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一天，杨卫国又一次去临市学习了。
杨金玉登门与于晓娜聊天，说起了她的肚子。
按照日子来算她怀孕已经快五个月了，必定要显怀的，寻常的孕妇在这个时候不仅腰身变粗，肚子变大，就算平时清瘦的人，大腿和胸部多少也会增添一些脂肪，她现在这样子也就完全没有经验的杨卫国才会信。
她问，“上次不是告诉你抓紧点儿么，你怎么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于晓娜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的瘫着，唉声叹气，“这也不怪我啊，自从我在老杨家那个破院子摔倒后，卫国就战战兢兢的，哪怕我洗的香喷喷的往上贴，撩拨他，他都一副坐怀不乱的正经相，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忍的。”
“你说你可怎么办啊！愁死我了！”杨金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于晓娜顶嘴，“这又不是我的问题，我就算是牲口配种也得不也得配合着来才行啊！”
杨金玉给了她胳膊一巴掌，“你说谁牲口呢！你是牲口，我和你爸是什么！”
“他不碰我，我反正是没辙了。”于晓娜破罐破摔，把问题都丢给杨金玉。
杨金玉心下一沉，“他不能是外边有什么情况吧？”
“什么情况？”于晓娜反应过来，猛的坐直了身体，“他敢！他不能吧......”
此刻，她的心里突然也没了底。
平日里，她那些大着肚子的教师女同事也没少扯闲篇，这家的男的眼睛盯小姑娘身上拔不出来了，那家的男的又出去拈花惹草被人逮住现行了，听久了之后，她冷不丁经杨金玉这么一启发，整个脑子都换成了杨卫国被一些涂脂抹粉的女人簇拥着。
杨金玉看不出眼色，又添一把火，“女人怀孕这个时期，得把男人看住了，这期间很多男的都有放纵一次的想法，有的想法归想法，把持得住，有的则是管不住裤腰带，由着自己干坏事儿。”
于晓娜慌了神，“妈，我这是假怀孕啊，不能因为这事儿，卫国他就外边有人了吧？”
杨金玉看不惯她不经事儿的样子，“谁说他有人了，我是说让你长点儿心，我看卫国不像那种人，可你也得勤快点儿持家，才能拢住男人的心啊！”
“妈那假怀孕这事儿......”
“又得演场戏了，唉。”
转眼又大半个月过去，复习的时间变得紧迫起来。
图书馆比起之前变得拥挤了许多，为了方便容纳更多学习的人，管理员多加了两排桌椅，原本宽阔豁亮的过道，现下要侧着身子才能将将过得去。
人一多，呼出的二氧化碳也多，空气不干不净的，总让人头脑发昏，所以每个半个小时左右，都会有人站起身，从一条条支在过道的腿上跨过去，去外面透透气，
胡桃和杨卫民在尽量忍耐，可时间久了，也有些胸闷。
这大半月里，杨卫民几乎与李向前、孙德旺切断了来往，把空余时间都贡献给了图书馆。
在佟妮家趟了一次浑水后，他也想明白了，胡桃说的对，既然现在调动工作的事情行不通，那就好好的准备读书考学吧，或许这方面会有惊喜。
胡桃为两个人制定了冲刺计划，尽量多在习题上下功夫，在考试之前模拟一下，算算答题的时间，找找在考场的感觉，以免到时候紧张影响发挥。
杨卫民认真的做着题，可他不若胡桃那样熟练，许多东西就是记不住、看不懂，而且还陷入了情绪的恶性循环，越是看不懂越不冷静，越不冷静越无法思考，再加上马虎大意，他的成绩很不理想。
随着胡桃在他的卷子上又画下了一个红叉，杨卫烦躁的扯过卷子，用力撕扯揉成了一团，刺耳的脆响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响亮，引来了周围人气恼的目光。
胡桃被他这一举动惊到了，拉着杨卫民到走廊。
杨卫民站定，甩开她的手，后背靠着墙壁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侧着脸不肯看胡桃。
胡桃充满担忧的问，“卫民......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卫民在和自己负气，语气短促而沉郁。
胡桃柔声劝慰，“错题是正常的，我也经常错，这次记住了下次改正就好了，干嘛和自己生气呀。”
“不是错题的事儿，我是在和自己生气。”杨卫民转过头，正视着胡桃，“我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就算很努力去做了，还是做不好！”
胡桃拉起他的手，“卫民，咱们上次不都说了么，一切都会变好的，现在才只是开始呀，别心急，还有时间呢......”
