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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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四季之力的船锚

第八轮比赛结束后,慕正光和徐萦则在青海湖旁边的街道上找了家烤鱼店吃午饭。

“初赛十轮,半决赛相当于四轮,现在决赛又过了八轮,能参加第九轮决赛的人,只有1/4200000。比上古者的比例还要低。16个参赛者里面,去掉我们两个中古者,其他人可能都是上古者。”

“需要我一上场就认输吗?”

慕正光很自然地认为中古者赢了上古者是件不太合理的事,要想让这件事不发生,只需把帽子丢出去,一抬手就能做到,不费什么力气,也不损失什么东西。因为帽子丢出去了,还能再捡回来。

也可以只说三个字,“我认输”,但考虑到赛场太大,声音的传播速度太慢,喊“我认输”不如把帽子丢掉更有效。

徐萦则用左手举起桌上的装着西瓜汁的杯子,这杯西瓜汁是她在旁边一家奶茶店买的。她摇了摇杯子,冰块和果汁撞在纸杯的内壁上,激起微弱但又有些沉重的响声。

徐萦则很能理解为什么同学有一上场就认输的想法:他不想太引人注目,哪怕采用伪装的方式,也要让自己不太引人注目。伪装成不太引人注目的模样,确实比伪装成引人注目的模样要稍微好一些,毕竟前者仅是把已有的东西藏起来,后者却是假装自己拥有了某些东西。

他想一上场就认输,固然不完全正确,或者说不完美,但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听他说了这句话,徐萦则说不出“不需要”三个字,但也并不完全认同。

“遇到域半径800米、900米的中古者,我们也赢了。遇到域半径2000米的上古者,我们一上场就认输,也节省不了多少时间。你量力而为,能赢就赢,赢不了就算了,不要强求。”

“我们不用隐藏实力吗?”

“用,所以你不要展开固定域。域半径一千米,可以展开半径一千米的固定域,也可以展开半径九百米的固定域,但固定域的半径一定不会超过域半径。在激烈对战时展开固定域,这时固定域的半径几乎就是域半径。域半径是个人隐私,愿不愿意把域半径告诉别人,全凭自愿。因为不愿意告诉别人,所以不使用固定域,这么做是可行的,算不上犯错。”

慕正光补充道:“如果有人因为我们赢了上古者,而把我们当成域半径很大的人,这种误会不是由我们买单,而是由对方的私心、想象和愚昧买单。”

徐萦则认可他的话:“对。”

2:00~2:10,决赛第九轮。

慕正光走进了一个非常能干扰他的赛场:域中有无数条白线,白线的直径好像和电线差不多,看材质,好像也有点像电线。在白线的交点处,有倒挂的人或屏幕亮起的手机、电脑。一眼望过去,成千上万个倒立的人像一棵繁茂的树上的叶子,它们聚在一起,遮挡天空,它们脚朝着天,睁着眼睛,张牙舞爪,随风摆动,像飘摇游荡的亡灵,与在葬礼上点燃的纸人。

慕正光盯着“纸人”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感到毛骨悚然。也许这种悚然是错觉,但它不是对方的渐近线带来的,因为,于存在清除的界中,不存在另外的效果。这种悚然发自内心,让人不敢往前踏出一步,生怕碰到那些纸人、听到碰撞的声音。这种声音如同走夜路时听到的野猫穿过草丛捕捉老鼠的声音,若是了解其真相,当然不可怕,若是于四下无人、万籁俱寂、一片漆黑之时突然听见这声音,那就另当别论了。

计约俱树注视着茫茫人海,第一次感觉到上古者的视力也不是那么好:隔着层层人影、缕缕白线和三千多米的距离,我着实辨不出对手的方位。这人怎么不开固定域呢?若是开了固定域,我就能通过域找到他。

冰花飘落,白雪和白线交织,进一步阻挡人的视线。

垂直于身躯、平行于地面的圆环不断变化颜色,环中的空隙直径1.5米,环中的光芒与色彩宽5厘米、厚0.1厘米。

四季之环转动,春夏秋冬轮回。

计约俱树让春风夏炎销毁倒悬的虚幻人影,他踩着落叶,在这片由四季构出的屏障中一步一步行至赛场的另一端。

四季之域延展,域中的所有生命,都在身不由己的体会着时间流逝、生命短暂的苦楚。

黄宇站在域的中心,已被对方的域笼罩,且他的渐近线是接收力,更容易感知别人传来的信息。

黄宇想起了一些事。

大约是去年五月份,语文老师带着大家进行古诗古文专练,那些古人倒是很在意生命的短暂。这也不怨他们,毕竟他们的平均寿命是不如现代人的平均寿命,在已翻篇的那个时代的人的平均寿命,大概也不如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的平均寿命。因为渐近线消除了疾病。人们不生病,寿命应该会长一些吧?

