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数字与黑潮
白银城，戴里克·伯格家。
自从戴里克加入了塔罗会，意识到来自白银城的诸多知识存在着难以估量的价值，他就将以往只在封藏于背篓之中的厚重书本们一一翻找出来。
每当训练结束，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中，以烛火驱散白银城的无边黑暗，在撕裂一切的银白色闪电的陪同下，温习课堂上所学的知识。
他从背篓中取出一册封面已经有些破烂的课本，戴里克记得，这上面记录着白银城一些已经遗失却无法以其它典籍或痕迹佐证的历史。
戴里克翻开因许久未翻动，在潮湿环境下已经出现粘连的书页，将它慢慢靠近身前摇曳的烛火。
他在心中默念起课本上记录的文字，这不是历史的记载，而是白银城历史上一位大祭司一次布道的记载：
“雾霭墙壁阻隔深红与灰暗，兽潮与疫病隔绝于墙壁的另一侧。”
一道粗壮宛如巨龙的闪电划过天际，戴里克的视线因它发出的刺目光芒短暂失明。
良久，在精神都感到刺痛的眩晕中，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那道闪电遗留下的猩红印痕。
再一次，他看到了一道道深红同灰暗交织的妖异闪电点亮了白银城的上空，将那里染成猩红与灰暗共舞的色彩。
一瞬间，戴里克想到了白银城永恒不变的黑暗，想到了他们世世代代承袭的血脉诅咒。
他心中的怒火似被点燃，涌现出强烈的冲动，想要将面前的蜡烛推倒在地，让自己的居室熊熊燃烧，成为刺向白银城无边黑暗的尖刀利刃。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戴里克艰难地从想要焚烧一切的怒意中挣脱，他看到了自己已经快要接触到蜡烛的手指，下意识猛地收收回了手臂。
他刚要开门，就听见首席长老科林·伊利亚特与其他几位长老的声音交叠，或强或弱地响彻于白银城的上空：
“不要看闪电，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不要看闪电，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戴里克立刻低下头，将厚重的窗帘拉上，但那深红与灰暗的色调似能穿透厚实布料的阻隔，这让他不得不微闭起眼睛。
再次听到咚咚咚的声响，戴里克取来床边倒立的长剑，紧握住它的剑柄，从木门的猫眼处向外望去。
那是一只同样正通过猫眼向内窥探的，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
戴里克的脑海嗡地炸开，这眼睛绝不是来自于人类，这是一只怪物，一只竟然闯入白银城内部的怪物。
“不......不对......
这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怪物，这是长时间直视那些闪电造成的变化......”
戴里克牙齿紧咬，闪身避开了门上的猫眼，那异变怪物的敲击声持续了五百多次心跳，伴随着凄厉令人牙酸的嘶吼，脚步声渐渐远去。
突然，因神经的紧绷开始产生幻觉的戴里克灵性之内忽有神圣与温暖闪过，他内心的恐惧与窥视闪电造成的思绪混乱被这股暖流驱散了。
戴里克的心一下安定下来，这意味着首席长老科林·伊利亚特正在为白银城降下黎明。
许久之后，戴里克在首席们的告示下，提着油灯走出了住所，他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燃烧味道，以及熏得他眼睛不住流下眼泪的黑烟。
他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走出屋门远些，借着重新恢复银白色的闪电光芒，看到了白银城的各处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迅速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戴里克，立刻行动起来，快速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处火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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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伍德区，圣南丁格尔综合医院住院部大楼门外。
中午时分，艾丽莎将上午病人情况交代给轮值午间护士之后，急匆匆下了楼。
她害怕雪球儿没能记住约定，中午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得尽快找到雪球儿。
刚一走出大门，艾丽莎就看到一个瘦小的，毛茸茸的可爱身影，上午的疲累都被这一眼消去不少。
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她掂着脚轻轻走到雪球儿的身后，本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却听见小家伙正背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艾丽莎蹲下身来，将垂落的头发撩至身后，低下头来偷听雪球儿正在念叨些什么：
“十七......十八......十九......”
艾丽莎有些惊讶地望着雪球儿的背影，他这是在练习数数？
感到有些好笑，但又为小家伙的好学精神惊喜的艾丽莎忍不住凑上前去，摸了摸雪球儿的脑袋。
注意力明显击中在数字上的雪球儿吓了一跳，身体一下弹射出去，稳稳落地后，身体已经作出防御姿态，面对着偷袭者。
但这有点小帅的姿态仅仅维持了一秒，一看到偷袭自己的是艾丽莎，他立刻摇晃起尾巴，四只小爪恢复了各自的思想，脚步杂乱地扑进艾丽莎的怀里。
与雪球儿在广场上玩儿了一小会儿，艾丽莎带着雪球儿进入了食堂，她从布兜里取出为雪球儿准备的食盆。
按照雪球的意愿，艾丽莎从几道菜品里各盛了一点，放进食盆里，将它放在了地上。
这里是公共食堂，让宠物上桌吃饭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不过，雪球儿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礼数。
“二十。”
艾丽莎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小家伙儿到底在数些什么，但在中午的食堂，人流太过密集，如果被人听到与雪球儿的交流，那么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
她只能低头朝着桌脚边的雪球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再次恢复埋头苦吃姿态的雪球儿根本没看到她的手势。
看到小家伙儿不再执着于数字，艾丽莎正准备享用自己的午餐，却看到雪球吃饭的动作一下子顿住。
他抬起脑袋，嘴边还黏着几根青菜丝，望向住院部的五楼：
“二十六......
九十七......
一百五十......
三百五十二......
艾丽莎，情况不对。”
艾丽莎紧张地望向四周，害怕雪球儿能说话的事情暴露。
但她很快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紧张地躬起了身子，两脚悬空，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
跟随他们的视线，艾丽莎望向他们正齐齐盯着的方向，看到了令她头皮发麻的黑压压一片。
那是一只只个头肥大的老鼠，它们长着比一般老鼠都要粗壮，显露出多个环节的尾巴，猩红的眼眸里满是凶戾，弯曲的门牙长到刺穿它们的下巴，但这并不影响它们锋利的牙齿开始啃食桌子，椅子。
惊恐之中，艾丽莎伸手捞起雪球儿，将它抱在怀中，迅速地逃离食堂。
但当她走到食堂外的广场上，立刻被眼前涌过的黑潮吓地难以动弹。
见潮水一般涌来的鼠潮逐渐逼近，雪球儿回望一眼已经呆在原地无法做出应对的艾丽莎，挣脱了她的怀抱。
哈士奇幼犬正面着鼠潮，四只爪子旋即长出锋利的爪刃，他压低身子，胸间发出低沉的嘶鸣。
如黄昏般烫红的天空下，雪球儿成了无尽黑潮背景之中，近乎唯一的白色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