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朱成的心思 (求追读)
吴泽从大明宫打马回到锦绣坊,就在宁荣街牌坊往南进了一条胡同,距柳条胡同就隔着一条内城河。
弯弯曲曲的胡同内,藏着一座精致偏江南风的四进宅第。
据说这处宅子,乃先代第一任荣国公、贾源麾下第一猛将的居所之地。
后面那人战死大同镇,接着家道中落,历经数次转手,被九州商行出面,从牙行那头盘了过来。
匆匆进了家门的吴泽,无暇打量自己在京的宅地。
先让大宝准备热水,整个人泡在大沐桶闭目沉思,思忖起踏足神京,未来的种种设想。
一个时辰。
吴泽简单用过早膳,换了一袭黛蓝色锦缎长袍,带着大宝等人出门前往荣国府,准备先行拜见贾政。
至荣国府正门,一众穿着奢华锦服的门子,双手笼在袖口里面,神色不善地盯着吴泽一行人。
不怪他们眼拙,主要是他们从未见过吴泽。
一时间,倒也没人认出,来人正是声名在内,抢了宝二爷外书房的那位大名鼎鼎的泽六爷。
可巧,林之孝带着他的媳妇正盘算出门。
甫一瞧见高头大马上的那位公子哥,少时,林之孝认出来者何人。
“哎呀,泽六爷可算回来了。昨儿个老爷便念叨得紧,不承想等了一宿却不见六爷您的消息。”林之孝的脸上堆起真诚的笑容,举步迎了上去。
六年前,便是林之孝护送泽六爷前往的金陵。
适才一时辩认不出,原因是吴泽的身子骨和面相都已长开。较之六年前,转眼从总角之年,蜕变为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林之孝见完礼,复又转身朝一众门子招呼起来:“还不赶紧过来见过泽六爷,杵在台阶那作甚。”
门头心思一紧,这才摆弄衣裳,领着众门子下了台阶,引着众人抱手朝吴泽见礼道福。
落了马的吴泽笑着摆摆手,示意门子无须多礼。
与林之孝简单寒暄,随后带着大宝一人,在林之孝的招呼下,由侧门进了荣国府。
却说林之孝折身跑向东角门,先泽六爷跑去荣禧堂报信。
而他的媳妇,与泽六爷见完礼,便抬脚往宁国府去了。
不承想。
林之孝恰巧在仪门那处,一头撞见带着清客相公出门的老爷。
贾政在清客相公们的一句句恭维声下,昂首挺胸脸挂矜持笑容走在前头。
这会子瞧见不远处小跑进来的林之孝,张嘴便想喝骂他慌慌张张不成体统。
却被迎面进入外仪门的吴泽,生生制止想要骂人的话语。
吴泽脸带微笑,大步沿着悠长的正院青石小道,举步迎向贾政。
“清臣,见过政公,政公别来无恙!”吴泽规规矩规拱手揖礼。
回过神的贾政,目露恍惚之色,继而上前一步,双手伸向吴泽的两臂用力托了托,笑道:“嗯,不错不错,扬州那方水土,能养人。这些年,你的身子骨不错。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另一旁,詹光、单聘仁、卜固修、胡斯来等一众清客忙见缝插针上前见礼。
“哎哎,政公,想必当面这位便是金陵府的案首,吴清臣罢,果真是一表人才。你那几篇文章立意,倒是把胡斯来惊为天人,若不是你年龄和政公的原因,胡斯来那厮,都想拜清臣你为先生了。”
“卜固修,休得编排我,若说到折服于我,也是清臣的那首咏竹诗。妙哉、妙哉。”
“二位仁兄,莫吵,莫吵。我等今日能得见清臣,还是多亏了老爷。若不是老爷六年前游历,我等也见不到清臣,咱们是不是应当感谢老爷这位伯乐。才是理儿。”
余下三位相公纷纷点头附和。
贾政目光微异,脸色发烫,朝詹光摆了摆手,又向吴泽介绍起四位清客相公。
待贾政介绍毕。
吴泽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拱手先向不说话的单聘仁依次见礼:“后学吴泽,见过单聘仁兄,詹光兄、卜固修兄、胡斯来兄。”
“嘶,缘何不是唤我聘仁兄?”