那时看了许多古诗古文,做了许多题。若是题目里有两行空,那就写满两行。若是题目里有三行空,那就写满三行。至于写了什么、是对是错,不仅如今想不起来,我在过去时恐怕也对此一知半解。倒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意思。

好在渐近线让人从这种啼笑皆非的处境中走了出来,我不用再面对老师、面对试卷、面对题目、面对答案,更不用面对早已被历史淹没的古人古诗古文。什么古代的圣贤,流传的经典,不过都是旧时代的灰烬罢了。

即便是现代的那些伟大人物,又能如何呢?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是上古者吗?若是没有,那结果不就显而易见了吗?也是灰烬罢了。即便他们现在不是,但只要我想,他们明天就会化为灰烬。恒明院的人不会干扰我,也不会因此惩罚我,因为垂舆做事是不留下证据的。

时间易逝吗?生命短暂吗?没有啊,我没有感觉到啊。时间那么漫长,在我脚下未来还无限宽广。我还有无数次机会追求我想要的,得到我想要的。

计约俱树走向赛场中央。

那个男生表情是那样地自然、得意?他抵御了光阴故去、青春不再带来的困扰?其实他是不能抵御的,他只不过是还没尝过青春耗尽的滋味,他因无知而无畏。他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或者是刚上大学的人,他肯定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未来还有无数可能?

当然,这种想法也没错,因为他是上古者嘛,上古者的未来理应有无限可能。此外,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女生站在青春中、趴在他肩头陪伴他,他享受着青春的陪伴,不觉得自己的青春已经耗尽。

如果他再年长几岁,如果他身边的人也再年长几岁,如果他再经历一些事,如果他身边的人也再经历一些事……将来我再见到他时,他同样也会在时间面前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这是绝不可避免的,而在那时,我已经有了完整的青春。这是件绝对美好的事。

他是个长相很普通的人,但是他背上的那个女生却好看得有些刺眼了。这就是年轻的上古者凭借手中的力量得来的“无限可能”。如果我变得年轻,再次走进青春,我也能得到这样的“无限可能”。

而且,我的青春将会无比漫长,至少能持续三十年,至多能持续到我死亡……不对啊,我可是已经升到三阶的上古者,谁能让我死于非命?我何必这么早就想到“死亡”?没有必要。我想太多了。我应该先想想重返少年时的生活。

计约俱树行至赛场中央。

他的女朋友是不是太特殊了?四季转动在她眼中、在她脸上竟然留不下一丝痕迹,而且,她怎么能进入赛场?难道这个赛场里有两位裁判?

那个男生是上古者,这个女生也是上古者?两位上古者的恋爱是不是过于骇人听闻了?是。但那又如何?上古者的未来,理应有无限可能。

计约俱树跨过大半个赛场,召出船锚,抛出。

弯月状双尖船锚和现代常用的船锚在形状上有显著的区别,在很多时候,它们作为装饰品出现,而不是沉在水底,固定船只。

计约俱树用船锚固定四季,四季为船锚提供超乎寻常的高速。用碳化钨制成的黑色船锚重量超过8000千克,速度超过音速。船锚的动能接近六亿焦耳,若是能击中对手,不仅能取得胜利,还能取走对方的命。

计约俱树只为取胜,无意索命,他敢抛出船锚,是因为他不认为船锚能击中:我没有找到他,我也没瞄准,并且,船锚的体积不巨大,它的攻击范围极其狭窄。

船锚带着白雾飞来,赛场内的空气急剧晃动,震耳欲聋的巨响彰显着巨大能量和巨大威力。慕正光清除声音,切断船锚和渐近线的联系,并吸收一部分渐近线实体,让船锚的表面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然后构造速度,远离船锚往上飞行。

