老虎大小。

女娃娃轻嗤一声，道：“死在观音的精纯法力之下，你也不算冤。

当年，听那金蝉子说起双叉岭的寅将军，老子就心中怀疑。一个吃人的妖精，那太白金星竟然不抓不杀，只救了唐僧就放了你去了。老子那时就料定你必然来头不小。

只是老子也没想到，你这虎妖居然连金丹都修成了。

还好老子管观音要了六根救命毫毛，将观音的净瓶里的柳枝都捋秃了。给了小猴子五根，还剩下一根，就附在这禅杖上。不然怕是一杖还打不死你。”

说到这里，又对月笑叹道：“幸好老子想起此事，往回走了这一趟，不然岂不是要错过这天大的好处。”

女娃娃摸了摸肚腹，暗暗感受了一下，觉得这金丹所蕴含的能量虽然比不上菩萨的佛血，但是佛血不可多得，这金丹还勉强顶用。

又想，若是能将这金丹吸收了，化为己用，那这肉身岂不是要大大地加强。不过这金丹到底不是自己的，想要化用它，怕是也需要些时日。

“真是怪哉，那金禅子当初曾说你连人形都未修炼完全，应是修炼不久的小妖怪，怎地就有了金丹？”

女娃娃站在溪水中，低头自言自语地寻思了一会，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便也懒得再想。重新摸出两界山山神那里讹来的匕首，将这虎尸的皮剥了，又架起两界山土地那里索要的锅盆，将那些虎肉都煮了。

心中暗叹，如今这肉身妖孽，时时需要补充能量，这虎肉虽然没有金丹管用，但好歹还有些能量。就当作零食将就着吃吧。也好过，和小猴子赶路时，走着走着，就突然饿得变了身。

等孙悟空寻着火光烟气找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形。

“师父！你怎么在这山涧里，让俺老孙好找啊！”孙悟空驾着云，用风法裹着那马，从山涧上下来，忍不住抱怨，“俺老孙找得辛苦，师父却在这里做起饭来。”

“来来来，小猴子，这里还有一些虎肉，为师特意给你留的。”

孙悟空看到那虎肉，大吃一惊。

“师父，你怎么吃了荤腥？”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猴子，没听过吗？”

孙悟空惊疑摇头：“不曾听过，师父，你杀了那老虎？”

“嗯，一头蠢老虎，差点溺毙在溪水里，为师见它辛苦，就帮了它一把，又不忍它曝尸荒野，就用它祭了为师的五脏庙了。”

孙悟空大受震撼。这岂不是还破了杀戒？师父真的是和尚吗？忍不住问道：

“师父如此，不怕佛祖震怒，取不得真经？”

“佛祖远在西天，怎会知我干了什么？”

孙悟空想说，自有那耳报神打小报告，忽微微皱眉，抬头看天，喃喃自语：

“奇怪，俺老孙被压五行山，尚有五方揭谛暗中看管。怎么如今去了西天取经，如此重要的任务，倒没有耳报神跟着了？”

女娃娃轻嗤一声，心想：当初金蝉子取经，那观音派了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驾伽蓝，一共三十九个神仙跟着金蝉子。好大的气派。

如今她造了个见不得人的肉身，自然是不敢再派人跟着，省得走漏了风声，如来面前不好交代。

“自是观音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吧。”女娃娃淡淡地道。

“菩萨能有何事，不想被人知道？”孙悟空奇道。

女娃娃淡笑一下，却是不答，只指着那虎肉道：“小猴子，来来来，我知你从小修持，咬松嚼柏，吃桃果为生，不食荤腥。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好。这修行和持戒关系不大。别怕，吃吧。”

孙悟空看了看那虎肉，又看了看面色“慈祥”的小师父，摇了摇头：“不是俺老孙不敬师父，只是俺老孙不太闻得了这肉味。”

女娃娃也不强求，将那剩余的虎肉，用袖里乾坤收了。

“走吧，这山上应该还有不少妖怪，咱们去把他们都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