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民国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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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死大逃亡

人生在世,活着已是不易,想把日子过好,活出个样子来,那更是不容易。

刚刚遭遇了分家变故的王家,家里剩下来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山下的这几亩水浇地还可以,只要爷爷和奶奶两个人辛苦耕作两年,也能翻过身来。

可事与愿违!这两年的收成都不太好!偏偏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遇上民国十七年陕西境内大旱,眼看着火红的太阳烤的遍地生火,河水断流,井水下降,满目焦土,已是收种无望了。

总不能坐吃山空,只见地窨子里存放的粮食越来越少,在恐慌中绝望了的爷爷,看着村子里已经有多一半人家,陆陆续续的拖家带口出门逃荒去了,已经隔三差五的有人饿死在大路边,再看看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吃不饱肚子,饿的嗷嗷叫。

奶奶领着大伯和二伯漫山遍野挖野菜,眼看野菜一天比一天挖的少,能吃的树皮也被剥光了,若是现在再不走,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连留下的那点应急的口粮种子也就保不住了,到时候就是想走也走不动了。

爷爷下定决心,准备带着全家人出门逃荒,他告诉奶奶说:“翠萍,这样等下去不是事,你先准备一下出门路上要带的衣物和干粮,我去中间窑里告诉大嫂一声,让她也早点儿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出发。”

奶奶无奈地点点头:“唉,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和面烙馍,带上在路上哄娃娃。”

“记住,还要留一些面粉在路上,给娃娃搅面糊糊吃!”

现在,家里把剩下的牲口和棉花,都已经卖了换作粮食吃了,大婆现在也是拥坐愁城,无事可干,望着身边玩耍的三个儿子,一个个有气无力,蔫不拉几的样子让她犯愁,心里空落落的没着没落的好似油煎,不由暗暗伤心落泪……

见三弟走进来,她抹掉眼泪抬头问:“唉,是不是小周周又饿哭了,给你这个东西嚼一会儿就好了!”大婆起身从桌子上的一个大碗里,取出一小截,洗得干干净净的白榆树皮递过来。

爷爷无可奈何地说:“大嫂,你看现在的情况,老天爷根本没有下雨的意思,这榆树皮也被剥光,野菜也不好挖了,我看没啥指望了,现在不动身,等面缸里那点杂合面全吃光了,咱们就是想走也没劲走了。我看你还是收拾一下,趁现在还走得动,咱们也走吧!”

一听要出门逃荒,大婆不由得放声大哭:“想我一辈子积德行善,如今怎么也落到了要出门逃荒讨饭的地步了……?”

爷爷把父亲放在炕上和几个哥哥玩,自己低下头蹲在地上一锅接着一锅的抽旱烟,不知如何劝说大嫂?

大伯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想起过去那些,要饭的叫花子,后边跟一帮小孩子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可怜像,心里不是滋味;没想到从此以后,自己也要走哪条路,他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母亲哭了起来,紧接着二伯、三伯和父亲,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哭,一下子稀里糊涂的哭成了一团。

等大家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哭声渐渐的慢了,爷爷站起来说:“大嫂,你别难过了,你看你这一哭,把几个娃娃都吓哭,咱们这是实在没指望了才走这一步,我看过咱们的面瓦缸了,就剩那么一点儿面粉,一天就是喝上两顿菜糊糊,那也凑合不了多少日子,就是把地窨子里留下的,口粮种籽都取出来吃了,下面没有啥接替,这样坐吃山空,那也凑合不了多久;而且会彻底断了我们一家人的活路啊!娃娃们还小,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亏不得,这也不知道旱情得多久,你把该给娃娃带的衣服都收拾一下包好带上。”

大婆忍住哭声回头说:“他三爸,你说走就走,可你看我这小脚能走得动吗?孩子们都这么小,这能行吗?”

“唉,好我的大嫂哩,你能走也得走,不能走也得走啊!人挪一步活,树挪一步死,咱们带着孩子走不快,咱就慢慢地走,总比坐在家里等死强吧?”

“你说的也是,啥时候走?”

“越快越好,咱们明天早上趁凉走。”

“那我去先把面缸里的那点杂合面,给咱们烙几个饼子带上路上吃!”

“烙馍馍的事情,我交代给翠萍了,她已经在厨房里和面烙馍馍着哩,我到南窑地窨子里舀一碗玉米,拿来炒熟带上在路上哄娃娃!”

大婆抹着眼泪说:“你去吧,我这就收拾东西!”

