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弹指即破
陈希夷则微微一怔，忖思少许，继而笑道：“一切精神皆属于性，其中也包括元神、魂魄，而命则是人的气机、寿数等外在的因素。”
“而无论是阳神催化精炁后以金液凝丹，亦或是以上乘丹法自构熔炉成丹，总归是逃不开性命兼修。”
狸猫闻言却是摇头晃脑，继而面容呆滞，懵然道：“不懂。”
陈希夷微微一笑，随即指了指屋内的灯盏，轻声道：“狸大仙瞧见屋内那盏烛灯了吗？”
狸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当即便点头示以肯定。
陈希夷则顺抚着它的毛发，耐心的解释道：“若把那支蜡烛比作性命，那烛身的蜡即是命，其内的棉芯则是性。”
“有蜡而无芯，蜡虽可被点燃，但上头的蜡融化后便会将下边的蜡盖住，届时火便就灭了，而徒有棉芯却又无蜡，那棉芯不过瞬息便会燃烧殆尽，因此二者需相辅相成，任缺其一便难堪照明之用。”
狸猫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忽的一蹦数尺之高，而后神情振奋道：“吾懂了，换到人或者精怪的身上，要是没了元神魂魄，或者阳寿到了尽头，那便就是死了！”
陈希夷不禁颔首笑道：“不愧是狸大仙，一点就透。”
狸猫也不客气，当即就应承了下来。
“吾聪明着嘞！”
......
估摸着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再观此刻院中的情形，却是那老妪占了上风。
只见院中的小鬼眼下尽皆被那颗如黑炭般的金丹拢聚在老妪身前，而金枷银锁这里，纵使已是拼尽全力驱动着摄魂小鼎，却还是难掩溃败之意。
个中缘由倒也简单明了。
纵然那老妪的金丹乃属下乘之品，却也不是他们两个依托天庭敕封而成的阴神可以抗衡的。
且他们本就只是阴差，在地府一众阴神中仅仅是居于末席，在世间又不似城隍有庙祠能够汲取百姓供奉的香火，素日里便只能凭着吃苦耐劳，多干些拘魂的差事，才能从阎王爷手中得赐一些微薄的香火愿力以行法。
二者此刻合力能够支撑近半个时辰，却已是用尽了全部心力。
不过几息过去，那老妪的金丹忽的爆发出一阵远超两尊小鼎的猛烈吸力，在场剩余的小鬼登时便被悉数纳入金丹之中，先前稳固的三角之势便也随之骤然瓦解。
那老妪随即收丹入腹，抬手便催出两道蕴含着浓烈杀机的元炁分别朝着枷锁二将袭去。
枷锁二将脸色顿时巨变，也顾不得收回掉落在地面上的小鼎，当即便向后方躲闪遁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陈希夷出手了。
只见他手呈剑指，轻描淡写的凌空一挥，那两道即将命中枷锁的炁竟被生生阻断，继而又在眨眼间溃散。
枷锁二将眼见化险为夷，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松快了许多，旋即拱手，异口同声道：“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陈希夷则是回了一礼，继而摆手道：“辛苦二位了，你们暂且先退去吧，待到此间事了，我再唤你们前来。”
二鬼略微点头应下，显然心有余悸，他们深知此处这场斗法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四周便涌出一阵阴风，随即顺风匿去了身形。
不过此前那两个小鼎，却是被他们忘在了地上。
而那老妪看着自己那两道元炁瞬时便被摧散，却又没能瞧出陈希夷究竟是使的什么手段，心中不由得万分惊诧。
她面色阴沉，目光谨慎盯向陈希夷，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道：“公子不似金丹真人，是如何做到一击化炁的？”
陈希夷则忽的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笑了。
“你若是三花圆满凝出阳神，亦或是以上乘内丹之法结丹入道，那我自是不敌的，可惜，你却是以末流丹法成道。”
他这般说的，却又顿了下来，随即摇了摇头，才接着道：“此刻你的金丹正用于承载那众多阴魂，无暇以金丹催行元炁，仅凭你那不修精炁神的微末道行，着实是有些不够看。”
“至此，倒也无需什么神通，弹指即可破之。”
老妪闻言心下没来由的一惊，沉吟少许，转而试探道：“公子师承何门何派？又是从何处而来？”
“我的来历么...”陈希夷思虑少许，淡淡道：“穷山僻壤，不足道也。”
那老妪闻言不禁满目狐疑。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定然难以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对这个回答便也不觉得意外，而后也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陈希夷则是神态淡然自若的轻笑一声，随即出言劝说道：“足下作恶多端，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我本该灭你魂魄，替那些可怜的孩子讨回个公道，但天有好生之德，你只需将那些孩子的阴魂完好无损的交出来，我便可保你三魂入轮回转世。”
“公子当真狂悖，这大话说得容易，就不怕闪着舌头吗？”
那老妪此刻的面色万般凝重，垂头沉思片刻后，竟又忽的气极反笑，继而又双眸阴鸷的瞥向他，沉声道：“你若真有十足的把握，早前何不直接亮出手段？”
“在你的金丹离体之前，我的确未能察觉出你的深浅，不过眼下不说十足的把握，七八成还是有的。”
话音落下，陈希夷也没急着动手，倒不是怕了，主要是担心若是逼得太急了，难保其不会做出伤害那些丹中小鬼的事情。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那老妪断然不会听过他的三言两语便缴械投降，此举只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看看能否寻到什么好的机会抓住破绽，一举将那些小鬼救出。
而那老妪却是没来由的娇声笑道：“公子说笑了，我怎么舍得伤害我的孩儿们呢？”
说完，她忽的盘膝而坐，仅仅一转眼的功夫，竟是入了定。
下一刻，一只通体呈玄墨之色，身形似鹤的九头巨鸟骤然从她的灵台飞出。
此物正是鬼车鸟的元神。
事发突然，陈希夷竟是来不及反应。
随后不禁眉头紧皱，继而仰天凝眸望去。
粗略一瞥，她这元神似与阴魂无异，但细看之下，却又没有阴魂那般重的虚幻缥缈之感。
再侧目多加审视，这才惊觉导致这一元神异样的源头，竟是适才那些被她收入金丹中的小鬼。
只见这巨鸟翅膀下的每片羽毛中，此刻都夹杂着一个小小的脑袋，双目空洞无神，却又无端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与哀嚎。
如此百鬼齐哭的场面，当真是有些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