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个蒙古族装束的女孩骑马急速向骆驼这边奔来。她翻身下马,来到一个人身边,将手放到那人的鼻翼下感到还有几丝微弱的气息。
“快!这个人还活着!”另一匹马也已飞奔而至。他跳下马,扶起另一个人“这个也活着。”他朝她呼喊。他取下自己身上的皮水袋,给两个虚弱的人喂了几口水,然后将他(好)放在地上。
“阿哥!得想办法救他们!”蒙古女孩说。
“阿荣,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叫阿爹阿妈来。”
阿荣翻身上马。“驾!”她飞快地远去。
留下来的男孩仔细端详眼前的一男一女。两个人穿着十分破烂。从装束上看不是本地人,特别是那个男的,留着散乱的长辫子,明显是西域古道一带人的打扮。
马蹄声由远而近。阿荣带着一队人向这边赶来。
“阿爸!这两个人不像是我们草原上的人,他们可能是从西域那边来的。他们一定遭受了巨大的灾难。看这峰骆驼!”
不容多想,大家急忙将两人抬上了备好的牛车,向草原驻地走去。
牛车的摇动让丫头妹子从昏睡中慢慢醒来。“醒了,醒了。”蒙古阿妈慈祥地望着她:“你还好吗?孩子!”
丫头妹子显然还没有弄清眼前的情况,他显得惊慌失措,用惶恐的眼神打量这些陌生人。
“别怕!孩子。我们回家。”蒙古阿妈说。忐忑不安的丫头妹子想爬起来,被蒙古阿妈慌忙按住,示意他不要动,从阿妈慈祥的脸上,丫头妹子感到这些陌生人并没有恶意。
牛车慢慢地向前走着。
远处有几群羊儿在安静地食草。羊羔在妈妈身旁撒欢儿。牛犊儿撅着尾巴不停地追逐嬉闹。宽阔的草原上到处开着花儿。红的、黄的、粉的。异常地鲜艳夺目。
白云朵朵,天儿蓝蓝。
风儿吹绿了草原,
把美丽的春天送回了大地。
草儿青青,牛羊肥壮,
太阳哟,把温暖送回了人间。
把幸福送到草原。
白云朵朵,草儿青青,
这就是我们的家园。
像一副展开的画卷。
……
悠扬婉转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吴三娃了到蒙古阿妈家第三天才醒来。他睁开眼,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蒙古包。
“哎哟!终于是活过来了!这孩子命真大,端点水来,让他喝几口。”大家紧张焦虑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此时都围拢过来。
见到吴哥哥醒来,丫头妹子一下子扑到吴三娃子身上,失声痛哭。两个人都哭得很伤心。
“每天给他喝点羊奶,用不了三个月他会壮得像头牛!”
蒙古阿爸吩咐家人。阿荣点点头。
半个月后,吴三娃子基本痊愈,身体更加魁梧健壮。这天早上,发现屋内没有人,他起身向外探视。
“丫头妹子!丫头妹子?”没人回答。他向外跑去。只见不远处,丫头妹子和主人家的女孩、男孩们正赶着一群羊去放牧。他深深地舒了口气,返回屋里。
当天放牧归来,三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很开心。看着十四岁的丫头妹子能高兴地笑,吴三娃子心中很宽慰。
全家人围拢在一起吃饭。晚饭很丰盛。整个屋里飘着肉香。
“快来吃!快来吃!”蒙古阿爸用手抓起一块肉放到丫头妹子的碗里,用蒙语客气地招呼他们两个“兔子肉,狍子肉!是我们打的!来!吃!”
阿荣也拿起一块肉放到吴三娃子的碗里。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害羞地低下了头。这一幕被阿爸阿妈全看在了眼里。两位老人对视笑了起来。过去半个月的时间里,阿荣和吴三娃子一直形影不离。
昏死的吴三娃子。阿荣用嘴一口一口地给他喂水,喂羊奶。
苏醒恢复的吴三娃子。阿荣给他端水、热奶。映着黎明的朝阳和落日的晚霞,处处见到她忙碌着照料他的身影。
阿荣童年时就很聪慧灵巧。一张会说的小嘴很会讨人喜欢。很小就嚷着骑马放牧,性格驾驯不骜。
“阿爸,除了我们这儿外,外面还有草原吗?还有和我们长得一样的人吗?”小阿荣天真地问阿爸各种问题。
“有!有!外面的世界大多了,有草原、高山、河流、大川。还有很多汉人、藏人和其他民族的人。”阿爸回答。
“他们放牧吗?”
