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幸存者
世界的各个角落,一部分人因为昏迷事件而改变,他们成了昏迷事件的崇拜者,这群人以天文和外星文明的爱好者为主,过去的UFO事件多是捕风捉影,而这一次,昏迷事件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们”或许真的存在。崇拜者给自己起了一个梦幻般的名字:“迷徒”,意为昏迷事件的信徒。
普通民众多是健忘的,昏迷事件发生后的一年,官方不再大范围报道,它的热度迅速下降。生活还在继续,人类经历过太多的灾难,多数人不会因为一个事件而改变固有的生活。
然而,平静也许是黑暗前的宁静。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恐怖再一次降临。
大约在东经130度,北纬47度,下午的3点14分,昏迷事件再次发生。这一回的覆盖面积更大,整整一座城市,所有人,全部失去意识。
外界是在3点23分得到的消息,已经有多地反映与这座城市失联。
官方近乎崩溃,因为可能会有70多万人在此次事件中昏迷。
接到通知时,海乙默的整张脸瞬间苍白,一年过去了,研究没有任何进展,人类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也不晓得它的原理。好在只发生过一次,人们还可以心存侥幸,也许那只是一个未知的自然现象,可是现在,它再次降临。
海乙默乘坐直升机第一时间抵达,还是同样的画面,人们安静地躺在地上,虽然只是昏迷,但是再一次醒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在一位昏迷者的身边停下,海乙默蹲下身子,目光呆滞地看着,脚下躺着的仿佛是他的亲人。他沉重地叹出一口气,这是一种绝望,无能为力的绝望。
各国也尤其紧张,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入了第二次昏迷事件,同时调派大量人力前往事发地展开救援与研究。
白启也立刻赶到了事发地,他与海乙默在同一个地点着陆,刚走下飞机,就看到神情凝重的海乙默。“教授,有新的发现吗?”
海乙默没有吭声,只是轻轻地摆了摆头。
白启可以体会他的低落。“不用心急,事情总会有起色。”
“嗯,继续往里走吧。”海乙默面无表情。
一个又一个昏迷者被抬入救援直升机,救援人员正在与死神争分夺秒。
与此同时,巡视工作也在进行,数万架无人机在空中寻找可能未被发现的蛛丝马迹。50公里外的临时指挥中心,无人机驾驶员正在远程作业。屏幕上显示着传回的画面,可以在屏幕中看到活蹦乱跳的猫狗,却没有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人类。从空中望去,画面更显悲凉,仿佛是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
“那是什么?”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在指挥中心响起。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过来。
“是……是活人。”
“我也看见了,是一个人,他……他在动。”
指挥中心的领导立刻向这边赶来。那是一个男人,外表略显成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凝视着无人机。
“你好!”无人机的扬声器里传出声音。
男子的眼神充满好奇,看了看两边,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在问:是在和我说话吗?
“对,就是你。”驾驶员立刻给出反馈,用缓和的语气说,“你可以说话,我们听得见。”
“有什么事儿吗?”男子问。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指挥中心想要确定该人是否在昏迷事件发生以前进入的公园。
看看表。“大约……三个小时以前吧。”
指挥中心瞬间激动,因为昏迷事件才发生两个小时。“请先不要离开,我们立刻派人过去。”
城市的边缘,白启的对讲机传来有幸存者的消息。他与海乙默立马钻进汽车,向男子所在的公园驶去。
指挥中心又对无人机驾驶员们下达了认真搜索的命令,众人认为,这一次的昏迷事件可能会有更多的幸存者。
不到十分钟,白启与海乙默赶到了公园。
看到“活人”,海乙默激动不已,他刚要伸手触摸对方,却又停了下来,因为担心这样的触碰会使男子突然昏迷。
“你的身体有没有异常?比如说头有没有昏昏沉沉的感觉?”
男子摸了摸脑袋。“没有呀!”
海乙默尝试着用手触摸对方的身体,一切正常,长舒一口气,海乙默坚信此人就是突破口。“你叫什么名字?”
“慕千林。”
“好,慕千林,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一等。”慕千林警惕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带我走?”
海乙默与白启相视,又瞅了瞅四周,这才发现公园的偏僻,从这里看不见任何昏迷的人。
白启说:“我们是要保护你。”
“保护我?”
“你知道一年前发生的昏迷事件吧。”
“当然知道。”
“现在又发生了。”
“这里?”
“对,目前你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幸存者,所以跟我们走一趟吧。”
慕千林被安排在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海乙默和部分领导正在与他交流。
慕千林在一家石油公司工作,平时酷爱天文,刚刚搬到这座城市一年左右,今天闲来无事的他无意间走到了公园。慕千林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人少的时候,他总喜欢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公园的僻静是舒适的,于是他便坐在长椅上漫无目的地发呆,这一发呆就是三个多小时,直到天空发出无人机的嗡嗡声。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整座城市已被昏迷事件改变。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海乙默面容严肃,“3点14分左右,你有没有感觉到异常?”
