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结束
费恩拔钉子的速度还在加快。
但恶魔的活性也在加强。
与此同时，室内的银色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明亮，帮助抑制恶魔的活性。
但这似乎抵不过恶魔苏醒的速度，他甚至隐隐听见了心跳声。
当他拔出位于恶魔腹部的第八颗钉子时，恶魔的心跳声已经咚咚的在屋子里发出回声，费恩看了一眼柜台上的沙漏，即将午夜二十八点。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巴比尔说的，他应该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对，除非他骗了自己。
他马上想起来这个刻板管家对自己的针对，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再联想同样刻板且表现出明显恶毒的女仆长…
他不由地进一步加快手上的动作，连续念出虚灵冲击的半句咒语，疯狂向巫术钉子中灌注虚能。
危险感已经让他的精神出现针刺一般的疼痛，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刺激了虚能带来的杀意影响。
脑海里的‘费恩’正在疯狂叫嚣着要惩罚这只低劣的恶魔。
费恩动作利落，倒满蓝色药液后将第八颗钉子往回按。
但就在彻底按上的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恶魔的身躯动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针刺般的疼痛猛增，甚至开始出现耳鸣。
室内的银色光芒骤亮，光照如丝线一根根密密麻麻地刺中恶魔。
费恩等了几秒，然后才脚步小心地挪向恶魔的胸口，那里有第九颗钉子。
但恶魔却突然睁开双眼，缝合着眼皮的黑线一瞬间崩断。
“吼！”缝合嘴唇的黑线也全部崩断，恶魔发出怒吼。
强烈的声波将费恩击飞。
他的身子撞击在墙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的世界从一个变成五个。
恶魔的皮肤上亮起玄奥的魔纹，他浑身一用力，竟然直接挣脱了束缚，躯体连带着巫术钉子起身，恶臭的恶魔血液流淌。
银色月光倾斜汇聚，全部照在恶魔身上，让他的身子向后踉跄。
但恶魔再次怒吼，声波似乎将光芒都打散了，他一步跨越石台，直接向费恩而来。
费恩汗毛根根竖立，几乎没有思考，只在一瞬间皮肤就变得灰败，浑身布满裂纹，虚能涌动。
虚灵冲击使出，惨绿色的能量如同探照灯呈锥形喷射，击打在恶魔身上。
恶魔连着后退两步，他的身躯受损，皮肤上有虚能的荧光裂纹残留，咒语产生的声波和精神双重冲击也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但这对恶魔来说似乎连轻伤都算不上。
前者只是晃了两下脑袋，一声咆哮之后，身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
恶魔再次一步跨越到费恩面前，巨爪将他握住。
费恩大声诵念咒语，试图再次用出虚灵冲击，但他原本就最多使用一次虚灵冲击和一次消耗少一半的行尸制造。
刚才已经用虚能拔出几颗钉子加上一次虚灵冲击的他，此刻体内已经能量枯竭。
恶魔将他举在半空中，朝他一声怒吼，几乎化为实质的声波让他七窍流血，眼球爆裂。
然后恶魔将他横握，轻轻往两边一用力，他的身子被扯成两截，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
“杀了他，杀了他！”
“低劣的恶魔，竟敢对伟大的费恩巫师使用精神攻击！”
“呼！”费恩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倒在石台上，脑海中自己的声音在嘶吼。
“我可是虚灵，虚灵！他怎么敢在我面前使用精神法术！多么粗浅可笑的手段！”
“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费恩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减轻大脑的疼痛。
他吸气凝神，视线重新找回焦点，大脑变得清明了一些，发现那个恶魔仍旧完好的被钉在原地，自己并没有断成两截，体内的虚能依旧充盈。
他立即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某种精神幻象，然后昏迷了过去。
