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无标题
送走傅增湘，吕蕙如立即狠狠地敲了敲吕兰清的头：“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臭脾气？”
吕兰清撇嘴：“我又没说错......”
吕蕙如见她不知悔改，拧着她的耳根，大声道：“你是没说错！但你做得不对！”
吕兰清捂着耳朵：“疼疼疼！长姐！我都这么大了，您就别再揪耳朵了！”
吕蕙如松了手，不解气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现在知道你长大了？”
吕兰清讨好地笑笑，惹的吕蕙如又瞪了她一眼：
“兰清，你不是小孩了，你已经独立了，现在没人会惯着你。”
吕兰清沉默不说话。
“你一直以来就是的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在六安是这样，在塘沽是这样，那时大家都认为你是童言无忌，又是一家人，没有与你计较。
“但这里是天津，与你相处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大家都有自己的底线和立场，并不是只凭道理就能站稳脚跟的。
“说话也好，做事也好，一定要注意场合，不能仅凭一腔孤勇就嘲讽怒骂。长此以往，不仅会坏事，还会影响别人对你的态度。”
吕兰清敷衍地点头：“知道了，长姐，我以后再也不会得理不饶人了。”
吕蕙如一眼就看出来她没有听到心里，抿嘴叹气道：
“不是得理不饶人，而是要审时度势！”
吕兰清不悦道：“我只想做自己，不想管别人。”
吕蕙如冷哼一声：“做自己？那你干嘛要写《教育为立国之本》这篇文章？这不是你审时度势的结果？”
吕兰清沉默半晌，嘟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兰清，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
吕蕙如没有给吕兰清留一点面子：“你如此行径，跟你今日骂的那人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看人下菜，为利而为？”
吕兰清面对吕蕙如的拷问，久久说不出话。
一直以来，自己都标榜着“君子坦荡荡”，励志以最直率的言语和个性为人处事，看不起所有谄媚的人。
可自己又确实会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揣摩别人的喜好，并通过文章、言论等方式让对方认同自己的能力。
长姐说得没错，从本质上来说，自己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是在言语上谄媚，而自己是在行为上讨好。
想到这，吕兰清不由得有点泄气：“姐姐，我是个小人吗？”
吕蕙如摸了摸她的头：“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抨击你，而是想让你对别人多一点宽容，不至于稍有不顺便恶语相向。”
“不过，”吕蕙如话音一转，“你确实算不上什么君子。”
“你自幼骄傲自满，倚仗自身天赋，不将外人放在眼里，所以每每遇到不平之事便会强硬出头，以至于与人不和。这一点，你可认？”
吕兰清心虚地点头，在她眼里，才识能力不如自己的人，根本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吕蕙如接着道：“君子有礼，一曰敬，二曰让。敬意是一种传递爱与尊严的方式，对人心怀尊敬，自然不会口出狂言；让则是一种胸怀宽广的智慧，心怀辞让之心，便不会处处争先......”
吕兰清没说话，一个劲地点头，也不知记住了几分。
吕蕙如看她这幅模样，知道讲再多也没用：
“你呀！等吃了亏可别来找我哭诉！”
吕兰清吃不吃亏暂时还不知道，但傅增湘是真的要吃亏了。
第二天，丁家立带着三人找到美国工程师，才知道那人名叫罗伯特，是个高级顾问。
他的收费很高，一套设计图开价三百元。
吕兰清起身就走，把他们俩吓了一跳，立刻将价格降了五十元。
傅增湘三人对视一眼，立马知道对方心不诚。
吕兰清直言：“若先生不愿与我们合作，直说便是，又何必开一个如此骇人的价格呢？”
傅增湘也道：“我们的预算有限，若真是这个价格，那只能抱歉了。”
丁家立和罗伯特对视了一眼，忙道：“非常抱歉，我的朋友，这个价格已经十分公道了。”
几人一番讨价还价，才把价格定到了一百五十元，还让罗伯特同意了到时候作为工程监理把控女学的建筑质量。
饶是如此，傅增湘也露出了十分肉疼的表情。
付了定金，约好三天后交稿，几人才离开租界。
出了租界，傅增湘立马变了脸，笑得喜气洋洋的。
吕兰清好奇问：“傅先生，什么事这么高兴？”
傅增湘摇头道：“不可言。”
不可言？
吕兰清越发好奇，但又不好多问。
等到三天后设计图交付，傅增湘没有开始建设学校，而是带着图纸跑了一趟直隶。
吕兰清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难道是总督想要图纸？
等图纸从直隶寄回来时，傅增湘和方若两人已经联系好了工人，正是选校址那天遇到的几人。
他们还算老实，手底下养了百来号人，大多数人什么都能干，从搬运、垒墙到刷墙，都分工得极为明确；
这群人干活也快，每日天未亮就叫齐工人们到工地上，一直忙到天黑，工地上看不清了才肯下工回家。
再加上他们与天津的建材商人也很熟悉，大大节省了选材和材料输送的时间。
短短一个月，女学的主体建筑就基本完成了，让罗伯特大为震惊。
他在某次见到傅增湘几人时还忍不住感叹：“难怪美国铁路修建尤其喜欢招收华工，中国工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这话虽然是夸奖，但却让吕兰清几人有些不高兴。
几人心里都很清楚，在他的心中，华工不过是美国的奴隶。
毕竟十年前美国与大清签订了一份《限禁来美华工保护寓美华人条约》。
这份条约表面声称保护寓美华侨，实际使美国行之已久的限禁华工、歧视虐待华人的做法具体化、合法化。
吕兰清曾看过一些归国华侨写的传记，华工在美国的境遇非常差，不合理扣除工钱、随意打骂甚至虐待致死的例子比比皆是。
好在这份合约今年年底就到期了，到时也能为美国华工争取一份基本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