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转校生与晴空塔②
应是对他不理会她的行为感到不快,转校生用审视罪犯一般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女生?”
“男生。”再麻烦也不过是高中二年级的十六岁女生,不妨碍他心平气和地与其交流。
“那就是同性恋?”
“喜欢女生。”
“你的意思是我不漂亮?”转校生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先是问他是不是女生,又假定他是同性恋,最后还觉得别人必须要喜欢她。
也怪不得他忍不住想怀疑这名转校生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些许问题。
“当然漂亮。”他说,又模仿着对方的句式接着说,“小姐您的长相固然漂亮,但世界上长相漂亮的女生就像年年出道如批发的偶像团体一样,简直不知道有多少——难道说要我连她们也见一个爱一个,一并喜欢吗?”
“……”转校生的俏脸因为他如此这般的一番话而彻底黑了下来。
她数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因为他用的是自己的说辞而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耍赖似地跺一跺脚,背靠着门板将他的出路堵住了。
“为了证明你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不是同性恋,也不喜欢我,就过去扑倒她!”她命令式地指着花见说,“跟她抱在一起——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就信你喜欢女生,就放你出去。”
“要我扑倒花见同学?”夏目心中并无所谓,看了一眼不知有没有上锁的钢琴教室后门。
就算门是上锁了,也有窗户可翻,再不行从正面硬闯,以对方的身体素质也断然拦不住他。
只是没有必要如此,大凡能靠沟通解决的事情,他都会尽可能以沟通的方式解决。不然如果强行绕过这一环,指不定后续会引来什么麻烦。
“只是扑倒也太轻松……”转校生似乎对刚才的条件还不满足,接着咬牙切齿般过瘾地说,“要脱了她的衣服,看她反抗,再之后你想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
“当然当然,抱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在地上打滚也是可以的。我自不会说出去。”
“原来如此。”确认她已经没有要补充的要求,他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坐在三角钢琴前始终在听的花见,思忖她们两人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联系。
毕竟说是听了花见重新参加钢琴比赛之后便立即拍马赶来,其中定然有他所不知道的更深的缘由。
花见尽管听着转校生如狼似虎般的荤话,却全然不为所动,或是笃定他不会照做,又或是对那转校生足够了解,知晓她说出这番话背后更深层的目的。
他回过头,慢条斯理中略带挖苦地反问她,“那为什么非要是扑倒花见同学呢?小姐不觉得在这间钢琴教室里是您更有魅力些么?”
“你——”转校生的脸色陡然冷俏,很快又恢复如常,轻轻一笑,“这样说,倒也对的……那就这样好了——你来扑倒我,也同样是做什么都行,亲亲抱抱,随意做你想做的。”
“……”
这女人精神绝对不大正常——夏目霎时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在心里默默笃定某个事实——他有些想翻窗走了。
“嘛嘛,我都这样说了也还无动于衷,你又怎样会说自己是喜欢女生。”
“那我就不喜欢女生好了。”他把对待阿香的态度与策略搬上来,无不顺从着她的意愿说,“男生不喜欢,女生也不喜欢,只喜欢我自己。”
“只喜欢你自己?”
“喜欢自己也不行?”
“那还真是自恋!”转校生或嫌弃或数落地娇声说,而后又忍不住接上一段还算有分寸的笑声。
“好啦!”她满足地说,“晓得你是只喜欢自己的自恋狂啦!跟我说你的名字?”
“夏目。”他由是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某种变化,感受到少许应当是精神病患者用她与众不同的方式测验出的信赖感。
“你是只有姓氏吗?”精神病患者不乐地说。
“夏目枫。”
“雪待宫唯。”精神病患者用出一番彰显自己大度的语气,“可记得住?”
“记得住记得住——我可走了?”
“那先喊一声,我是谁?”
“雪待宫同学,我可走了?”
“可走啦,夏目同学。”雪待宫打开门,无不满意地说。
这时没再喊他“自恋狂同学”,还算有所保留。
实际雪待宫给他的感觉,距离精神病患者也有相当一段距离。
更像是与花见所患有的同一类病态——缺失了情感中必要的某一组成部分,继而永远与正常人交流时的谈吐大不相同。
抛开这一部分不谈,逻辑与目的尽皆是清晰明了的,只是颇为不耐听罢了。
他也不可能为这种事而置气,只是向雪待宫微微点头,从一旁离开了钢琴教室。
“难怪难怪。”自他踏出门,雪待宫又同花见说,“与夏目同学往来的确是安全的呦,难得难得。”
不管花见有没有对此回应,他自然是听不见的。
再过片刻后,钢琴练习曲的旋律便重新在钢琴教室内响起了。
他听着琴声步步渐离,走出社团楼,走出校园,步入外苑前站,坐上回江东区的电车。
趁着坐在电车上的时间,用手机在网上搜罗了一通关于雪待宫唯的资料消息。
了解到刚才他直接喊一声“雪待同学”也并无不可。
背后的家室却也的确了不得,可越是了不得,便越是让他费解她是究竟如何养成了这般性格,又因为什么缺失了某些重要的事物。
下了电车,走在回出租公寓的路上,蔚蓝的天空上有一道飞机云延伸到天边,几只乌鸦飞过街头,落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
他试想自己不阻拦花见离开轻文部,现在也就不会遇到雪待。
自然也就不会接二连三地接触如此这般奇奇怪怪的人物。
生活也能继续落得个同往常一样的轻松自在。
可越是这样想,他越预感自己非要这样做不可,别无第二种选择。
简而言之,他必要踏进某一命运的漩涡,越复杂越好,越猛烈越好——而后正面对抗下去,一直对抗下去。似乎只有如此,唯有如此,他才能心无旁骛地活在这茫茫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