“这,有草原的地方就会有放牧的;没有草原的地方,会有种田种粮食的。”
“他们离我们这儿远吗?”
“远!很远。就像天边的那座大山!”
“他们就在山那边吗?”
“嗯!”
“阿爸,我长大了,一定要到山那边去看看!”
“太远了,你阿爸这辈子都没出过这片草原。只是听长辈们说过。”
她脑海里深深埋下到山那边去的梦想。慢慢长大了,她练就了一身好骑术,而且狩猎、套马样样娴熟。
阿荣喜穿红衣。每每袭一身红袍骑马在草原上奔驰,就像一团火在草原上飞翔。
草原上人人夸奖阿荣:“谁要能娶上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那是无比荣幸的事。”
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就要在草原上举行。各路的赛马高手,摔跤精英,射箭能手都向这里云集。各个部落的王爷、头领、牧民也从四方汇合。
“阿爸,今年的赛马我要和哥哥一起参加。”阿荣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不行!你不能参加!女人参加赛马,这是草原上从没有过的事情,你绝对不能去。”阿爸一口拒绝。
阿荣见阿爸阻拦,不甘心,仍求阿爸:“阿爸!阿爸!我可以,我可以嘛!”
“孩子!别怪阿爸。不让你去,是因为你是女孩子,草原上从没有过这样的规矩。”
阿荣更加地着急,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盛大的那达慕大会开幕了。人们从四面八方向大会场赶来,会场外人山人海。马嘶声,人的喧闹声混为一片。阿爸带着儿子阿力、阿荣及吴三娃子、丫头妹子也来到会场。人们相互打着招呼。“宝音达来兄弟!你也来了!孩子们好啊!”一位蒙古大叔向他们走来。
“你好!尊敬的大叔。”孩子们给大叔施礼。
那达慕大会的会场隆重热烈。男儿三艺是大会的主要内容。作为蒙古男儿三艺是他们引以为荣的骄傲。各个分赛场聚集着参加骑马、摔跤、射箭的赛手。飞驰的骏马,翻飞的四蹄,箭一般地奔腾。草原上的赛马高手在人群激昂的欢呼声中奋力前行,经过激烈的较量,最终的结果将在沃尔沁克草原队和沃尔达克草原队中决出。按照惯例,决赛将在第二天举行。两支脱颖而出的代表队回到自己的营地为第二天的决胜局做好准备。
这边,实力相对强的沃尔沁克赛手信心满满。那边,沃尔达克赛手显得更为紧张,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划过他的脸。
对于明日的赛马,宝音达来阿爸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放弃这场比赛。为什么放弃,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危险在向他逼近。他仿佛看到沃尔达克小王爷一脸凶狠、充满仇恨的眼神。“不行!我要阻止阿力,他不能去冒这个险!”
二十年前的那场“那达慕”大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当时的宝音达来正值青年,他是草原上出名的好骑手。身体魁梧,力大无比,在摔跤、赛马、射箭的比赛中多有佳绩。那次的大会中他很快胜出,并夺得男儿三艺桂冠。在大家为他欢呼祝贺的同时他也得到了沃尔沁克王爷公主的芳心。草原上的人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婚礼。草原的太阳映着宝音达来喜笑颜开的脸和公主无限妖媚的容貌。他们的心醉了。他用宽厚有力的双臂拥抱着公主,她无比温柔依在他的怀里。
沃尔达克王爷的儿子同样爱上这温柔美丽的公主。他本来准备在大会上摘得头名来取悦公主,残酷的现实将他的梦想击得粉碎。赛后的他沮丧失落,从此一蹶不振,郁闷而死。两个世代和睦相处的部落从此有了仇恨,怒火和战争。这种仇恨甚至延续到了下一代。
直面对抗存在的危险已经悄然而至,宝音达来决定放弃。
“孩子们!明天的决赛我们不参加了!我决定放弃!”
宝音达来阿爸神情严肃。
“阿爸,不!我们决不!阿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的勇敢,你的骨气,你男子汉的尊严都到哪去了?!我们明天一定能赢!阿爸!请你相信我们!我们决不会给沃尔沁克草原丢脸。求求你了,阿爸!”
