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恶灭，则善生
“正是！”
张安洛一边登上台阶，一边对着悟真法师点头。
“数日前我敦煌光复，随后吐蕃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引军来攻，败退而走。”
“此为我敦煌百姓之大喜事。”
“加上又逢佛门的盂兰盆节，大都督有意军民同庆，有意僧俗同欢。”
“大都督故而在这鸣沙山下，月牙泉旁，行庆典仪式。”
张安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难道洪辩法师没有说？”
张安洛不由得疑惑起来。
只因为张议潮之前曾经特意同洪辩法师面谈商议过这件事，而且洪辩法师也是同意让出月牙泉给敦煌军民使用的。
“要不，派人去请示洪辩法师？”
孤身一人来到距离悟真法师两三米开外，张安洛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没有得到悟真法师的许可，张安洛不敢再前进一步。
毕竟这里是佛门重地，而且佛门在敦煌，乃至沙州，乃至河西的势力庞大，足够左右局势。
而且张安洛之所以如此尊崇洪辩法师，是因为洪辩法师在敦煌光复一事上的大力支持。
敦煌起兵之时，洪辩法师以其河西僧团最高领袖的威望与地位振臂一呼，僧兵蜂起，配合义军讨伐吐蕃。
洪辩法师能够从者如云，是因为吐蕃人最早在沙洲搞过一个汉门三部落的制度。
汉门三部落，分为乡部落、僧尼部落和道门亲表部落。
乡部落，基本就是将唐朝所设沙州十三乡建制改为部落，并统计人口和田亩，以便征发赋税和摇役。
僧尼部落，是将沙州地区寺院中的僧尼单独编籍，自成部落，以便与普通民户分开。
道门亲表部落，是吐蕃设立的由道士、女官及其亲属所组成的一个部落。
由此可见，佛门僧侣在沙州的势力不小。
后来即便废除了三部落制度，可吐蕃人本身尊崇佛教，所以他们在沙州大兴佛寺，并且给每座寺庙都配备了土地和佣户。
就连佛门高僧，也都被吐蕃人授予官职。
洪辩法师虽然人在佛门，却是心怀百姓疾苦。
如此得道高僧，张安洛当然推崇备至。
“不必了！”
悟真法师挥了挥衣袖。
“恩师最近于漠高窟潜心开凿，他特意吩咐过，非有大事不得打扰。”
悟真法师说的漠高窟，也就是后来的莫高窟。
漠高窟，沙漠高处石壁的意思。
只不过后世传承之下，漠高窟成了莫高窟。
“洪辩法师弘扬佛道法学，晚辈实在佩服之至！”
对于漠高窟，张安洛并不陌生。
漠高窟，汉唐之遗迹，华夏之珍宝。
听闻洪辩法师忙着开凿漠高窟，张安洛更是生出尊敬之意。
正是因为有洪辩法师这样的仁人志士，华夏文化才得以保留，才得以流芳百世。
可以说，开凿漠高窟的古人，就是华夏文化传播的民族英雄。
“恩师为了增强我河西百姓信仰，为了让河西各族能够摆脱吐蕃暴政，故而于漠高窟雕像弘法。”
“恩师认为，就算我等和长安断绝往来，就算我等被吐蕃奴役，只要心中有佛光，那我等依旧是唐人，也会推翻吐蕃暴政，也能再做回唐人！”
说起洪辩法师，悟真法师也是只有仰慕之情
出家人，本来应该潜心悟道，本来应该六根清净。
然而洪辩法师不忍生灵涂炭，所以才破戒出世，所以才作佛爷狮子吼。
“他日洪辩法师雕像绘画既成，晚辈当亲往观赏膜拜！”
张安洛以前很讨厌秃驴，因为后世的秃驴开豪车、结婚生子、喝酒吃肉。
后世的秃驴，不过是披着袈裟，行敛财诈骗之事。
骂一声神棍，都是对后世秃驴的客气。
然而这一世，张安洛却是对于佛门有了不少好感。
原因只是因为在大是大非面前，在民族大义前面，以洪辩法师为首的僧人们，仗义出手，普度众生。
“那是自然，恩师一定也会欢迎。”
悟真法师见到张安洛独自一人上前，心知他这是为了表示没有恶意，是为了显示诚意。
“虽然恩师没有派人前来知会贫僧，不过贫僧是相信大都督，也是相信张百户的。”
悟真法师和张安洛曾经在敦煌城下并肩作战过。
在敦煌光复之时，在驱逐吐蕃军队之时，僧兵团配合过敦煌军民一起抗击外敌。
这种一起经历过铁血的淬炼，让他们之间少了生疏，多了几分熟络。
而且悟真法师也知道，张安洛是张氏族人。
对于张安洛，洪辩法师还有过很高的评价。
此子之才，冠绝沙州后辈。
这就是洪辩法师对于张安洛的评价。
“如此，多谢！”
这一次，张安洛没有作叉手礼，而是双手合十。
以佛门礼仪答谢，是张安洛表达尊崇之心，表达感激之心，表达虔诚之心。
惩恶扬善，佛门教义。
有信仰的人，张安洛一直都很敬佩。
“何必言谢？”
悟真法师笑着摆手。
“吐蕃人意图化河西各族入吐蕃，意图从文字、饮食、语言、服饰等习俗，让各族忘了祖宗。”
“恩师有言，此为暴政。”
“遇到此等暴政，我辈不能置之不理，我辈也必须抗争到底。”
“大都督和张百户不贪个人荣辱，率领我沙州僧俗奋力一搏，这便是我佛门宣扬的救苦救难、普度众生。”
“就算要谢，也是我等谢过大都督和张百户！”
悟真法师说罢，走下台阶，搀扶着张安洛的手臂一起攀登。
“对了，贫僧得了恩师之命，将会入世出寺。”
“到时候，贫僧将会伴随大都督身旁，随侍军府左右，为其出谋划策，为我河西百姓谋生存之空间。”
“如此一来，则大都督之命便是恩师之命。”
“今日大都督不过是要在月牙泉边庆贺我佛门节日，贫僧不才，当全力配合！”
悟真法师也看得开。
枯坐禅室，不过一人悟道。
入世救民，方为大彻大悟。
谁说和尚不能开杀戒？
若是恶魔充斥人间，悟真法师不介意送恶魔们去地狱见地藏菩萨。
“法师师徒，真活佛也！”
“晚辈以为，弘扬佛法，除了要劝人向善之外，更要防止有人作恶。”
“恶灭，则善生。”
“法师能够率领僧兵相助，便是大慈大悲！”
张安洛很会拍马屁。
张安洛拍的马屁，让悟真法师十分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