他又观察四周，发现心头那种危险预警带来的刺痛和恶魔的活性仍在，但室内的银色光线微弱了许多。
他转头看向柜台上的沙漏，只剩下最后的四十分钟，而他还有五个伤口没有清理。
他忍住不适，立即翻身奔向第九颗钉子，这一次他没有也不需要再念出半句咒语，虚能便顺利的注入钉子中。
费恩后背冷汗直流，心头产生明悟，这只恶魔被钉子困住了，他清洗伤口倾倒药水的行为，就是在加固对恶魔的封印。
而室内疑似与银星有关联的银色光线，就是在他拔出钉子期间，用来临时压制恶魔的。
恶魔无法动弹，只能用试图用精神影响，阻止他加固封印。
一旦他在银星彻底下落前没有完成所有伤口的‘清洗’，又仍停留在这房间，恐怕刚才幻象中被撕扯成两截的场景就要成为现实了。
此刻他庆幸无比，使用虚能时一直扰乱他精神的杀意，反而成为了助力把他从昏迷中叫醒，让他在时间结束前还有机会完成封印的加固或者逃离这间屋子。
费恩疯狂催动虚能，全身肌肉用力，大脑中自己喋喋不休的声音似乎没那么让他烦躁了。
他不确定自己没完成封印加固会发生什么，是否还会有生命危险？就算没有，巴比尔会不会给他更危险的禁闭？
他只能全力尝试完成加固，当然如果最后来不及的话，他会立刻跑出去。
终于，在室内仅剩一丝黯淡的银色光辉时，他将恶魔头部最后一颗钉子按回灌满药水的伤口中。
他甚至没来得及将两个水桶放回柜台，便快速跑向门口。
金属门自动打开，他只一步便窜了出去，脱离了房间内如同液体般粘稠阻滞的空气。
“呼，呼！”费恩大口喘息着。
“恭喜你，费恩先生…在第一天的禁闭里就成功完成了工作！”发出巴比尔声音的木偶仍站在门口，冷硬的声调中似乎非常惊讶。
费恩看了木偶一眼，努力没让自己翻出一个白眼。
体力、魔力和虚能全部耗尽，他的身体空虚，实在不想和这位管家说话。
“那么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巴比尔沉默片刻，接着说道。
“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请记得明天同样的时间，同样在此处。”
费恩吸了口气，直起身子，朝木偶点点头，转身就走。
直到费恩的身影消失，木偶仍旧站立在远处，一道宽大的黑影从沉眠之间外的拐角走入。
“真是不可思议。”被巴比尔控制的木偶对着黑影说道，“他竟然真的完成了。”
“我原本期望他能加固五个封印，在时间结束前保持清醒，就算达到我的要求。”
“我和您说过，他很特别。”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黑影竟是奥莉维亚。
“确实。”木偶点点头，“毕竟他是除了你以外，第二个能将绝望之书看完的人。”
“我想，等他成为正式学徒后，可以找机会让他参加试炼了。”奥莉维亚接着说道。
“这个先不急，还要先对奥古斯凯那边做好掩盖，让他先完成这次禁闭吧，说不定还能带给我们惊喜。”
“是。”
......
费恩平复胸中的不平静，快步向第五层走去，这次的禁闭过于凶险。
但还好刚才听巴比尔的意思，接下来的禁闭应该都是和今天一样的内容，有了准备之后，后面就没有那么凶险了。
而且这禁闭从某种程度上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在极限压力下施展虚能，反而让他获得了逐步控制虚能的方法。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也有所增长，不知是否是使用虚能时持续的精神折磨，反而让他的精神力在这过程中得到锻炼，变得坚韧了。
当走到第六层通往第五层的斜坡通道时，他发现通道内出现许多穿着灰袍的人。
这些人提着水桶和长柄刷子，正在对地板和墙壁进行清洗。
“大人！”有几个离得较近的灰袍人看见了他，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恭谨地向他弯腰行礼。
费恩立即反应过来，这些是魔塔里的巫师仆从。
难怪白天看不见仆人的身影，费恩记得马尔斯说过魔塔里至少有上千仆从的，原来都是晚上才出来干活。
他顺着坡道一路向下走去，整个通道正在进行清洁工作的仆从至少上百人，每当他走近，就会立即放下手里的工具，向他弯腰行礼。
这让他有一种国王出巡的感觉。
当他转向第五层时，发现第五层也全都是沉默着清洗墙壁和地板的仆从，一副诡异的既安静又热闹的景象。
老实说他一天下来还没在魔塔里见过这么多人。
这座巫师塔太大了，每层都足有数个足球场大，而学徒加上他们今年这批新人才不到六百人。
除了上课和公共休息室，大多数时间是看不到人的。
他一路从仆中间穿过，随后又感到些许奇怪，他印象中魔塔内的墙壁地板一直都保持着干净的状态，似乎被施加了自动保持清洁的咒语，魔塔内的空气也很清新。