慕千林的眼睛稍眯着,双眼失神地回忆着。海乙默已让他回想了多次,可是结果始终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也许那时的温度稍微提高了一度,又或许湿度降低了一些,但是对于一个走神的人而言根本无法察觉。慕千林轻摇一下头。“没有任何异常,至少我没有感觉到。”
“你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幸存者,可能只有你能帮上忙,所以请务必再回忆一下。”
被给予厚望,慕千林微微点头,却没有回答。
几万架大大小小的无人机在空中地毯式搜索,加上随后赶来的军队,仅仅两天,整座城市已经被找了个遍,可是仍然一无所获。除了慕千林,没有发现第二个意识清醒的人类。
这样的结果更为震惊,如果有人可以在昏迷事件中幸存,那么不应该只有一个人,除非他待在了某个特别的区域,或者他本人特殊。
海乙默一行人来到了僻静的公园,它的地理位置并不特殊,在老城区,因位置偏僻而少有人来。正对公园大门的是一座不高的假山,年久失修,已有几分沧桑,整个公园除了一条悠悠的长廊与一座破旧的凉亭已没有其他建筑。
“你们查一查吧,要认真。”海乙默命令说。
在公园的门外曾发现多名昏迷者,显然,只有公园里才能幸免于难。公园成为疑点后,门外的昏迷者被带去实验室做进一步的观察研究。
海乙默来到慕千林坐过的长椅旁细细观察,不经意间看到地上一颗带有糖衣的药片,附身拾起,未发现异常,于是交给了工作人员。
起身坐在长椅上,闭上双眼,海乙默用身体感受着四周,他可以感觉到风的流动,嗅到空气的清香,听见鸟的歌声,可是这些并不特别。
手机突然响起,是白启的来电。
“教授,不好了,病人们正一个个死去。”
为了保住70多万条人命,从各地调来了大量医护人员,可是仍然无法战胜死神。
海乙默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他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
工作人员立刻跑来搀扶。
“我没事。”海乙默摆摆手,“有什么发现吗?”公园现在是为数不多的希望。
几个人面面相觑,低落地摇头。
“继续查,我先回去了。”
海乙默和白启会面,白启现在是这里的最高长官。
“我们必须保护慕千林,不能让他发生意外。”相继死去的人让海乙默意识到了慕千林的重要性。
“我已经安排了,慕千林将会被送往最安全的地方。”
“哪里?”
“教授,这是军方的秘密,慕千林得到的将是最高级别的保护,我会考虑安全抵达后再透露给你。”
慕千林坐上了军用飞机,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去处。飞行的过程中,他表现得尤其激动,不止一次与士兵争吵。
大约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一处戈壁。这里是无人区,连一条像样的公路也没有。一行人又坐上越野车,车行两个多小时后才抵达最终的目的地,一座以深山为掩体的军事基地。
乘坐电梯,慕千林等人来到了基地的地下。这里像是一座地下迷宫。
一位身着军服的中年男人向慕千林敬了军礼。“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张博伦。”
见到负责人,慕千林终于可以把疑问全盘问出:“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上级的指示,我想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不知道原因?”
“实不相瞒,我确实不知。”张博伦的心里也很疑惑。
科研人员已经在公园里调查了三天,他们不放过每一处细节,但依旧没有收获。
似乎留给海乙默的选择就只剩下了慕千林,他找到白启问:“慕千林怎么样了?”
“放心吧。”
“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我不确定你是否有权限去那里,我需要请示。”
“时间对于我们非常宝贵,世界已经出现动荡了,如果迟迟不能给出答案,世界可能会陷入混乱。”
“我晓得,我这就去请示。”
走进办公室,白启并没有拿起电话,他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抉择着什么。白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今天他却犹豫了。
五分钟后,白启走出办公室。“我已经请示了,上级表示同意。”还没等海乙默高兴,白启再一次开口,“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不可以随意离开。”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你有可能要待很久。”
“多久?”
“不知道,五年、十年,或许更久。去到那里的人都不能随意离开,有人甚至一生都留在了那里。”白启用余光打量着海乙默,不经意的眼神好像是头巨兽,可以将海乙默吞没。
海乙默的表情严肃,他正面临艰难的抉择,失去自由或者失去寻找答案的机会。
“五年的时间,对于我而言太久了。”
“是呀,所以我希望你慎重选择。”
海乙默不由地起身,来回踱步,良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了。”
“教授指的是?”
“可惜这一次机会了,说不定慕千林是唯一的线索,如果没有专业人士的研究,这个线索等于废了。”
一句话击中了白启的神经,他的眼球转动。“教授,如果慕千林是关键点,你认为你需要多久能找出答案?”
海乙默的视线转向白启,他明白,只要自己的回答令人满意,白启是可以帮助自己在事成之后离开的。“三个月。”
白启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好,如果你能在三个月内找出答案,我就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如果不能呢?”
