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温晴雯)
“芸芸，不行，你不能去募款晚会。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不是小孩该去的地方。”我语气坚定地说道。
芸芸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海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为什么她偏偏遗传了他的眼睛？如果她更像我一些，或许看着她我就不会这么难受。可她的眼神，每天都让我想起那个人，而有些日子，这种感觉尤为沉重。
“妈妈，我已经不需要被照顾了。我可以自己待在家，而不是让你去陪那些有钱医生寒暄。”芸芸皱着眉，跺了跺脚，双臂抱在胸前，一副不满到底的模样。
“芸芸，我们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了。我有自己的责任，有时候，这些事情不可避免。”
“可我只是想跟你看场电影，或者陪你一起去晚会。”
我按了按鼻梁，叹了口气。从她放学回家开始，我们就围绕这个话题争论不休。我的答案始终没变，而她也不愿意放弃。我想念从前那个温柔懂事的女儿了，而不是眼前这个炸毛的小恶魔。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冲进房间，砰地一声摔上门。我无奈地耸耸肩，随即迈步上楼，准备迎战我的小暴脾气。她这副样子，简直是青春期的预演。我已经可以预见未来几年无休止的拉锯战了。
芸芸今年十一岁，现在越来越难对付了。她的倔强和叛逆可不是从我这里学来的——毕竟，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反抗命运的举动，便是她的存在。可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后悔。
不过，每次遇上这种情况，我真想把她送去让我祖父管教一阵子。他绝不会纵容她的脾气，三两下就能让她乖乖听话。芸芸本质上不算坏孩子，但每当我的工作影响到她的安排，她就一定要拼命抗争。但这次我绝不会让步。
这次募款晚会是为伤残退伍军人举办的，我要和一位曾在军中服役的护士朋友一同出席。芸芸必须明白，我不能因为她闹脾气就缺席这样的活动。我直起脊背，目光坚定地看向她的房门。做那个“坏人”从来不好受，而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我的前夫从未真正履行过父亲的责任，可他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装得像模像样，直到后来他成为那个出轨的混蛋，和我们的会计搞在了一起。他甚至干脆撂下一句话：“既然芸芸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那离婚后也没必要再见她。”这对芸芸打击很大，毕竟，陈昊是她唯一认识的“父亲”。
说到底，这也有我的责任。当年，我没有更努力去寻找林宇，或许是因为年少无知，或许是不敢面对。谁能想到，十八岁时的一场意外，会彻底改变我的人生？我们明明采取了措施……至少，大部分时候是这样。可天真无知，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推开芸芸的房门，她正坐在床上盯着门口。我看向她时，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愤怒。
“家里的规矩是什么？”
“不能摔门。”她低声嘟囔。
“对。所以，既然你选择无视规则、发脾气，那就要承担后果。我会告诉海伦，今晚不许玩电子游戏。你可以看电影，或者玩桌游。”
“我只是想让你遵守约定。”
“芸芸，我从没答应今晚带你去看电影。我只是说，如果工作不忙，我们可以去，但我从没说一定是今晚。”
“可是你明明——”她还没说完，我便举起手，示意她停下。
“听着，我知道你希望我能留下来陪你去看电影。我很抱歉，但这次真的没办法。而且，芸芸，你一个月前就知道今晚的募款晚会了。这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因为你的闹脾气而缺席。”
“可你答应了！”芸芸猛地提高音量。
“我没有，你也清楚我没有。我们周末可以去看，电影还会放好几个月，我们完全不需要着急。如果你再冲我大喊，那就别想再看了。”
芸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争辩，明智地闭上了嘴。
我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单亲妈妈的生活有时候确实累得要命，但我还是尽可能地给她最好的……当然，是在合理范围内的“最好”。
换好衣服后，我站在全身镜前，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扮。我将棕红色的长发编成松散的法式麻花辫，几缕卷发自然垂落在脸颊两侧。浅蓝色的礼服衬得肤色更加白皙，挂脖设计勾勒出肩颈线条，裙摆顺滑地垂落，尽显柔美。
这次晚会比我想象的更正式，其他女人恐怕会穿得更精致。不过，许多人恐怕不是冲着公益来的，而是冲着那些富有的单身医生。而我已经结过一次婚，早已对所谓的感情不抱期待。
我出门去接陈妍。这条裙子也是她选的，我今晚必须穿上。
陈妍打开门时，笑着说：“我就知道这条裙子会很适合你。”
我回以微笑，跟着她进屋。她告诉我自己很快就会准备好，让我稍等一会儿。她的公寓色调明亮，开放式设计让空间显得更加宽敞，客厅里摆满了绿植，宛如室内花园。
她的家和她的性格一样，明快而温暖。我坐在沙发上，一边撸着她的猫，一边跟她聊起芸芸的叛逆态度。
几分钟后，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我不禁笑了。她穿了一条绿色的缎面短裙，贴身又精致，火红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后。陈妍总是那么耀眼。
“今晚打算猎艳？”我调侃道。
“我随时都在猎艳，不过今晚只想跳舞、找乐子。找男朋友的事，改天再说。”
“总有一天，你会找到Mr. Right，而不是Mr. Playboy。”我轻笑着看她神色微微一暗，便伸手抱了抱她，“好了，走吧，把这场晚会熬过去，我还得回家哄我的小恶魔。”
一个小时后，我们走进酒店宴会厅。悠扬的古典音乐在空气中回荡，宾客们端着红酒，随意交谈。五分钟后，我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一阵刺耳的笑声钻入耳中。
那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李晴，那个和我前夫搞在一起的会计。
“要我等会儿揍她一顿吗？”陈妍问。
我笑着摇头：“不用，我能应付。我真正担心的是陈昊。你去找舞伴吧，我没事。”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只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拽到大理石柱后。熟悉的古龙水味道让我瞬间明白是谁——陈昊，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就在我准备开始反抗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请你放开这位女士。”
我猛地抬头，那双海绿色的眼睛撞入视线。
我的天……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