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导演系之耻
北电历史源远流长。
作为国内三大艺术高校之中唯一的电影学院，不仅仅其表演系占据着影视圈的半壁江山，其导演系也是赫赫有名。
远的如谢晋、吴天名、李少红、胡玫、陈恺歌、田庄庄，近的也有娄烨、棺虎，包括去年凭借《寻枪》一举成名的新晋导演陆钏，也是在北电读得导演研究生。
这些还仅仅是北电导演系走出来一部分导演，并没有算上北电其他系出生的导演。
如果算上，那就更多了。
摄影系的张一谋、顾长伟、张离，文学系的贾樟可……
如此多名导的加成，加之导演在影视圈的崇高地位，共同铸就了北电导演系五十多年的金身。
直到2001年，“金身”被染上了污垢。
那一年，陈书入学……
站在北电校门口，陈书一想起半年前和老班说自己要去实习时说的那番“豪言壮语”，就有种逃走的冲动。
但终究只能是想想，这要是敢放鸽子，老班绝对敢拿棍子满学校抽自己。
北电作为高校来说并不大，导演系教学楼离大门口也就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如果素质低点，不走大路从绿化带穿过，还能省一半时间。
五分钟到了办公室门口，陈书先从窗户瞄了眼里面。
一个花白头发老人和一个微胖中年人正坐一起聊着些什么。
微胖中年人陈书不认识，花白头发老头就很熟悉了。
他的班主任，也是目前北电导演系主任——谢非。
第四代导演之一，拿过但不仅限于银熊、金熊之类的国际大奖，无论是资历还是荣誉都称得上是中国导演界泰斗级的人物。
“还行，有旁人在老头总不好打我了。”陈书心想。
谢非今年六十出头，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对师生关系的定义和现在不同，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虽然随着时代观念变化，这种师生关系没以前那么深厚，但绝对不是普通高校那种“只要你不跳楼，我管你干什么”的状态。
谢非对他们01级的学生没少怒喷，有时候气急了上手也是常有的事。
陈书家和谢非家算得上是世交，挨打最多。
深吸口气，陈书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
里面先是一静，然后传来声音。
“老师好，老师好。”
推开门，陈书走进去，虽然认不得中年男人，还是一起称呼“老师”，并且还特意往靠近他的那边站。
谢非年纪多大了，人老成精，陈书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
按照往常肯定是一巴掌呼上去，再骂句“你小子往哪儿躲，滚过来！”。
但今天有人在，他就不好动手了，只是瞥了眼，而后对中年男人笑道：
“小文，这就是我刚刚说的要当记者的学生，陈书。”
其实不用谢非介绍周小文也猜到面前站着的年轻人是谁了，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书，笑着道：
“北电导演系之耻！圈子里都传开了，久仰大名啊，哈哈。对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对，是这样的，咳咳。”
周小文清了清嗓子，面容一肃：
“老师，我的志向不是当导演，电视剧、电影拍的再好，都是假的，而且还受限制，跟现实没法比，对社会意义不大，我要去当记者！一个为人民说话的记者！”
声音洪亮，慷慨激昂。
陈书如果是台词老师，愿意给这段打上十分。
但他是这段“台词”的作者，他现在只想用脚趾把鞋垫抠烂，再把办公室扣出一个两立方的坑，然后把自己埋里面。
我还是个二十岁的宝宝，就没人阻止一下这个秃头大叔对我的精神伤害吗？
“咳咳，老师，您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书假装无视中年男人的笑声，看向谢非问道。
快说事，然后让我走！
“尴尬了？现在知道羞了？那时候不是很能耐吗？”谢非冷眼以待。
陈书半年前的这段话以“龙卷风摧毁停车场”的形势迅速在圈内传开，被不知道多少导演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北电导演系啊，中国导演界最大的摇篮，结果竟然出了个看不起导演，要“弃导从记”的？
北电导演系还从没有受过这种耻辱！
也就是陈书是“自己人”，而且年少，大家就当个乐子。
如果是哪个记者敢说这话，那就看吧，绝对让你知道北电导演系五十多年积攒的力量有多可怕，稳稳告别文艺圈了。
“嘿嘿，老师，那天不是喝了点酒吗？而且都半年多了，我也成长了。”陈书摸摸鼻子，果断认怂。
他说的也是实话，那天如果不喝酒，绝对会换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不显得这么“中二”。
“成长……哼。”
谢非“哼”了声，也没再继续说之前的事，而是看向正笑眼看戏的周小文：
“怎么样，人也见到了，看看行不行，行的话带进组。”
周小文闻言笑容敛去，不知为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是没问题的，能当记者应该也不怕吃苦。就是我的情况您也知道，我带这孩子进去，可能他就得罪人了……”
“等等，老师，什么进组？”
这两人安排的火热，陈书懵了。
进组？
什么组？
“你别管，人要是愿意带你，一会儿你跟着走就行。”谢非很不耐烦地回了句。
然后他又看向周小文：
“没事，你就说这是我学生，我硬塞给你的……”
“嗯，那就没事了……”
眼看谢非和周小文又聊了起来，陈书更懵了。
不是，怎么就我别管了？
什么新时代人贩子，这么霸道吗？
就算是进中华龙组，也得让我先结婚生孩子，不然十年后归来找谁复仇？
“行，那就这样了，你俩留个电话，到时候联系。”
谢非和周小文的交流到了尾声，俩人站起来握个手，周小文在和懵了的陈书换了电话号码后，就匆匆离去。
陈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头问道：
“老师，您到底给我安排到哪儿去了？”
谢非没有说话，往办公椅上一坐，敲了敲空了的茶杯。
陈书嘴角一抽，拿起茶杯到床边的水壶那儿给装了一杯，递了过去。
谢非吹了吹茶杯上飘着的茶叶，小小地抿了一口，而后道：
“武侠小说看过没？”
武侠小说？
这我堂堂八零后怎么可能没看过。
陈书几乎是脱口而出：
“金古梁温黄？”
“嗯，看过就行。”谢非点头，“刚刚那个就是《天龙》的导演，也是咱们北电出去的。”
《天龙》？
段王爷那个？
陈书立刻想起了这是金庸的哪部作品。
所以之前说的进组是这个剧组？
可是……
陈书记得这戏好像早就杀青了吧？
作为一个记者，虽然不是娱乐记者，但他也从电视台同事那儿听了不少的娱乐圈八卦。
《天龙》作为金庸作品，又是炒作专家大胡子担任制片，什么时候开拍什么时候杀青算不得秘密。
已经杀青的戏还进什么组？
“补拍，张纪忠对一部分戏不满意，要补拍。”谢非听了陈书的问题后解释道。
昨天听说陈书辞职时他正和几个导演在聚会，正好周小文也在，提到了《天龙》补拍的事。
这不巧了吗？
正规剧组，大制作，导演又是自己人，给失业的学生安排进去当个副导演磨练磨练，把他从鸡……不是，从记的道路上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