“对不起,就要等上级的命令了。”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请讲。”
“如果在公园内发现了新的线索,请务必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教授。”
一座城市的居民全部遇难,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不可能隐瞒。第二次昏迷事件的消息如同病毒一般四处传播,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动荡。
昏迷事件又一次成为讨论的热点,现在,人们更倾向于认为它是其他文明所为。
在未知面前,人们只能发挥想象力。
有人认为,地外文明是恶意的。那应该是一个邪恶的文明,又或许是因为“黑暗森林”法则,他们要在我们发现他们之前消灭我们。他们的技术远远超越人类,我们只看到了一部分人类因“昏迷”而失去生命,却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启了灭绝人类的计划。
也有人认为,地外文明并非恶意,他们只是为了研究人类而在进行某种特殊的实验,对于他们而言,人类就像是细菌。地外文明使用一种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方法使人类昏迷,死亡只是一种实验结果。这种观点认为,地外文明已是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也许在他们的眼中,银河系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胞。
当然,不仅仅只有地外文明说,还有更多的理论也在解释着昏迷事件,比如平行宇宙说。这种观点认为,昏迷事件是平行宇宙相互接触的结果。人类的不同选择会产生不同的平行宇宙,正常情况下,平行宇宙之间不会接触,彼此独立互不影响。然而,也许是宇宙膨胀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空间扭曲,两个或多个平行宇宙在某一点有了接触,这就导致本应该坍缩的意识反向处于叠加态。叠加态又类似于相互接触的物质与反物质,只能湮灭,无法共存,因而导致人类的昏迷。
无论这股未知的力量是善是恶,人类都必须面对,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团结。
各个国家达成共识,并对外宣布联合国正式进入全新的管理模式。常任理事国由5个增加到20个;联合国的宗旨由维持世界和平与安全变为保护人类文明;联合国配备自己的军队,并成立联合国军事组织;给予联合国秘书长更大的权力,甚至可以命令各国的元首。同时,联合国秘书长的职位也要重新选举。
躺在飞机的沙发上,海乙默的双眸凝望着天花板,他的神色显得焦虑。
海乙默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慕千林的身上,对昏迷事件的研究使得他得出一个结论,人类才是“它”的目标,如果有哪个人没有昏迷,他一定是解开答案的钥匙。
见到慕千林时,他正躺在一间房间里,为了安抚慕千林的情绪,张博伦给他安排在一个单间内。这里食物充足,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唯一的缺点是不能与外界联系。
如同废人一般躺在床上,慕千林没有理睬走入的海乙默,他只是朝门口瞟了一眼。
“你应该还认得我吧。”海乙默走到慕千林的身边,“听说,你很不满意他们的安排?”
“没有人会满意。”
“他们的安排虽然鲁莽,却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不久后,外面就会乱成一片,甚至可能爆发战争,世界会越来越危险。”海乙默着重强调说,“尤其是对你而言。”“因为我是唯一幸免于难的人?”
轻轻点了两下头,海乙默说:“是的,你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在这里你会很安全。”
“没有安全与不安全之分,其他组织也会和你们一样,得到我以后,把我‘保护’起来,就像现在,看似为了我的安全,其实是在剥夺我的自由,并在我的身上做各种实验,为了找出我未昏迷的原因。”
可以看得出来,眼前的年轻人很理智。“在各个组织争夺你的时候,肯定会爆发冲突,你的安全将很难保证。既然任何一个组织得到你都会令你失去自由,还不如配合我们。”
“哼。”慕千林冷笑一声,“说说吧,你们准备拿我做怎样的实验?”
“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还是想要保证你的安全与健康……”
“所以要做医学检查,是吧?”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什么时候开始?”
“我来基地以后咨询了一下,这里的医疗仪器并不先进,不过还好,有CT、MRI等,对你身体的检查足够了。我们随时可以做检查,你更希望在什么时候?”“作为一个实验品,我有得选吗?”
“当然,你不是实验品,你是幸存者。”
“那就明天吧,我今天累了,想要休息。”
“好。”
第二日,当海乙默来到慕千林的房间时,他依然没有起床。走到慕千林的身边,海乙默提醒道:“我们该去体检了。”
没有任何回应,这令海乙默不解。
“我们说好的,今天做体检。”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慕千林没有好气。
“昨天,你不是说……”
“我是说今天再说。”
海乙默明白了,慕千林是在玩文字游戏。“我理解你,无缘无故地被剥夺了自由,换作是谁都会生气,但这都是为了人类,你要担起这份重任。”
“等我心情好一点的吧,今天我不想做。”
“你什么时候心情会好?”
“我怎么知道,到时候我会通知你,请你离开吧。”
慕千林下了逐客令,海乙默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为了不让对方反感,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回到医务室,海乙默对两名医生道:“你们先回去吧,今天的体检取消了。”两名医生常年驻扎在基地,一男一女,男医生五十几岁,名叫兰天,已经在基地里待了三十几年,女医生只有二十几岁,二人是父女关系。
“等到什么时候?”男医生问。
“不知道,等他心情好一些吧。”
“心情好!做体检与心情有什么关系?”女医生火冒三丈,在这座军事化管理的基地,每一个人都是无条件地服从。前几日,她就听说来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这让从小就生活在基地的她十分不理解,那时,她还未与慕千林接触,只是当作故事来听。可是今日,慕千林的不靠谱已经影响了她的工作。“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来基地?”