那这些仆从又是在擦洗什么呢？
他发现仆从们用的水桶并不大，但里面的水似乎用不完。
费恩顺势走近一位仆从，瞧了一眼旁边的水桶，察觉里面是与自己为恶魔清洗伤口的同一种透明液体。
“这边！”不远处有仆从大喊。
那仆从头上一块还没来得及洗刷的石墙突然不断的冒出黑气，附近的仆从立即提起水桶和长柄刷靠过去，有些直接将桶里的液体泼向黑气。
黑气受到了一定的压制，但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仆从们因此也不断地往那块石墙泼洒液体，用刷子来回洗刷。
费恩好奇，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靠近了一些。
陡然间，那块冒着黑气的石墙仿佛被打开了的洞口，往外喷洒出黑色液体，液流如注，仿佛要将整个通道淹没。
同时，费恩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声音凄厉痛苦，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一位巫师仆从见费恩靠近，鞠躬行礼道。
费恩恍神，黑色液体和惨叫全部消失，眼前只剩如常的仆从们，那块石墙上的黑气在反复清洗下已经变得稀薄许多。
怎么又是幻象？！费恩怀疑自己是不是晚上经历太多，精神有些疲惫。
“你有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吗？”费恩问道。
“男人的声音？”那仆从一脸疑惑，摇了摇头。
其他仆从们也都面面相觑的对视，不理解费恩在说什么，但又不敢提出疑问，更不敢有所冒犯。
“你们每晚都要清洗魔塔吗？”费恩接着问道。
“是的。”
“你们在清洗什么？”
“这...对不起，我们不知道，只是听从管家大人和女仆长大人的吩咐。”
“当然魔塔太大了，我们每天只清洗一片区域，但具体是哪片区域则由管家大人当天指定。”
费恩点点头。
但还未来得及说话，发现所有仆从们倏然间变得更加恭敬，腰弯得更低了。
“费恩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冷厉刺耳的声音响起，女仆长面无表情的出现。
“你记得魔塔规则的第十六条是什么吧？”
费恩挑了挑眉，有种这位女仆长神出鬼没又无处不在的感觉。
“第十六条，未经允许，学徒不准在二十八点至六点期间，在走廊、通道或其他公共区域游荡。”
“但我刚刚完成禁闭，黛西大人。”
“当然，要不然我现在就会对你进行惩罚了。”
“既然你已经做完了工作，就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要在外面停留。”
“是。”费恩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然后加快脚步，他能看到女仆长仍在身后注视着自己。
回到房间后，费恩怀抱着希沃，坐在沙发上思考。
只觉魔塔内到处都是危险，一天的跌宕起伏，比别人一个月还要多。
当然也不全都是坏消息，他掌握虚能的进度大大提高了，精神力也有些微增长。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找到了魔塔里的一些隐藏规则，或者说只有老资历学徒们知道的秘密。
从登上马车到魔塔，从奥莉维亚到老资历学徒、管家、女仆长、护士长，所有人都在强调要遵守规则。
在黑环魔塔这样一个黑巫师的聚集地，规则却如此重要。
他回想管家对奥古斯凯说过的第五层只能有十位学徒，女仆长无意中说过的规则面前人人平等。
他猜测魔塔的规矩肯定有着更高层面的意义，甚至对导师们也具有极大的约束作用，只是他暂时不得而知罢了。
另外，这规则看似束缚了学徒的行为，但其实反过来保护了学徒们，让他们不至于被更高级的学徒或者某些心怀恶意的导师明目张胆的残害。
不过，既然理解了规则背后的含义，也就能更好的利用规则保护自己，甚至像老资历的学徒们一样，利用规则的漏洞来进行攻击和反击。
而且这座魔塔，似乎存在一定的活性...
看来得尽快去找马尔斯才行，他打算从克莱尔那里要点魔晶，一把把马尔斯的情报薅光，一两颗魔晶不在意，一二十颗总不会无动于衷吧。
那个烦人的阿勒顿，既然想用规则的漏洞针对自己，那么就要做好被自己反针对的觉悟。
费恩伸了个懒腰，总结自己的第一天学徒生涯：
紧迫又时刻充满着危险，到处都是恶意。
他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今后巫师学徒之路的常态。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