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盏灯把人逼疯:58个超实用心理学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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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存在性危机:判断人生值不值得活,是哲学的根本问题

12岁那年,我遇到一场葬礼。

农村的葬礼有一种仪式,出殡那天,逝者的后辈身着白色孝衣,以长子为首排成一条长龙,在村子里游街,走到空旷处就停下来,边撒纸钱边嚎哭,游完一圈后奔向郊外的坟地,下葬。

我面前就是一片空地,送葬队伍停下来,排在前面的几个逝者至亲,哭得惊天动地,后面的远房后辈,只是装模作样地发出几声微弱的“呜呜”声。

望着队伍末尾黑漆漆的棺材,我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问题: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想到,谁都逃不过一死,无论活着的时候怎样折腾,攒下多少财富,博得多大名声、地位,终究归于尘土。即使像历代皇帝、李白等名人流传千古,然而一万年,十万年后呢,还有人记得他们吗?或者,就算有人记得,对他们自身而言又有何意义?每个人,从停止呼吸那一刻,生前身后,万事皆空。

送葬队伍只停留了不到五分钟,我在这五分钟内产生的念头,几乎影响我一生。若干年后,我才明白,怀疑人生的意义,是一种存在性危机。

一个人的思想发展到某个阶段,开始质疑人生的基础,这个基础不是指食物、房屋等物质基础,而是精神基础——人生的目的、意义和价值。对人生是否有意义、目的和价值的质疑,是一种存在性危机。思考这些问题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只有感受到过往和当前生活的“无意义”,才萌生出追求“意义”的念头,那些感到生活充满意义的人不会提出这个问题,就像人们不会在丰收的季节费尽心思寻找食物,只有在食不果腹时,才不得不四处找吃的。

如果说葬礼引发了我在时间维度上的存在性危机,后来的宇宙视角,则在空间上加深我的存在性危机。

我看过一个视频,镜头从一个人开始,然后是一个房子,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一个大洲,随着镜头越拉越远,地球变成一个小小的点,紧接着太阳系、银河系也变成一个点,当呈现出浩瀚无垠的宇宙,最初那个“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球上的每个人,在宇宙视角下,都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我”的存在,对整个宇宙来说,像一粒比针尖儿还小的尘土对地球一样,可有可无。

“我”如此微不足道,苟活于世有什么意义可言?如果我认为我的存在没有意义,我又该如何面对我的人生?这个问题把我从少年困到中年。很长一段时间,我对人生的态度是消极的,对任何人和事少有热情,经常因空虚而焦虑,因虚无而倦怠。

后来,在学习心理学的过程中,我接触到存在主义心理治疗,我意识到存在性危机不是我一个人独有,它普遍存在人们内心深处,我开始对存在性危机有更多的了解和思考。

我思考的第一个问题是:它是如何产生的?看过葬礼的人不计其数,为何只有我对人生的意义产生怀疑?我想搞明白,是什么杀死了生命的意义。

童年的我,长期在父亲和母亲激烈争吵的夹缝中挣扎,身心备受煎熬。从表面看,是葬礼引发了我的存在性危机,根本原因则是我痛苦的生活,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人生不值得活”的种子。

所以,我一直认为,痛苦是杀死人生意义和价值,产生存在性危机的罪魁祸首。痛苦千姿百态,除了来自原生家庭的痛苦外,还有失恋、丧亲、疾病、失败等,都会给人带来痛苦,当人们承受不住痛苦的袭击,又无望解除痛苦时,“活着”成了一种坏的体验。

我不能让存在性危机困我一生,我要与它搏斗。

我找到四种武器,与存在性危机展开漫长的斗争,分别是接纳痛苦、当下的力量、现实视角和追求幸福。

接纳痛苦

当我还是个小孩时,认为人生应该充满幸福和快乐,不能有一丝痛苦,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执念。人们对痛苦的事,充满恐惧、厌恶和排斥,就像对一个丑陋而邪恶的老巫婆,与之对抗,希望把它从生活中赶得远远的。就像我长久以来,内心深藏的怨恨:为何我要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为何我要经历这些痛苦?

随着年岁渐长,阅历渐丰,终于明白,现实世界不是我们脑海里期望的世界,人生不可能完全由幸福和快乐构成,我们必须面对一个真相:人生的幸福和快乐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无论怎么规避,痛苦总是占一定比例,有时甚至过半。那些让人痛苦的事,不是针对哪一个人,而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痛苦,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痛苦像一个不受欢迎又无法拒绝的不速之客,为了赶走它,和它打上一架,只会让宴席更加混乱,不如给它一个座位,让它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妨碍盛宴继续下去。允许痛苦存在,允许痛苦的事发生,虽然让人不愉快,至少不用耗费更多精力与它斗争,一旦接纳痛苦,痛苦的力量就会被削弱。

当下的力量

活着的时候为死后担忧,本质是一种未来视角,让未来的痛苦和迷茫,抹杀当下的意义。死后是怎样的,是否有灵魂存在?有多少人怀念自己?能怀念多久?当沉浸在这些虚无的问题中时,无疑会忽略当下的生活,是在用未来杀死现在。

不为未发生的事过度担忧,是我的人生信条之一。专注当下的生活,专注当下的事,才不会被未来这头巨兽吞噬,这是从时间的维度,对抗存在性危机。

现实视角

宇宙就像一个参照物,以它的深邃和无穷,衬托出人类的微渺。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宇宙作为参照物呢?为什么不多看看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身边的景?每个人都有无法到达的境地,也有触手可及的事物。如果宇宙视角让人感到空虚,那就以现实视角来审视人生。一个人对宇宙来说无意义,但是对他所处的现实世界,对他周围的环境与人,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和价值。现实视角,是从空间维度对抗存在性危机。

同时,我也领悟到宇宙视角带来的不一定全是虚无,还有宽慰。宇宙视角可以吞噬个人的意义和幸福,当然也可以吞噬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创业失败、学业挫折、感情不顺等,这些给世俗人生带来巨大痛苦和烦恼的事物,放在宇宙视角下,同样是渺小的,不值得为此长久地纠结和煎熬。

追求幸福

痛苦的反面是幸福,如果痛苦让人产生人生不值得活的念头,幸福则让人觉得人间值得。人活着是为了追求幸福,是我的另一个人生信条。食物让我的舌头产生快感,便品尝美食;爱让我快乐,便去爱;阅读让我感受到成长,便去读;书写让我感受到充实,便去写。人间事,千百件,总有让人愉悦的,努力追求让自己愉悦的事,便会体验到幸福。幸福,是对痛苦最好的进攻。

加缪说,判断人生值不值得活,等于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12岁那年,我的回答也许是“不值得”,如今,我的答案是,难得人间一趟,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