“他不属于基地,是客人。”
“客人?我要去见一见这位客人,看看他不同在哪里。”说着,女医生朝门口走去。
兰天想要阻止,却被海乙默拦住了,也许这个年轻气盛的女医生可以治得了慕千林。“她叫什么名字?”海乙默问。
“兰沐儿。”
兰沐儿气呼呼地走到门口,对两名卫兵道:“里面的人病了,我要进去。”在基地,兰沐儿可以以治病为理由去见任何一个人,卫兵不会有怀疑。
走进房间,兰沐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听说你有心病了?”
一听是女声,慕千林先是一慌,看到兰沐儿的脸蛋后,他更感震惊。常年生活在基地的兰沐儿长着一张清秀的脸,虽然已经二十几岁,却好似高中生的模样,没有都市女生的世俗气息,给人的感觉朴实而又动人。
慕千林的吃惊持续了两秒钟,随后又恢复到慵懒的状态。“你是谁?”
“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来做什么?”
“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你,所以特意来给你看看病。”兰沐儿的语气并不友善。
“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没有心理问题,不用麻烦了。”
“没有心理问题的人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取消体检?”兰沐儿的语调里带着讽刺。
慕千林听出来了,原来是因为自己不去体检惹的祸。“回去告诉姓海的老头子,我没有心理问题,等心情好了我自己会去。”
“既然如此,由我来帮你改善心情吧。”说罢,兰沐儿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你要做什么?”
“陪你聊天,帮你改善心情喽。”兰沐儿翻着白眼,语气略带傲慢。
“不用了,我不需要。”不晓得为什么,慕千林似乎尤其排斥心理治疗,他拒绝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胆怯。
“不,你需要。”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
“我说了,我不需要。”慕千林的情绪突然激动,大声地喊了出来。
突然的大吼似乎吓到了兰沐儿,她张着嘴巴,眼睛里满是惊惧。
片刻,兰沐儿站起,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既然如此,我先走了。”兰沐儿的语气中没有了傲慢,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灰溜溜地离开了房间。
慕千林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他感到懊悔,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兰沐儿离开时的可怜样在他的脑中盘旋,他仿佛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下床,在房间里徘徊,慕千林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终于,慕千林打开了门,对卫兵说:“告诉他们,我可以做体检了。”
慕千林在医务室等待着兰沐儿,看到她时,他本打算说些什么,兰沐儿却没有给他机会。慕千林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冷漠,只能把道歉的话咽回肚子里。
一项又一项的检查,都是兰天负责,兰沐儿只在背后操作仪器。当进行最后一项MRI检查时,慕千林才对兰天说:“可以让那个姑娘来一趟吗?”
兰天先是一愣,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女儿。显然,兰沐儿也听到了慕千林的话,她极力地摆头,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她拒绝了。”兰天说。
看到兰沐儿的背影,慕千林的内疚更深了一层。在兰天的指导下,他躺在了MRI的仪器中。
白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双手、双脚被固定在椅子上,屋内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灯。与前一段时间相比,白启苍老了许多,从意气风发到沦为阶下囚仅仅过了一周。
一位身着西服的男子走进房间。“说出他的下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白启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
“看来你不想交代呀?”
“不是不想交代,我是真的不知道。”
海乙默离开后的第三天,白启遭遇了不明组织的袭击,混乱中,他昏了过去。醒来时,白启已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手脚被绑住,他明白自己是被人绑架了。
白启默不作声,准备寻找工具解绑,可是被绑得太紧,直到有人走进房间。
那是一个秃头壮汉,带着邪魅的笑。“白将军,你终于醒了。”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
“我们想要将军的配合,寻找一个人。”
虽然已经想尽一切办法隐蔽,但是仍有一些组织得知有人在昏迷事件中幸存。对于科学界,慕千林是一把可以解开疑团的钥匙,可是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组织,慕千林另有他用。
不得不说白启的行动是迅速的,如果再晚几天,慕千林就可能会被恐怖组织夺走。现在,除了秘密基地的人,只有白启一个人知道慕千林的下落,他没有向任何人透漏过。
被关押的这段日子,白启被严刑拷打,可是他没有吐出半句,无论对方怎样逼问,他只有一个回答:“我不知道。”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这一回,来者是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他笑笑说:“前几日,是我的手下怠慢了将军,我深表歉意。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
“我见过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唉。”西装男子摇摇手指,“将军,你我都知道他的重要性,否则你也不可能把他藏起来。”
“人不是我藏的。”
“我能看得出来,将军是一个硬汉,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吧,你把人交出来,我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我真的想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
“将军,那我就讲一讲你我都知道,但是你又装作不知道的吧。昏迷事件将会彻底打破人类对世界的认识,甚至会超越文艺复兴、工业革命。人类将重新认识世界和宇宙,现有的秩序会被打破,人类将走进新的历史时期,这就需要新的政治秩序。在这个过程中,动荡、战争不可避免,混乱将会在世界各地爆发,人类需要新的精神寄托、新的信仰。而他,那个幸存者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你认为那个人可以帮助人类避免动荡?”