“贤义,别哭了,你帮你娘招呼好弟弟别打架!我给你们炒豆豆吃。”

大伯忍着泪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

父亲和二伯,一听爷爷说给他们炒豆豆吃,也擦干眼泪不哭了。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大婆和奶奶早早起来,熬了半锅杂合面糊糊,大家草草的在家吃了最后一顿饭,就刷锅洗碗启程了。

爷爷身后背着一个大铺盖卷,铺盖卷上绑坐着三伯笨笨,后边还绑了一口小铁锅,怀里抱着父亲;奶奶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提了一个干粮袋;大伯也背了一个小铺盖卷,大婆哭哭啼啼的拉着二伯,一家七口,随着逃荒的人群北上。

原本我们这一大家人出逃就够难的了,也不知是那个舌长嘴快的家伙,把我们全家出逃的消息传到了后山的姑奶奶家。

姑奶奶已经去世几年了,姑爷爷重男轻女,表姑姑在家老受歧视,经常挨打受气饿肚子,一听说舅舅全家出门逃荒,她赶紧把自己的换洗的衣服找出来,打个小包裹挟着就追。

爷爷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家人走走停停,直到日色过午,才走到了献头岭下蒙裕沟口,离家刚走了有二十多里路,已经走的筋疲力尽,准备在路边山崖下的阴凉处稍作休息,还没等他屁股着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叫:“三舅舅,三舅舅!等等我——”

听声音,爷爷当时就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是他那个十一岁的外甥女喊他,只见她胳肢窝挟着一个小包裹,气喘吁吁的追来了。

“啊——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你爹和你哥怎么没有来啊?你这个死女子也太胆大了,你要是追不上我们怎么办?你都是有婆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啊?”爷爷气得直跺脚。

表姑姑见舅舅生气,怕不要自己跟随,便跪在地下声泪俱下的求爷爷说:“三舅舅,你带我走吧,你不带我走,我会饿死的!”

爷爷拉起外甥女,看着外甥女青黄的小脸蛋,嘴角上还挂着几道,吃野菜汁时,留下的绿痕,叫人见了很是心疼可怜!有心带上她上路,她已经是有婆家的人了,没有至亲跟随,万一路上有个啥事也说不清,随口就问:“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婆家人?他们家离城近,比咱们的日子要好过些,你回去给他们当个童养媳,也比跟着我们去要饭强吧!”

“三舅舅,我爹找过强家人,他还从强家背回了半斗玉米,我爹光给我哥吃,他不让我吃,最近也不见灶下冒烟了,我想差不多也吃完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几天到哪里去了?都两天没有回家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我都快要饿死了,三舅舅你就带上我吧?我自己走得动,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还能帮你背弟弟,挖野菜哩!求三舅舅你就带我走吧?”

望着小外甥女青黄的小脸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爷爷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左右为难。

大婆原本女人家心软,看着小外甥女瘦的皮包骨头的样子,真不忍心赶她回去,见老三犹豫不决的样子,因为她的三个孩子,已经是够连累人了,特别是不会走路的三伯笨笨,一直得让爷爷背着走,她不好意思再劝爷爷带上小外甥女,便给奶奶使眼色,让奶奶劝爷爷带上小外甥女。

可怜的奶奶,背大包提小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稍微缓口气说:“唉,算了吧!让她跟着走吧,离家已经二三十里远了,你让她一个人回去,咱们也不放心啊!”表姑姑的家,住在比我家还要远五六里路的地方。

为了活命,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家,一个人追了这么远,可见一个人求生的欲望是多么强烈,那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胆识!

可事与愿违!原本看着外甥女可怜,想救外甥女一条活命!

谁知?就是这么一仁慈,却给我们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虽然爷爷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饿着肚子又背又抱的上路,吃不上东西走路也是十分艰难;一路上大伯、二伯和表姑姑边走边挖野菜生吃,挖的多了,就在有水的地方停下来休息,烧点开水喝,给孩子们搅些杂合面糊糊煮菜吃,大人都是菜糊糊锅里清水煮野菜垫肚子。

由于大婆是个小脚,拄着棍子还走不动,奶奶和爷爷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又要招呼好大小五个孩子,虽然父亲最小,身体素质还好,骗着走走抱抱还可以。三伯笨笨虽然比父亲大一岁,都三四岁的人了,却是天生营养不良,两条腿细的象麻杆似的,也可能是小儿麻痹症,平时能吃饱肚子的时候,按着窗台站起来,也是两腿打颤;何况现在饿着肚子,更是寸步难行。

