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杆笔,救不了天下
不久后,苏夫人取出了笔墨纸砚。
沈长安不由一脸讶然:“狼毫小楷、松烟墨、薛涛笺、歙州砚,夫人真是雅致之人……”
不仅仅是雅致,还得有钱才行。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特别是薛涛笺,歙州砚最为名贵。
薛涛笺又名“浣花笺”,其名源于被誉为唐朝四大女诗人之一的薛涛。
幼年时,薛涛随父定居成都浣花溪畔,后因父亲亡故,生活困窘,终沦落风尘,成为一代名姬。
与之交往的不乏蜀中权贵人物,也有白居易、刘禹锡、杜牧等等著名诗人。
薛涛喜欢写诗,但总是找不到自己喜欢的纸张,于是产生了自行制作的念头。
经过反复试验,她从花中得到染料,以书夹湿纸,用吸水麻纸附贴色纸,再一张张叠压成摞,压平阴干。
最终,发明了一系列精美、小巧的彩笺,一时间风靡天下,成为不少文人雅士收藏的珍品。
“公子见笑……”
苏夫人似有些羞涩地回了一句。
随之,往砚里倒了少许清水,一手轻撩衣袖,一手执墨缓缓研磨。
素手纤纤,玉润而修长。
一缕青丝从额前垂下,凭添了几许娇媚。
一缕淡淡的幽香袭来,令得沈长安有些心神荡漾。
“公子,墨磨好了……”
“嗯,辛苦夫人了。”
沈长安捉笔在手,洋洋洒洒在那张点缀着桃花图案的薛涛笺上,写下了苏夫人之前吟的那首词。
写完后,不仅亲笔题了名号,还加盖了印章。
“太好了,多谢沈公子。”
苏夫人一脸惊喜地拿起纸笺,嘟起红润的嘴唇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彼此客套了两句之后,苏夫人小心翼翼将薛涛笺收到箱子里,又邀请沈长安坐下喝茶。
“沈公子文武双全,才学过人,以后必将成为我大明之栋梁。”
“夫人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公子不必自谦,据妾身所知,本朝历来无人同时考中文武举人的,而公子却是第一个……
对了,公子此去京城,莫非是要参加明春会试?”
“嗯!”沈长安点了点头:“不过,在下准备参加的是武会试。”
“武会试?”苏夫人愣了愣:“这是为何?”
沈长安解释道:“如果先参加会试,一旦中了进士,恐怕很难再有机会参加武会试。”
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并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沈长安先考武举,自然是因为当今天子乃是自幼尚武的朱厚照。
苏夫人一脸不解地问:“中了进士不好吗?可以入仕为官,公子为何一定要参加武会试?”
沈长安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道:“靠一杆笔,是救不了天下的。”
“这……”
苏夫人微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是一个女人,但自幼饱读诗书,对于天下大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自古以来,书生误国的事例可谓数不胜数。
比如大宋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曾经的书生崇尚君子六艺,文武兼备,写得出锦绣文章,也能策马上得沙场。
朝廷重文轻武,令得一众书生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奉为人生信条,一个比一个酸腐。
像文天祥这般有血性的书生可谓凤毛麟角。
“对了,看夫人搬了这么多行李,是去京城定居?”
“嗯!”苏夫人点了点头。
“尊夫在京城做官?”
“嗯,他在工部任职……”
苏夫人似乎不愿过多提及丈夫的事,回了一句之后又侧头吩咐:“锦儿,你去楼下船舱买些酒菜,我陪公子喝几杯。”
“是!”
锦儿应了一声,抬步走了出去。
“不用……夫人,在下之前买了一些酒菜,要不我去拿过来。”
苏夫人笑了笑:“没事的,公子留着宵夜再吃。”
盛情难却。
沈长安留下来与苏夫人继续闲聊。
“公子当年与唐伯虎一起出游两年多,走遍了大江南北,想必也是有苦有乐吧?”
“何止有苦有乐?还有不少次死里逃生……”
“啊?”
苏夫人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一手捂唇,瞪大了一双美眸。
“有一次,我和唐兄来到塞外的一个小镇。那里真的是鱼龙混杂,西域人、鞑靼人、女真人、汉人,还有江湖中人。
我们入镇不远,便见到十几个人在街上混战,地上已经躺了四五具尸首……”
“啊?官府不管的吗?”
沈长安摇了摇头:“那里根本没有人管,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我和唐兄当晚住在一家客栈,晚上来了一群马匪,杀人、纵火,劫掠,客栈的掌柜和几个伙计都死在马匪刀下……”
“那你们呢?”
苏夫人一脸紧张的样子问道。
“我和唐兄在二楼杀了两个马匪,没想到他们在下面一边放箭一边点火,我们根本没办法冲下楼。
后来,我俩不顾一切冲出火海跳到后院,又与三个马匪厮杀了一番方才逃了出去。”
“真是老天保佑。”
苏夫人合掌、闭眼,喃喃说了一句。
“还有一次,我们遇上了一群鞑子……”
沈长安所讲的都是他与唐伯虎的亲身经历,他们遭遇过马匪、鞑子、倭寇、野兽、沙尘、暴雪……
一次次陷入危机,又一次次挺了过来。
这其中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最重要的还是得益于沈长安不俗的身手、敏锐的感知,以及沉着与冷静。
“没想到,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风霜……”
就在这时,锦儿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勾着头,脚步迈得飞快。
“嗯?”沈长安下意识瞟了锦儿一眼,不由皱眉道:“锦儿,你怎么回事?怎么脸有些红肿?”
“没……”
锦儿将食盒放在桌上,飞快地扭开脸。
“锦儿,转头让我看看。”
苏夫人一开口,锦儿不得不转过脸来,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她的脸的确有些红肿,隐隐能看到手掌印,显然是被人扇了一记耳光。
“夫人,没事的,是锦儿自己不小心……”
锦儿泣声说了一句。
“锦儿,到底是谁打你?”沈长安也忍不住起身问了一句。
“锦儿,你快讲,这是怎么回事?”苏夫人怒声问了一句。
她一向对锦儿怜爱有加,就算锦儿犯了错也只是呵斥几句,从来舍不得打一下。
怎么下楼买点酒菜,就被人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