计约俱树发现船锚失控了,这意味着船锚会遵循原有的物理规律运动:在失控且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船锚会飞出四季域,飞出赛场。倘若我把船锚丢出去,却收不回来,那我在短时间内就别想再使用船锚了。

计约俱树朝着渐近线实体掉落的方向飞行,与此同时,四季之环上长出数以万计的闪电一般的链条。链条如同触手,它们扭曲、旋转、伸长,追上了船锚,并死死缠住船锚,把它往上拖。终于,他又抓住了船锚的右侧尖端。找不到对手,不瞄准,直接向上抛出。

船锚在空中分裂成八千份,八千条闪电链条缠着它们,推着它们往八千个不同的方向飞行,它们的速度,达到了745.4m/s,这是他的标准速度的2倍。

白色的链、黑色的锚密密麻麻、浩浩荡荡,覆盖了大半个四季域,只为域的主人留下了一个近似锥状的空隙。

女生松开了搭在黄宇身上的手,她松手后便在坠落,落在黑白混杂的界中。手掌大小的船锚打在女生的皮肤上,它的前行之旅到此为止。

黄宇的战斗力主要源于垂舆。垂舆为他挡住了太多危险和伤害,有时他甚至觉得垂舆的身躯厚重如群山、广阔如沧海。而在他的印象中,山和海也可以用来形容父爱和母爱。

垂舆从黄宇的域中抓了一根白线。白线在她手中有了准确、稳定的质量:6.12千克。体重的十分之一。她抖动手腕,白线扫过船锚。她向后转身,黑发遮住臂膀。她又到了黄宇身后,手中白线垂落,像皎洁的纱。

“谢谢。”

垂舆的笑容更加温柔和煦,她侧着头,用脑袋轻轻抵着黄宇的脖子。

垂舆不会说话。这件事黄宇早就发现了。

垂舆没有人类的情感,她的思维比猫和狗还要简单。黄宇观察了很久,也验证了很久,尽管他早已知道。

计约俱树并非有意攻击裁判,分裂的船锚如日光般散开,他为自己构筑一个还算宽敞的容身之处倒不是太难,但是让别人也在此处容身,无异于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赛场里处处是爆响,此域中人人动心思。

船锚四散如撑开的伞,慕正光隐藏了身影,但锚还在追着他飞行,于是他便明白了“藏”是没用的。他清除了十几个船锚的动能,勉强避开了这一轮袭击。

“撑伞”的人用了更大的力气“收伞”,并用四季链条牵引船锚往伞的破损处撞,数千个船锚聚集于一处,形成锥状的网。网的移动速度,超过了800m/s。

垂舆还靠在男生的背上,她挥动电线,打落了飞来的船锚。白线又垂落,如飘动的纱。飘动的纱和认真的笑,勾勒出无声的千言万语,与并不存在的千思万绪。

船锚离得太近,速度太快,清除重力、清除引线都无法有效化解攻击。若是清除成百上千个船锚的动能,也不太可能。至于飞到船锚的打击范围之外,那就更难做到了。虽然摆在眼前的有重重困难,但慕正光不想被船锚击中的目标没有变,不展开固定域的底线也没有变。

黑日升起。无形的四季域铺开,船锚落在域中,静止了一瞬。

慕正光用四季的绳索拨开船锚,船锚中多出一个门形的缺口。他从门中走出,把危险和伤害甩在身后。而后,黑日沉没。

色彩鲜艳的乌桕在域中树立,如腾起的火焰。连绵的赤色树海从域的底端铺到顶端,映照出刻骨铭心的秋意。

对手连续两次躲过成群的船锚的追击,计约俱树不得不撑起四季的固定域,为自己制造更有利的环境,哪怕这种环境会拖慢他重返青春的进程。

域展开一日,如历经三秋。计约俱树取了“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中“三秋”的含义,将“三秋”定为秋季的第三个月,即农历九月。2020年的农历九月有29天,完整的乌桕海存在一日,他的年龄就会增加29天。

计约俱树展开的固定域的半径只有域半径的45%,即499.8米。这种大小的树海存在一日,他的年龄只增加5.8725天。

在四季固定域中没有白线和人影,慕正光感到略微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