“当然,只要你肯把他交给我。”
“怎么可能,你把他神话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他也许是普通人,但是却可以被赋予神的故事。”
“拜托,现在不是几千年前,科学已经取代了迷信。”
“好一个科学,那可不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一下昏迷事件呢?”
“当然可以。但是科学需要时间,光速恒定、星系红移、β衰变时消失的能量,每一种诡异现象背后的原理都需要时间来证明,昏迷事件也不例外。”
“但是人类不会给科学太多的时间。光速恒定、星系红移、β衰变时消失的能量不关乎人类的生死存亡,所以人类不着急。但是昏迷事件不同,它直接夺走了几十万人的生命。这一次人类害怕了,在恐惧的笼罩下,人类需要的不是科学,是希望与精神寄托,而他是唯一的希望和精神寄托。”
“如果得到他,你们想要怎么做?”
“白将军不必操心,那是我们的工作,你只需要享受荣华富贵。”
没有吭声,白启变成了面瘫脸。
“我知道将军还有顾虑,我会给将军更多的时间,也会在这段时间让将军相信我的诚意。”说着,西装男子打了一个响指。立刻有两位女郎走入房间,一个是金发碧眼的欧美女子,一个是亚裔模样的窈窕女子。
MRI检查共持续了三十分钟,这是慕千林第一次做MRI,狭小的空间里,他好像是被关进了棺材,身体不能自由移动,周围又是轰隆隆的噪音,他感到呼吸困难,如同被锁住了喉咙。慕千林不知道自己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检查结束时,慕千林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地狱走了一圈。
兰天将机器关闭。“检查结束了,你可以回房间了。”
行尸走肉般地挪动脚步,慕千林直勾勾地看着前方,MRI的经历正在侵蚀他的大脑,那种被封锁在幽闭空间里的感觉已经占据了所有的回忆。
回到房间后,慕千林好像是丢了魂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以后的慕千林变得反常,时而愤怒,时而兴奋,时而善谈,时而沉默寡言,正常人的情绪很少会出现类似的急剧变化。海乙默感到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慕千林可能并非常人。海乙默认为慕千林的体内可能隐藏着某种激素,正是这种激素的存在才帮助他在昏迷事件中躲过一劫。
直到第二天,海乙默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快来救人呀!”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来,海乙默不顾一切地向着慕千林的房间奔去。
白启已经被转移到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里,他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电视机,是白启获得信息的唯一方式。在这里,白启可以做除了与外界联系以外的任何事情。
第二次昏迷事件以后,世界不再平静,各地相继出现不同规模的暴乱,犯罪率不断攀升,每天都有人在混乱中死去,各国虽然在极力地维护稳定,但是昏迷事件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人类不再有安全感。
为了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联合国必须尽力遏制混乱的继续蔓延,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联合国的权力,统一调配世界资源,用武力镇压。虽然许多国家表示反对,但是不断蔓延的动乱让他们别无选择。
联合国的政治地位达到了历史之最,而联合国秘书长的职位也成了各个政治势力争夺的焦点,谁都知道得到它就意味着控制了世界。
今天是各位候选人竞选联合国秘书长的日子,总共11位候选人,来自不同的地区,其中亚洲东部2人,澳洲1人,中亚1人,北美洲3人,南美洲1人,欧洲2人,非洲1人。他们代表不同的政治势力,胜者将会成为联合国秘书长,其余人则以地区主席的身份参与联合国的管理。
白启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中的选举,当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时,他的心中一震。
西装革履,棕黑色的头发,眉骨突出,眼睛深邃,鹰钩鼻。这人不正是那天与自己见面的西装男子吗?再看姓名,沃伦·金斯伯格,他以候选人的身份出现。
慕千林平躺在床铺上,双眼闭合,一动不动。那一日,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及时发现,慕千林早已离开人世了。
有人提议在慕千林的房间里安置摄像头,却被海乙默否决了,他觉得慕千林应该存在某种心理疾病,如果不尊重他的隐私可能会使病情更加严重。目前的解决办法是每天安排人照看,可是慕千林却表现得极其冷漠,从未与工作人员交流过。
慕千林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特殊。海乙默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到其他的方向,他回想起在公园里发现的药片,他曾让工作人员鉴定过,那是氟哌啶醇片,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症、躁狂症的药物。再想想慕千林最近的奇怪表现,时而兴奋,时而安静,海乙默意识到慕千林可能存在某种心理疾病。
找到兰天,海乙默询问:“基地有心理医生吗?”
兰天想想说:“没有,不过兰沐儿学过心理方面的治疗。”
“兰沐儿?”海乙默认为这个丫头可能是最佳的人选。也不解释,他直接让兰天通知兰沐儿来一趟。
见到兰沐儿,海乙默迫不及待地问:“听说你精通心理学?”