阿荣和阿力垦求宝音达来阿爸。
“不行!我再说一遍!这场比赛我们不参加。我们回家!”宝音达来怒斥儿女。
阿荣阿力兄妹一副不甘心、不服气的样子。
“宝音达来兄弟,我看孩子们说得对!当年沃尔沁克草原上的雄鹰、驰骋千里的骏马。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一个被骄傲了二十年的英雄,今天像一只铩羽之鸟!兄弟,记住,草原上没有懦夫,只有勇士。”旁边一位草原上很有威望的老者这样说。
这些话象用铁锤在宝音达来的心上猛敲了一锤,令他震惊。
旋风一般地飞驰,电掣一般地追赶。
四名赛马骑手你争我夺,两名落后的骑手也紧追不放,拼命追赶。其中越奔越快的两名沃尔达克骑手急速追了上来。并驾齐驱的四人又是一阵狂奔。
兄妹俩急马一鞭,马像射出去的箭,急奔而去。
“驾!驾!”后面的两名摧马赶上。
又是一次并驾齐驱,人们的助喊声更加高涨。一浪盖过一浪。
“驾!驾!”马似乎要飞起来。
“快!快点!再快点!”呐喊声已响成一片。
兄妹俩夹紧双腿,朝马屁股上又是一鞭,马像发疯一样飞奔起来。
“快了!快到终点了!”人们已开始欢呼起来。
突然右边的两名骑手手一扬,朝兄妹俩骑的马屁股上打出两支飞镖,马发狂地惊叫一声,立了起来。
此刻阿力骑的马连叫几声,栽倒在地,人也被重重甩了出去。
宝音达来一看,急身上马,去挡女儿骑的那匹惊马。
受了伤的马,跑出终点仍在狂奔,速度更快。
宝音达来朝马急手一鞭,急追上去。“驾!”又是一鞭,越追越近。
追至跟前,宝音达来甩出套马索,用力去拽受惊的马头,由于用力太猛,宝音达来的坐骑一个前栽,人从马上重重摔下。
阿荣见阿爸摔下马来,她急忙勒紧马辔子,想让马停住,发了疯的惊马更加疯狂,飞奔起来。阿荣急喊:“阿爸!松手!快松手!”
没有松手的阿爸紧拽套马索,马拖着他飞奔,一片尘土飞扬,一道深痕留在地上。
“阿爸!松手!快松手!”
紧紧勒进肉里的套马绳索,拖着宝音达来阿爸。人们紧张不安地叫。
“快放手!放手!快放手呐!”
手被绳子紧箍无法松开,拖着宝音达来的马仍在狂奔。
突然,一匹马飞奔而来,冲向惊马,他在和惊马齐身时,抓住了马的缰绳,用力往自己这边拉。狂奔的马在强大的力量下,被拉得原地打转,却不前进了。
面对危机,他伸手一掌,拍在惊马的脑门上,借势一把从惊马的背上拽下了阿荣。
惊马挨那一掌,重重地倒下,喷血而亡。
这时,马上的吴三娃子翻身下马,向宝音达来阿爸跑去,四面八方的人也向这边涌来。
宝音达来睁开眼睛,想说什么,嘴在动,但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人们七手八脚地抬着他进入毡房。
“哈!哈!”狰狞而狂妄的笑声从沃尔达克小王爷的毡房里传出。
“王爷!不是你技高一筹,我们有没有取胜的把握就难说了!”手下人俯下身子说。
“宝音达来!你,你还想统治这片草原!做梦吧!你的牛羊、臣民,你的草原,一切的一切,都将归属于我!哈哈哈……”
突然的变故,使沃尔沁克的人们心里已经没有再赛下去的勇气。
摔跤场内更是一番激烈的争斗。喧嚣声此起彼伏。跃跃欲试的选手,雄心壮志的上场,鼻青脸肿地被抬了下去。
台上狂笑、叫嚷,气焰十分嚣张。
“不服的上来呀!来!”傲慢的小王爷蔑视着一切,甩动着胳膊,扭动着脖子,张牙舞爪看着场下。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敢来的!”