一路上,大婆想找个人家送出去,让他逃个活命,也能给家人解脱负担。

那时候,就是健康的孩子都没人要!何况他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有毛病的残疾儿。

一家人走在有人家的地方,就沿门乞讨,没人家之处,便就近挖些野菜煮熟垫吧一下肚子。越往西北方向走,渐渐的山也青了,路边的庄稼也一处比一处长的好,大概几百里的路程,让他们整整的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的走了两三个月,却找不到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停下来……

突然,天降祥瑞,让他们在异地他乡,遇到了一个每年都去我们宝鸡,赶场割麦子的老李。

真是:两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的故乡就在宝平公路边上,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一条通往平凉、陇县、兰州的大道,是一条交通十分便利的丝绸之路。

虽然,我的家乡没有保存下什么名胜古迹,可故乡在我心中留下的名胜古迹,却常常在我梦中浮现萦绕。

我家的右隔壁是一座名叫三圣寺的寺院,说是三圣寺,也不像别的寺院的规模那么大,只有东西两座大殿,紧靠东殿的南边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正对西殿旁边通往后院通道,后院一并排三只窑洞,坐有三洞佛像。靠东边五间厦房是寺院主持长老方丈起居寝室地方,外屋客房、客厅,是每年庙会支持总管理事商讨大事的场所。

这座三圣寺在我们村子的正中间,地势比两边的住家户高出足有两米多,从座东向西的那座大佛爷殿后面用石头砌起的基地看,足有三米高。

三圣寺的山门,是紧挨着这座坐东面西的佛爷殿的北边而建,用石条砌成的台阶大概有两米多宽,站在阶下抬头仰望,山门漂浮在南天白云上边,让人觉得头晕目眩。这座三圣寺只因年久失修,显得有些败落不堪;高大雄伟的山门,摇摇欲坠的门楼,一颗钉子上倒挂着蓝底金字的匾额,看样子历史悠远失修,就是不知道是那个朝代修建的?已无处查证。

一走进大门深邃的门洞,便是一个四方大院,院子中间有一颗几围粗的千年古柏,硕大的树冠,遮住了我家半边打麦场,要是能留到现在,这颗千年古柏,肯定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

大概是一九五五年的初夏,那棵千年古柏,不知是因何故被砍伐?砍伐时散发出的那种,浓郁的柏树特有的清香,在整个村庄的上空,弥漫了足有半月之久,才渐渐散去。

这座三圣寺的大佛殿,是向前突出去的,把一个南北形的大村庄一隔两半,在东殿的后边,只留下一条有两三米宽的路面,供南北村民们过往走动。

距佛三圣寺一二百多米远的地方,也就是在我们白王两户人家的打麦场旁边,顺着这条南北路,是一条古老的街道。

说是街道,由于路东边修了一条高于路面的水渠,破坏了这条古街道的原来面目。只剩下西边一溜坐西向东的门面房,昔日有染衣服布匹的染坊和杂货店,解放后成了后来的供销合作社,还有做衣服的缝纫部,后来的信用社,叶家看病抓药的诊所,后来的卫生所,有食堂扯面馆,街道虽然不长,却是应有尽有,供应着附近方圆几十里村民,货郎担子不能满足的需求。

佛爷殿的路东边跨过水渠是一个斜坡下去,那是一座坐南向北的古戏楼,古戏楼稍微后退一些,台口与三圣寺的山门形成了直角型。古戏楼是木板做成的台子,下面是空的,形成了一个好大的房子能住人,在我的记忆里,这里曾经住过一位姓牛的盲人老爷爷,和一户姓陈的外来户。

每逢庙会唱戏,坐在我家场边已经倒塌不齐的矮墙上就能看戏。

在大戏楼和佛爷殿的对面,也就是距离这条村街道尽头五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座高大宏伟的过街楼,横跨在村路上。根据过街楼和街道判断,这条村路就是古时候南北通向丝绸之路的古道。

这座过街楼上面是关圣殿,这位美髯公关老爷宝像端庄严肃,让人肃然起敬,关老爷手持一把打开的折叠宝扇,神态优雅洒脱;旁有周仓关平等,四员大将两边站立,个个威风凛凛气吞山河。这座过街楼也叫老爷楼,一年四季,初一十五香火旺盛。

老爷楼和佛爷殿遥遥相望,老爷楼右前方有一大片空地,那里有好多背驼石碑的石龟,是我们小时候捉迷藏玩耍的地方。也不知是那个朝代遗留下来的宝贵文物,这些能够证明牛寺庙村,有悠远历史文化的宝贵文物,在破四旧之时被彻底砸毁,当做青石头送到石灰窑,烧成白灰贱卖了,千年历史文物,被糟蹋得荡然无存——真是悲哉哀哉!

