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的本质就是构建网络
“旅行”是商人的基本活动
商人的基本活动就是“旅行”。商业活动又称商旅活动。商人为了实现小麦的顺畅循环,扮演了广大区域的秩序维持者的角色。要想将各个不同的部族结合在一起,获得各部族的信任、掌握各部族的语言和文字变得非常重要。将商人花费时间和精力构建起来的这个连接人和物的市场称为“无形的世界”,并不夸张。
以往的历史学家大多是基于“生产”和“分配”对于一定的区域进行考察,而日本著名的哲学家、文学家柄谷行人(1941— )在其著作《世界史的构造》中,通过三种不同的交换方式来理解和把握世界史。这三种交换方式分别是共同体(互相酬答)、国家(统治和再分配)和资本(商品交换)。
片面强调“生产”和“分配”,忽视促使“世界空间”不断膨胀的“交换”,容易以由农业社会发展到工业社会为主线,得出过于简化的历史理解,并且这种理解只适用于具有同质性的部分地区,无论怎样将这些地区拼凑在一起,都难以看清整个“世界”的变化过程。而只有以交换的扩展引发社会“膨胀”为切入点,才能成功地描绘出世界史的巨幅画卷。
从丝绸之路、印度洋贸易、大西洋贸易、三次产业革命直至如今的互联网商业,商人开展的交换活动使商品交易规模和交易空间都得到了不断扩大。在这一过程中,人类社会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也发生了难以计数的政治变革。
商人为了将商品卖出好价钱,必须围绕商品的差异、功效等开展广告活动。商业资本的主要模式很大程度上就是广告宣传。有的商人看起来是不经意地,实际上却是很努力地改善商品的外观形象。可以说,商业资本的发展过程,也是商人不断开展广告宣传的过程。在产业革命发生后,为了刺激消费者购买大量生产出来的商品而开展的广告活动,以及为了将商品与消费者连接起来的流通,就变得更加重要。在生产全球化的时代,广告宣传利用报纸、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媒介渗透到各种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
虽然如今已经进入互联网经济时代,但以谷歌、苹果、脸书、亚马逊等为代表的大型企业仍然以广告宣传收入作为其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在全球范围内开展服务业、金融业、商业活动。
将“国家”“世界”等理解为网络,成为我们描绘世界历史长卷的前提。古代商人的活跃领域,是通过共同的语言、简单的商业文字、货币等构成的日常生活空间。一切都是从这种看似平常的网络开始的。
广泛使用的语言和商业文字(字母)
现存的一些语言及文字,是源于商人使用的看似简单、使用范围却很广的语言和文字。叙利亚的阿拉米人、黎巴嫩的腓尼基人等,为了扩大与众多部族之间的交易,将埃及人的象形文字、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楔形文字等简化,形成字母,并利用这些字母不断扩大他们的商业领域。
以叙利亚的大马士革为中心,在沙漠地带开展商业活动的阿拉米人使用的阿拉米文;活跃在丝绸之路上的粟特人使用的粟特文;黎巴嫩的腓尼基人使用的腓尼基文;在爱琴海周边国家使用的希腊文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商业文字。
生活在商人周围的人们也愿意采用已经体系化的商业文字和商业文明。波斯人借用了阿拉米人的文字,希腊人则借用了腓尼基人的文字。
我们可以看出,现在世界上所使用的一些文字,是由商业文字发展而来的。世界上古老的文字,主要有中国的汉字、印度的婆罗米文(在公元前3世纪的阿育王时代,曾被人们所使用,出自何种语系至今未解)、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楔形文字和埃及的象形文字。
商人的交换网络(市场)虽然从部族社会来看与他们的关系不大,基本上可以说是外面的世界,但是统治者却将其视为统治国家的血管和神经。市场是人为地构建在各部族的土地之上的,由各地的交易惯例、地理信息和各种知识支撑起来的网络。
楔形文字的起源
与汉字不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楔形文字是人们使用削尖的木棍或芦苇秆刻在没有干燥的软泥板上的,所以,楔形文字往往笔画较少。并且,楔形文字的起源与其他文字不同,它有一套自己的文字系统,而经济因素对于楔形文字的起源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分布着多个各自独立的城市国家。这些国家的居民都必须为神殿奉献劳务、财物乃至生命,因为这是关乎宇宙和自然秩序的“天大”的事情。
在幼发拉底河中下游的乌鲁克、乌尔等王朝,神殿保管着大量的粮食作物和家畜。为了计数和记录上的方便,人们用黏土做成大量直径约1厘米的圆锥形或其他形状的泥块,这种制品被称为“陶筹”。人的记忆力有限,在管理大量的物资方面,这些陶筹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20世纪70年代,法国考古学家丹尼丝·施曼特-贝瑟拉(1933— )在其著作《文字起源》中,提出了楔形文字是从陶筹演变而来的观点。在该书中,作者推断,陶筹是计算神殿的粮食作物、家畜数量的一种记号,在当时就是用来计算物资数量的工具。
公元前3100年左右,在乌鲁克诞生了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最古老的文字,对于这一点,各国学者基本达成了共识。当时的乌鲁克横跨尼罗河流域和伊朗高原,是一座幅员辽阔拥有大规模商业网络的经济都市。贝瑟拉推断,在乌鲁克,陶筹是用模具在软泥上扣压做成的,当作“记号”使用。人们从这些不同形状的陶筹中,发明出了图画文字,进而又发明了楔形文字。文字所发挥的功能不断扩展,从管理物品的手段逐渐变成了交易手段。
到了公元前2500年左右,在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人们所使用的楔形文字已经达到600字左右,方便程度显著增强。至今,在该地区已经出土了刻在软泥板上的经济方面的楔形文字文献约50万份,其中八成以上与神殿对粮食作物等的库存管理以及买卖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