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玩乐有方。
爱玩还得会玩,有方就是得法。武夷山就是那玩乐的一方天地。
玩乐山水间
人生不过百年。孔子说:“三十而立”。人到三十,知道干什么,专注于职场拼搏;“五十知天命”,知道自己不干什么,倾心于游山玩水,遍访祖国大好河山,追溯中国文化源头,寻迹泉茶寺观,周游各地,走马看花,为退休后找到能持久的爱好和能长居的圣地;“六十耳顺”,心智提升,有容乃大,顺天命,归自然,且向山水寻清音,达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经历了知识青年和工农兵学员的时代历练,毕业后回到中国科学院。改革开放初期“下海”,在英美外企工作多年。年过半百,人生的机遇使我得以从繁忙的商务中解脱出来,从以工作为主顺便玩玩,到以玩为主顺便工作。在世界各地看过很多美景,美得让人陶醉,景色越看越多,感动却越来越少,直到遇见梅里雪山。清晨,太阳从远方走来,慢慢地驱散夜幕,晨曦中逐渐显现的卡瓦格博峰,雪白而神圣。忽然,太阳从地平线跳出来,霞光初现,为峰顶抹上一缕鲜红,继而又将峰峦染成一片金黄。太阳的脚步匆匆走来又匆匆走过,一切复归于平静,山峰复归于纯洁的雪白。初见时,山是雪山,再见时,山是神山,又见时,山还是山。但这瞬时的变幻,这无与伦比的心灵震撼,仿佛在催促我上路,开始寻访自然之灵的行脚。
游山玩水,访古问茶。游走于青山绿水,游历在文化古迹,玩耍于茶山古道,玩味在庙宇道观。留三四张观景影像,抹一两幅墨笔涂鸦,所得文字,记于现场,所得感悟,写于归途。十年游历,集腋成裘,在耳顺之年就有了一本闲书《访古问茶》。
虽是在欧美文化氛围中工作多年的“理工男”,但是在多年中西山水的游历中愈发喜爱中国文化。在山水之中自悟缘觉,喜游玩,乐岩茶。耳顺之前,以云游去发现,乘物以游心。耳顺之后,以水墨去感悟,借书以存意,景可观而字可想。水墨香茶,吾之最爱。墨色可书,茶汤亦可书。水行墨动,于无墨处体道意;水送茶香,于无香处悟妙境。书画的灵动在笔墨未到的留白处,令人遐想不尽;茶香的妙韵在回甘的余味中,令人回味无穷。
丛林以无事为兴盛,玩耍以无事为潇洒。无事就是身体无恙,衣食无愁,生活无忧。清心则寡欲,恬淡则优游。快乐很简单,简单很快乐,要的少一点,耍得就爽一点。
年少时少不了贪玩旷课的经历,好玩是人的天性。因为好(hào)玩,所以好(hǎo)玩,因为好好(hǎo hǎo)玩,所以好好(hǎo hāo)玩。中华文字真是丰富多彩,妙趣横生。
玩是身的愉悦,乐是心的享受。爱玩活得轻松,会玩活得快乐。因玩而乐,因乐而玩。玩得文化,乐得高雅。一泓水,一盏茶,一美景,一雅集,身心愉快,自得其妙。
佛教禅宗四祖司马道信说:“快乐无忧,故名为佛”。你看,玩都能成佛。
玩乐感悟以照片记之,百看不厌,图胜千言。有时候总觉得在图像面前语言反而显得多余,图像自己会说话。所以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所以禅宗云:“不立文字,直指人心。”
玩乐感悟以书法记之,书画同源,如灯取影,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书合大道,内有乾坤,玩有所悟,乐有所得,墨写心画,点题成书。
图像是人为创作的图形,图像是自然再现的画面,所以书法是图像,注重形状和变化趋势。图片是图像,注重色彩和整体印象。书法和图片通过抽象和写实两个不同的侧面来描述自然界。玩乐有方的三要素——图片、书法、文字,三元齐下,乐趣横生。
武夷山是个迷人的地方,饮有岩骨花香,吃有山珍土菜,玩有碧水丹山,史有三教千年。以茶为媒,以景为介,武夷山自古以来就是退隐山林的玩乐圣地。
古人的武夷山游记,大多是走马观花、到此一游的见闻,对景点和人文的描述虽然只是一带而过,但今日对照读来仍然兴趣盎然,比如明代徐霞客1616年所著的《武彝山日记》,清代袁枚1786年所著的《游武夷山记》,英国人罗伯特·福琼于1843年和1848年所著的《两访中国茶乡》,蒋叔南1918年游武夷山写下的《蒋叔南游记》等。当年的那些只言片语弥足珍贵。
能够下马看花、长期居住和玩乐有道的代表人物是明代少司马[1]陈省,他退隐后在武夷山客居十三年,沉浸于山水,玩物造景,在云窝景区精心打造了以云为主题的众多精品,“因崖割胜,居处庐旅部署历历,法趣相生,使后至者有鸠借鹊巢之思焉”(钟惺《游武夷山记》)。
苏轼《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云:“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我在武夷山沉淀下来,以“慢乐”的生活节奏,细细品味武夷岩茶和武夷山水的味道。和书法一样,生活也需要留白。三年山居,玩乐其间,于是在“奔七”之年就有了这本闲书《武夷山居录》。
唐伯虎的一首《言志》正是追求这种生活状态的写照。
不炼金丹不坐禅,
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就青山卖,
不使人间造孽钱。
[1]少司马:明朝左右兵部侍郎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