然而,在老爷楼和佛爷殿中间的水渠的东边,有一座坐东向西的周公庙,那庙也不小,前后两座大殿,前院有一溜坐北向南的厦房,大殿和厦房前面的一块很大的院子。

这座周公庙后边紧挨宝平公路,又把我们村子前边,一大片的水浇地也从中隔开。

却说,佛爷殿是座寺院,面积庞大,而且东面有一座古戏楼相徬;老爷楼显得孤独一些。

然而,老爷楼却也宏伟高大,气势磅礴,看那雕梁画柱的成色,它的建筑要比佛爷殿晚的多,老爷楼西边五十米之处,通往村庄住户一个三岔路口,却有一座香火旺盛的山神庙相依,这样佛爷殿和老爷楼就形成对称的角度,和东边突出去的周公庙,表面上形成了互相遥望,三足鼎立之势。

再说,就在周公庙对面有一条通往半山人家的深沟,在深沟的中间又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条路是通往北边的住户人家,一条路是通往一个道观,道观的院子很大,一转圈有五六洞神仙,早些时候也有住庙的道士。在三岔路口上面的悬崖峭壁上,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三层楼格局的魁星楼,地势非常险恶,无人敢攀登。就在杉杉沟东坡上面的柏树林里还有一座歇马店。

却说,仅仅只有二三百户人家的村庄,大小寺院道观庙宇就有八处之多,想必牛寺庙村的村名,也是因为寺庙过多而得名,只是这个牛寺庙的“牛”字真叫人费解?因为全村仅仅只有一户牛氏人家。大概可能是因为姓牛的来的最早吧!

每年的正月十六有个庙会,要唱三天四晚上的秦腔戏和皮影戏,庙会的晚上都要打花,过去没有现在的五彩烟花,是用沙罐罐装上铧铁,在火炉上烧红化成铁水,在由胳膊有劲的壮汉,抡起大木杠子,瞅准目标用力打下,随着“喷”的一声爆响,溅起万朵银花满天飞,美丽极了——这在金陵川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这里还有一个热闹的季节,那就是每年的夏收期间,会有成百上千的甘肃人,到我们这里赶场割麦子。也有附近的塬上的人,也参与这个行列,因为平原地区麦子黄的比较晚,他们也赶场割麦子,赚钱看热闹。

从我们白王两家的打麦场,到街道的尽头,全都是麦客,真是有点人山人海,人满为患的感觉。

我们两家大门前的打麦场,和古戏楼前的场地,也就成了云集麦客最多最集中的中心场所。

所以,我家经常有麦客进去的要水磨镰刀、要开水喝药,这样一来二去,也认识的麦客不少。这些赶场的麦客里面,还有不少人顺便做一些买卖,他们带的最多的是麻鞋,有男人们大小不一的一色麻鞋,也有小孩子穿的五颜六色的漂亮花麻鞋,还有不少卖麻的麦客,就是妇女们挑选拉鞋底用的那种好麻皮,这是甘肃的特产,陕西的稀罕货物,也有人带五味子、野葡萄,可能还有好多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的稀罕货物。

此时,便有十里八乡的村民来这里赶早场叫麦客,有一个叫麦客的人过来,会立刻被十几二十个人围住,讨价还价搞价钱。

有时候麦客之间,这一帮人和那一群的人,为抢生意还有打起来的情况,麦场也有管理人员出面调解定价钱。

逛麦场是小孩子最开心、最高兴的时候,三五成群的手拉着手,在人簇中到处穿梭瞎逛,被那些花里胡哨的小麻鞋吸引得眼花缭乱,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高兴的不亦乐乎。

也有每年都来这里割麦子的熟人,被叫去割麦子时,行李东西带着不方便,就寄存我家或者附近的熟人家里。

从甘肃到陕西来割麦子周期漫长,需要一两月的时间,有的时候找不到活,或者天阴下雨干不成活,就没有饭吃,带干粮蒸馍会坏的。炒熟的青稞豌豆磨的干炒面那就不同了,放多长时间也不坏!

大婆每天早上做饭的时候,都要用瓦盆晾半盆白开水,供老年体弱的麦客喝药吃炒面用。

也有人要半盆水磨镰刀,只要一端在院子,立刻会招呼来五六个同伴,甚至更多的人进来磨镰刀,院子里出出进进乱哄哄的都是麦客。

每年赶麦场的时间,大概最多也持续十来天到半月之久,就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