“也不算精通吧,只是自学过而已。”
“太好了。现在有一项任务需要你来完成。”
“什么任务?”
“治疗一个有心理疾病的病人。”
“谁?”
“慕千林。”
一听是他,兰沐儿极为排斥。“我拒绝。他是一个怪人,我不想与他接触。”“对呀,他是一个怪人,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能不怪吗?你也听说了吧,他那天自杀了。如果再不治疗,我担心他还会自杀。兰沐儿,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兰沐儿是一个善良的姑娘,那一日听说慕千林自杀后,她第一时间跑去医务室帮忙抢救。这一幕被海乙默看在眼里,他断定只要动之以情,对方就一定会答应帮忙。
“我……”果然,兰沐儿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我……我是可以,但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呀?”
“放心吧,我来说服他。”
“他得的是什么心理疾病?”
“我认为可能是双相情感障碍。”
“双……双相情感障碍!”兰沐儿吃惊。双相情感障碍也叫躁郁症,是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一种疾病。兰沐儿知道这种疾病有多么痛苦,她为慕千林的境遇感到怜悯。在兰沐儿的心中,她已经决定要帮助慕千林走出阴霾。“我会尽力的。”
海乙默欣慰地笑了,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双相情感障碍的确会令患者备受煎熬,但是他也知道,人类大脑的稳定性和创造性不可兼得,当稳定性减少时就有可能增加创造性,凡·高、贝多芬、海明威等人都是双相情感障碍的患者,也创作出了伟大的作品。而慕千林能在昏迷事件中幸存,有可能正是因为这种疾病的。如果真的将他治愈,是否意味着再也找不到他幸存的真相了?
走入慕千林的房间,兰沐儿缓缓坐下,清了一下嗓子。“有什么想不开的?”慕千林翻了下身子,瞅一眼兰沐儿,又将视线挪开。“你来做什么?看着我,不让我自杀吗?”
“不是,如果你自杀,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拦得住。”
“那你就是来给我治病的,治心病吧?”
兰沐儿没有回答,她转移话题说:“上一次你做体检时,我对你的态度不太友好。这段日子我反省了,当时不应该那样,所以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兰沐儿主动表达歉意,慕千林立刻坐起。“其实我也不对,不应该对你大吼大叫。”两个人化解了误会,很简单也很纯粹,兰沐儿是一个单纯的女生,她不会记仇,当内心生出对慕千林的怜悯时,她对他的印象改善了许多。
可就在兰沐儿与慕千林的关系越来越近时,慕千林的呼吸突然异常,他极力地调整呼吸的节奏。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还好。”
“你要是身体难受就告诉我,我毕竟是一个医生。”
“没关系。”慕千林强颜欢笑,“要不然,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你应该相信我。”
看着兰沐儿的眸子,慕千林读到了真诚与体贴,犹豫片刻,他终于决定讲出:“我可能有精神疾病。有时抑郁,讨厌自己,感觉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有时又极其兴奋,就像现在,有讲不完的话,思绪如潮水一般,不只是喜欢讲话,还喜欢大喊大叫,甚至是发怒……”慕千林长篇大论着,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
“已经很久了吗?”
“这两年才出现的,我看过心理医生,也给做了诊断,还开了药。吃了那种药以后,我的狂躁感缓解了许多,可是这里没有药,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发病的状态。我不喜欢这种坐过山车的感觉,好像刚刚被太阳炙烤得滚烫,下一秒又被扔进了冰窖,而且反复无常。这种感觉……你懂吗?”
“我懂。”兰沐儿的回答坚定又有力,“所以你在兴奋的时候会自我压抑,尽量不让兴奋感释放出来,比起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你更愿意只在一端痛苦。”
“对……”
“而且,你讨厌这种精神疾病,你希望把它永远隐藏,不被任何人知道,如果某个人发现了你的问题,你会发怒,是吗?”
“是……你怎么知道?”
“所以那一日,我以心理医生的身份与你对话时,你因为担心被我发现你的心理问题而产生排斥,所以才对我发火,对吧?”
慕千林失落地低下了头,兰沐儿的推理完全正确。
兰沐儿带着温柔的笑容。“请你相信我,我会帮助你走出来。”
慕千林看着兰沐儿的双眼,好像是两汪清泉,令人心旷神怡。“我愿意相信你。”
沃伦·金斯伯格再一次来见白启,与电视中的形象一样,他的步伐矫健且沉稳,散发的气势使人感到压迫。“白将军,别来无恙。”
“沃伦先生说笑了,我哪里还是将军,阶下囚而已。”白启自嘲。
“不,将军是我的客人,从来不是阶下囚。”
白启苦笑。“感谢沃伦先生的照顾。”
沃伦·金斯伯格微微点一下头,表情中带着一层看不透的笑。“我想白将军已经通过电视知道了我的身份和目标。”
“当然,我对沃伦先生的演讲印象深刻,如果我能投一票,肯定会投给先生。”
“是吗?”