得意忘形的小王爷站在台上,奴才一副临上欺下的架势在一旁附和。
“我来!”吴三娃子甩掉衣服,纵身一跃,站在台上。
“你说什么?”小王爷向来人问了一句。
“我来试试!”吴三娃子斩钉截铁的一句。
对面的小王爷仍没有听懂他说什么,用眼睛斜视了对手。“你代表哪里?”
吴三娃子再不言语,拉开了架势。小王爷犹豫了片刻。
“还不开始!”沃尔沁克草原的人群大声喊叫。
“他是我们沃尔沁克的人。”人群中有人高喊。
这时的小王爷已认出来,这就是一掌拍死惊马,救出宝音达来的人。他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咯噔一下——今天怕有一场恶斗。他嘴里小声嘀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场决斗。一个膀大腰圆,另一个虎背熊腰。一方是铁柱般的腿脚,一方是巨石般的身躯。一个用的是盖世之功,一个用的是万均之力。
几个回合后,不见分晓。蒙古式摔跤是沿袭了上千年的传统运动,在蒙古人中表现的气吞山河般的壮观,非汉族一般人所能及。从来没有接触过蒙古摔跤的吴三娃子,也是步步小心谨慎。
小王爷此时看出此人对蒙古招式的陌生,心中暗喜。思忖道:“今天算你倒霉,撞上了,我要你尝尝什么是摔跤,什么是蒙古式摔跤!”
吴三娃子毕竟是练过功的人,悟性极高,通过观察和几个回合的较量,他心中早已有了底。
小王爷甩晃着膀子,围着吴三娃子转了几圈,寻找下手的机会。他猛喝一声,抓住吴三娃子的臂膀,想用偏摔扫腿放倒对手,连用几个招式没见效,心里便有些急了。
稳如铁柱的吴三娃子闪过几次对手的攻击,更加充满信心。
无奈之下,小王爷用上了鹰爪功。双手加功用力,把吴三娃子的双臂紧抓不放。一时间吴三娃子双臂痛麻起来。抓小王爷的手渐渐有些松力,“不好!”吴三娃子马上运内功,抵住小王爷的鹰爪功,此刻到了比耐力的时候了,双方都在步步为营。
吴三娃子静心稳住了神,此时心神融为一体,保持住沉稳,寻找机会。眼神对视,心理上也在对抗,突然吴三娃了感到对手有些慌乱,他的眼睛里出现一丝怯意。不容错过的瞬间,吴三娃子突然提气发力,将九成的内力动至双臂,大喝一声:“起!”将小王爷悬空托起举过头顶,旋转了十几圈,向外一抛,将人甩了出去。
被摔得四脚朝天的小王爷,像一只麻袋,“通”地一声,半天没爬起来。人群雀跃般跳动。大声高喊“喔哟!了不起!了不起!”大家围拢来用双手将吴三娃子高高地抛起,一下,两下……
嬉闹的人群开始舞动起来,一番喜悦的景象。
一年一度的大会落下了帷幕。人们的余兴还没有散去,愉快的心情不断地沸腾、释放。
几个奴才将受伤的小王爷抬了回去。小王爷满脸的痛苦、气愤和懊恼。
双方各自拨蓬起房,抬起受伤的人回到自己的草原。
阿妈早已在家等候。见到受伤的丈夫和儿子、女儿,心情十分难过。
“快抬进去,把金枪伤药拿来!”家人不停地穿梭忙碌。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去,你们就是不听。这下成了这个样子!狼总是狼,不是两只羊决斗。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阿妈哭着说。
“阿妈,别哭了!好好照顾宝音达来大叔和阿力吧。”人群中有人劝说。有的人拿来了药和补品。
“我这有,我这儿有……快拿着!”大家你一件我一件拿出东西,递给阿妈。“谢谢大家!谢谢各位!”阿妈不断给大家施礼道谢。
“还有,这位小兄弟,感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大家,救了整个沃尔沁克草原。我们真诚地感激你!”
大家用尊敬的施礼来向吴三娃子表示道谢。
阿妈也向吴三娃子施礼道谢,弄得吴三娃子一脸窘相。“阿妈,别这样!别这样!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大家是一家人。”吴三娃子扶住阿妈,给她老人家施礼。
丫头妹子和吴三娃子日夜照料宝音达来一家。
初升的朝阳沐浴着草原,晚霞映红草原人的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