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无足之鸟
一路上，李公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骑在马上，也没有李通古想象中的鱼死网破，仿佛已经接受了现实一般。
赶路的时间并不长，太阳还未落山，一行人便是已经赶到了三川郡。
这时李通古悬着的心才算勉强放下，他知道只有一切尘埃落定才算是结束，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
苏仁却没有李通古这般紧张，甚至说是一路放松，丝毫不见紧张的模样。
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现在这个情形李公阖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出头谁就要和他一起下水。
一行人进了郡府，苏仁翻身下马后走到了李公阖的身旁。
“李公去见见老熟人？”
说着也不管李公阖是否同意，便向着关押着李甲的大牢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苏仁和李公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来到了大牢里的那扇木门之前，李公阖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究竟是如何撬开他的？”
李公阖看向站在他前面的苏仁缓缓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他知晓整个凉国的刑官，更是知晓一般的酷刑是拷问不开李甲的嘴。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苏仁亲自下场，至于李通古？他没有这个本事。
苏仁并没有回答李公阖的这个问题，而是伸手推开面前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木门，用面前的事实告诉了对方答案。
李公阖看着面前的景象只觉得一股酸水正从胃中向上翻涌，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深呼吸几下后便是恢复了正常。
只见牢房里是四肢乃至包括头颅都被束缚在精钢制成的十字架上的李甲，全身竟是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上面更是随处可见各种拷问刑罚留下的痕迹。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李公阖反胃，真正引起他不适的是那爬满了整个牢房乃至是天花板的水蛭，李甲虽是被束缚在半空，但却依旧逃不开，只见其身上已经爬满了水蛭，有的水蛭已经吸的犹如冬枣大小。
远远看去，竟然像是一颗结满了李子的果树一般。
而且令人惊讶的是，纵使如此李甲也是还活着，口中不断呻吟着一句话。
“杀了我，杀了我......”
李公阖看着面前不断呻吟的李甲，终是轻笑一声后看向苏仁。
“左庶长当真是好手段，如此酷刑恐怕没有人能够撑下来。”
说罢也是不再看向李甲，而苏仁则是向身旁的刑官挥了挥手，示意将李甲放下来，随后便是带着李公阖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两人并无言语，只是在将李公阖送到一间牢房后，苏仁正准备离开时李公阖却开口了。
“明日处死？”
李公阖神情淡然，好似说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性命一般。
苏仁点了点头。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就如同围棋对弈一般，终究是要以一人倒下为结局。
只是李公阖觉得可惜，他见不到自己种下的那颗种子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翌日
三川郡外的刑场之上，数万人在此聚集。
说实话，这半年来三川郡的这片刑场上见的血比之前一年还要多，百姓本应该已经司空见惯，但架不住这次的人犯中有天水李氏的族长李公阖。
如此重要的人物，触犯了新法也是被处斩，当然是吸引了无数人前来。
并没有等候多久，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号角，李公阖以及浑身血肉不外露的李甲和十数名在桃园县散布谣言的人犯被押了上来。
苏仁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刑场上的一切。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陈六甲竟然也是来到了这里，虽然丢了一只胳膊，但终究是年轻、血气旺盛，这才几日便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时黑衣官吏手捧着苏仁亲自撰写的法令，走到了刑场最前，扯着嗓子对所有人大声喊道。
“李公阖指使李甲等数十人在桃园县散布谣言，致使关内侯赢鲸滥杀无辜，现已查明，人犯验明正身！”
红衣刑官拎着刑斧走上前去，对着手中画像一一比对着人犯的身份，确认无误后刑斧落下。
头颅喷溅着鲜血，滚到了绿油油的春草上，人山人海刑场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一片欢腾。
数十只白鸽被人群声惊扰，忽地鼓动着翅膀向着远处飞去。
苏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只是没来由的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给自己讲的一个故事。
传说在天下的最南方，有着一个名叫大泽的地方。
那里树木环绕，比山还高的树木比比皆是，里面住满了各式各样的鸟儿，其中就有一只叫做‘无足鸟’的鸟儿最神奇。
这种鸟儿生来便是没有翅膀，只能在天上飞翔，它的一生只有一次落地的机会，那便是它死的时候。
小时候的苏仁只觉得神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鸟儿。
但现在看来，此刻的苏仁又何尝不是那‘无足之鸟’？
在没有完成他的目的之前，任何人阻拦都必须倒下。
人群之中，一高一矮的两个黑纱蒙面的人也在默默的看着刑场之上的一切。
见李公阖和李甲等人被斩首，高个子的人用苍老的语气低声说道。
“走吧，事情了结了。”
个子矮的点了点头，两人默默的离开了人群。
等到四下无人时，两人才将黑纱摘下，正是赢鲸和老管家。
只是此时的他们，一个脸上带着一副遮盖着鼻子的铁面具，另一个则是披头散发掩盖着面颊上的‘不赦’二字。
老管家看着身旁的赢鲸也是长叹一口气。
自从受完刑，赢鲸便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虽说封地被剥除，但赢鲸终究是赢氏一族的人，每月作为关内侯的俸禄也足够他过活了。
但是老管家担心的却是赢鲸迈不过去心中的坎，害怕他会想不开，这不在得到李公阖即将被处刑的消息，便是第一时间告诉的赢鲸。
终于赢鲸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打开了房门，和老管家一起前去看了处刑。
只是此刻的赢鲸依旧是一言不发，就在老管家想要出声劝解不要钻牛角尖时。
沉默许久的赢鲸突然转来看着老管家说道。
“我要去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