贾政乍一听,觉得清臣这话说得有点奇怪。然则,他却又品味不出,何来奇怪之说。这会子听见单聘仁指出,才醒起吴泽是连人带姓喊了。
吴泽还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揖礼道:“因我出生在海外,我老家那边的规矩,唤名须把姓氏也带上。若是不然,便体现出在下不尊重他的家人。”
单聘仁目光一闪,先是摇头晃脑,自以为品味出这海外新奇的风俗,笑言道:“原来如此,好奇怪的风俗。”
“不过,清臣说得在理,毕竟我爹也姓单,连名带姓唤起来,倒也说得通,是在问候我父亲。”
“话又说回来,入乡随俗,清臣还请唤我聘仁兄,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定,一定。”
贾政捋须,问了几句吴泽进京可顺遂那些,又问了句昨儿进京夜宿何处。
吴泽一概回了,只把夜宿大明宫那处揭开,另寻了个由头说了。
略作寒暄。
贾政笑道:“你珍大嫂嫂今日于东府治宴,宴请一众族亲,你回来得恰好。且与我一同赴宴,省得日后我另寻时机,再替你引见一众家人。”
对于贾家两门直系亲属,贾政于书信中曾简单提起过。这会子与吴泽说起尤氏,倒也不突兀。
众人拥着贾政,一路笑言前往东府。
……
……
就在宁国府大摆赏梅宴时。
皇城司西署档头朱成,于昨夜千挑万选,总算选出几个满意且事涉贾家的案宗。
虽说不能伤其骨,至少能恶心到对方。
幸亏今上日理万机,撤并他官职的旨意,尚还没有降下来。
不然,朱二档头也就没了晒太阳的念头。
此时的他,正一手扶着半边屁股,在一名心腹衙役的搀扶下,艰难地在点兵广场活动开身子,权作晒一晒冬日暖阳。
正这时,一名身着银白色飞鱼服的汉子急步而入。
那汉抱拳礼毕,恭声禀道:“朱档头,昨夜宛平县捕头将一对孤儿寡母抓进牢里。县捕头喝命狱卒,将那年轻寡母关押在男子监牢里。那妇人气急之下,一头撞死在狱中。”
朱成气到胸口疼,正想抬脚踹一下这没眼力见的百户,什么玩意的案件都上报他这里,那他不得忙死?
不承想,抬腿的瞬间又牵动挨了五十军棍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混账玩意,这种小案子也上报,信不信,老子马上让你去辽东镇吃山货,由得你小子饱受东虏人的蹂躏。”
“档头容禀,宛平县捕头是受命贾家一位奴仆,这才把人给抓进牢中。”百户欠身匆匆说毕,在挡头眼神示意下,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说了。
“嘿嘿,果真是胆大包天,这印子钱的利银还溢出市价四成,如此不逼死人命才怪了。有意思,有意思。”朱成捏着下巴思忖起来。
贾家有人在外面放印子钱,倒是出乎朱成的预料。
虽说利银高,然而不到逼不得已,平头百姓也不会犯险去借印子钱。
这种钟鸣鼎食之家,竟也在乎这万把块银两?
一般这种吃人血的印子钱,虽说高门大户亦有人偷偷摸摸在做,但这都是放手给下面的人具体实施,而他们都是躲在背后,偷偷收利银。
但凡民不举官不究,此事便难能摆到台面上来。
国朝律例:私放印子钱,轻则流放,重则,判腰斩弃市。
少顷,目光连连闪动的朱成,终究还是存了一点私心。
朝百户招手道:“你过来,我公案上面还有几卷案宗。你连同这个案子一并拿给绣衣卫北司镇抚使宋业,你且与他分说,上头有人,觉得贾家碍眼了。”
“只要他把事情办得妥当,我自会寻提督大人出面,把他提调进皇城司任镇抚使。去罢。”
待那百户离开后,朱成皱眉细细想了一会。自觉吃不准,宋业究竟会不会得罪贾家。
少顷,他认为有必要下一番重注。
念及此,遂朝心腹吩咐道:“你马上扶我去见提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