“当然,你关注的是实际问题,是昏迷事件本身,你向世界承诺会揭开它的真相。世界走到今天的局面,本质上是昏迷事件导致,谁可以破解它,谁将会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沃伦先生,你抓到了重点。”事实上,沃伦·金斯伯格在11位候选人中没有任何优势,包括白启在内的大多数人也并不看好他,没有人会认为一个政客可以找出昏迷事件的答案,那应该是科学界的任务。
“看来你真的注意到了我所表达的核心,只可惜我的观点不被大众认可。”
“怎么会?”
“民调显示,我在11位候选人中的支持率排在倒数第3。”
“不可能吧?”白启装作不信的样子。
“我的观点看似直面问题,但却少了一枚关键的棋子,如果没有这枚棋子,即使这盘棋下得非常完美,也是必输无疑。”
白启明白了沃伦·金斯伯格来此的目的。“你所指的是?”
“慕千林。”果然,沃伦·金斯伯格是来要人的。的确,以沃伦·金斯伯格在竞选中主张的观点,如果慕千林被他所用,那么获胜的概率会大大提高,因为只有他是直面昏迷事件本身,也只有慕千林是得到答案的唯一途径。“倘若白将军把慕千林交给我,我向你保证会安排最优秀的科学家对他进行研究,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肯定能找到答案。”
白启犹豫片刻后做出了决定。“慕千林的确是关键人物,他的身上可能隐藏着很多秘密,我也相信,如果沃伦先生得到了他,人类将能找到昏迷事件的答案。如果我知道他的下落,我百分之百会告诉你,只可惜我是真的不清楚。”
沃伦·金斯伯格似乎并不意外白启的回答,他也不发怒。“这么说,慕千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喽?”
“也许是被别人藏起来了吧。”
“全世界最有权势的人物都参与了这一次的选举,如果有人知道慕千林的下落肯定会用他做筹码,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用出这枚棋子。据我掌握的消息,各方势力都在寻找他,同时还有一部分人在寻找你。”
“寻找我?”
“对,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慕千林藏身地点的人。”
“他们可能误会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站起身,沃伦·金斯伯格不打算在白启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没关系,你不告诉我也不要紧,只要你人在我这里,我就能赢得选举。”
白启目送着沃伦·金斯伯格离开,他在进行一场赌博,赌注是他的生命。
兰沐儿对慕千林的治疗立竿见影,慕千林已逐渐恢复正常。
这段日子,兰沐儿经常光顾慕千林的房间,两个年轻人有聊不完的话题。“我听说……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哼……”慕千林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那是他们以为而已,我自己倒不觉得,那可能是因为巧合。”
“我有一点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认为你很重要?”
“你还不知道那件事儿吗?”慕千林有点吃惊。
“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慕千林刚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还是算了吧,你不知道更好。”
“为什么?”
“基地看似一个牢笼,但它也是世外桃源,生活在这里不用在乎外界的黑暗。”
“外面很恐怖吗?”
“是的。”
“但是这里更恐怖,一些人可能要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你呢?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吗?”
“不知道。”兰沐儿闪出一抹失落。
“有没有想过离开?”
兰沐儿的目光转向慕千林,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可以从眼神中读出她对外界的渴望。“我可能并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吧。”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了你想出去,但是又怕不适应外面的生活。”
兰沐儿乐了,是遇到知己时才会流露的喜悦。
“你们为什么要守护这座基地?”慕千林问。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大约在二十多年前,基地已经被废弃了,是一位白姓的将军把它秘密留下来的,没有人知道原因是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判了死刑,当初是白将军救了他们。现在守在这里,一是为了保命,二是为了报恩。”
“你呢?也被判死刑了?”
“因为我的父亲在这里呀。”
慕千林想要继续追问,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不确定关于兰沐儿私人的话题是否过于敏感,对于眼前的这个女生,他更多的情愫还是保护。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聊着,而在另一个房间,海乙默正听着二人的对话。
两个人还不知道海乙默已经安装了窃听器,他曾经承诺过要在三个月内找出隐藏在慕千林身上的答案,所以不得不采取非必要的手段。
沃伦·金斯伯格走上演讲台,面带自信的笑容,这是投票前的最后一次演讲。通过卫星与网络,沃伦·金斯伯格的演讲会传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好。”沃伦·金斯伯格的音色醇厚有力,他用朴实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竞选观点,依然是围绕昏迷事件,在很多人看来,他的论点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一位助理递上来的纸条打断了他。沃伦·金斯伯格接过条子,表情变得严肃。片刻后他问助理:“你确定吗?”
助理重重地点点头。
沃伦·金斯伯格的眉头紧锁,他似乎在下决心,片刻后才说:“我现在准备向全世界宣布一个极其震撼的消息。”沃伦·金斯伯格似乎在故弄玄虚。“其实在第二次昏迷事件中,有一个人幸存下来了。”
这是一个始终不被大众知晓的信息,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被要求不可以对外透露。可以想象,当听到消息时,大众会产生怎样的希望。
沃伦·金斯伯格继续道:“各位,世界有救了。据可靠消息,很多组织早就知道有人幸存,其中也包括几位候选人。可能有人不解,他们为什么要隐瞒?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是因为幸存者消失了,他很神秘,在昏迷事件中幸存,又神秘消失。我曾找到部分候选人验证,却被告知只是谣言,但是我并不死心。终于,在我的团队不断地努力下,我们找到了他。现在,他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我的观点是对的,我们要直面昏迷事件,找出隐藏在背后的秘密。现在我宣布,对这位幸存者的研究将会立刻开始,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他未昏迷的原因。”
整个世界为之震惊,其他10位候选人更是惊愕,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沃伦·金斯伯格会在竞选前的最后关头抛出如此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它所带来的希望会让所有人热血沸腾,选举结果也将会因为他的演讲而彻底改变。
白启在电视前观看着沃伦·金斯伯格的演讲,他嘴角上的笑容是对沃伦·金斯伯格的肯定。只是白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最后关头使出这个“武器”。
当沃伦·金斯伯格又一次来见白启时,他迎着笑容主动上前。“恭喜沃伦先生。”
“恭喜什么?”
“第一,恭喜沃伦先生赢得了选举;第二,恭喜先生找到了慕千林。”
“白将军是在开玩笑吧。第一,选举的结果还没有产生,没有人可以确保胜选。第二,没有你的线索,我怎么可能找到慕千林。”
“可是沃伦先生在竞选演讲中说了……”
沃伦·金斯伯格摇头笑了。“也不知道白将军是没有看明白,还是在和我装傻。没有慕千林,我可以找一个人来假冒幸存者嘛。”
“假冒?你不怕被揭穿吗?”
“我怕什么,没有人知道慕千林的下落,也就没有人可以断定他是否被我找到了。不要忘了,你可在我这里。”
“我?我有什么用?”
“候选人们知道,只有你晓得慕千林的藏身地点,当他们得知你已经成了我的‘客人’时,自然就会相信我找到了慕千林。”
白启沉默了,他与沃伦·金斯伯格对视,像是两位读心大师,正在猜测彼此的心思。
“怎么样?决定与我合作了吗?”沃伦·金斯伯格问。
“我非常想合作,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慕千林的藏身地点。沃伦先生,你的算盘打错了,其他候选人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揭发你的谎言。”
沃伦·金斯伯格笑着摇头。“我们就静候佳音吧。”话毕,他起身离开了。
白启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沃伦·金斯伯格果然是在利用自己。现在他陷入了一场困局,如果真的没有人站出来质疑沃伦·金斯伯格,就相当于间接地证明只有白启知道慕千林的下落。可是,白启又不愿将慕千林交出,那是他最后的王牌。
白启正在赌一件事儿,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对沃伦·金斯伯格提出质疑,他相信人性,其他的利益集团绝对不会因为沃伦·金斯伯格的一句话就投子认负。同时,白启笃定沃伦·金斯伯格在短时间内不会伤害自己,因为自己对他还有用途。只有自己还活着,沃伦·金斯伯格才能在紧要关头把自己抛出来,当作得到慕千林的证据,毕竟,只有他知道慕千林的下落。白启更明白,只要慕千林还没有被找到,自己就有价值。
如星火燎原,沃伦·金斯伯格的演讲正在全世界蔓延,人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如白启所料,有5位候选人通过公开的方式质疑沃伦·金斯伯格的言论。他们指责沃伦·金斯伯格在投票的最后关头抛出幸存者的谎言,其目的之恶毒与无耻不言而喻,他们希望大众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将一个谎言家选举成为秘书长。
5位候选人的发言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但是比起整个世界,那只是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岛。
最终选举结果产生,沃伦·金斯伯格获得压倒性胜利。
沃伦·金斯伯格的胜选让整个世界狂欢,幸存者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人类的神,而沃伦·金斯伯格便是那个神的代言人。然而只有沃伦·金斯伯格知道这步棋有多么危险,他没有得到慕千林,即使得到了,又是否能在他的身上找到答案,也许他的存活只是一次意外罢了。
成为首位民选联合国秘书长的沃伦·金斯伯格立刻开始了他的政策。第一,要求全世界的专家学者加强对昏迷事件的研究,举全球之力破解昏迷事件之谜。第二,启动“避难计划”,沃伦·金斯伯格认为地下深处或许可以成为躲避昏迷的避难场所,于是他命令16支工程队在全球16个地点实行钻井计划,其中以马里亚纳海沟为深度之最,钻井深度计划达到莫霍界面。第三,加强核武器的研制,沃伦·金斯伯格认为,如果昏迷事件真的是地外文明所为,那么两种文明很有可能在未来爆发战争,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核武器仍然是最强大的武器,所以他希望制造出更多更强大的核武器,以备不时之需。第四,为保万无一失,沃伦·金斯伯格还启动了逃亡方案,他令人建造可以飞出太阳系的太空飞船,一旦无法找出昏迷事件的答案,他将会利用太空飞船为地球文明留下最后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