“胡桃！”杨卫民打断她，“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不是学习这块料，我不像你在这方面脑子聪明，记得牢，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我没少下功夫，可还是这样，胡桃，你要是想找个有知识有文凭的，你就、你就换人吧。”
“杨卫民！你混蛋！”
胡桃气恼着掉头就走。
杨卫民本能的想要追上去，但脚底像是生了根，迈不开腿。
过了许久，他颓然的朝着大门走了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一天杨卫民都在懊恼着。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对胡桃说了那种混账话，简直恨死了自己的狗脾气。
其实，他只是太慌乱了，急于想要证明自己，但又屡遭失败，眼睁睁看着胡桃越来越优秀，仿佛一只越飞越高的风筝，快让他捉不住，所以才倍感压力，他也想过去道歉，但自尊心又别扭着，纯粹是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然而，时间并没有给他太多纠结的机会，有些变故总会发生的猝不及防。
胡明生病了，是需要开刀的急症，胡桃着急忙慌的奔波于医院的走廊内。
李向前来帮父亲取药，正巧看见了胡桃，才想与她打招呼，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跟着医生一溜小跑下了楼。
李向前估摸着不太好，开完药后回家找来了杨卫民。
走廊里，胡桃正给医生们说着小话，点头哈腰的就差作揖了。
她一再恳求先救治胡明，手术费用和住院费用她会尽快补上的。
医生中的一个小个子，啪的一声合上了病例，有些冷血的说，“你这样的太多了，都说自己有困难，这天底下就你最困难，治好了就偷摸溜走了，我们又得挨处分还得扣工资，找谁说理去，你有时间和我们说这些，不如赶紧去想想办法！”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杨卫民径直着冲过去，一把揪住小个子医生的领子，把他提起来，“谁偷摸溜走了，说了先救人，这边马上去筹钱，两不耽误，怎么就不行！”
李向前也过来帮腔，“就是，钱差不了，我用人格担保，我就在钢厂上班，欠钱了你们来钢厂找我来，我叫李向前。”
“你松手，你先松手！”小个子医生挣扎着说道。
一旁的医生护士也劝说着杨卫民，“同志，你先别激动，咱们慢慢说。”
“你们都听见了，他说的是人话么？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杨卫民不依不饶。
“同志你冷静下，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可这事儿是有规定的，咱们肯定是会先救人的，但这费用你们尽快想办法，可以先把手术费用交了，住院费晚个两天也行。”一名医生说道。
杨卫民撒开手，小个子医生猛的着地，差点儿摔了一跤，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
他扒拉了两下刘海，扶了扶眼镜，“粗鲁！野蛮！什么东西！”
“我让你再废话！”杨卫民又准备冲过去收拾他，胡桃扯住他的胳膊。
“医生，您先救人，我们马上凑钱。”胡桃急切的说道。
小个子医生撂着脸子，横了杨卫民一样，抻了抻衣裳，走了。
杨卫民被挑衅，叫骂着，“哎，你给我过来，你个地豆子......”
说和的医生拦在他面前，“同志，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也是上礼拜替病人垫了钱被骗了才气不顺的，那家人连夜跑了，还是从厕所窗户爬出去的，他连句感谢都没落着，还搭上了一个月的工资，正闹情绪呢。”
医生缓了缓又说，“当然了，他的态度确实有问题，你们放心，我们会处分他的，让他给你们道歉。”
“那倒不用，你们全力以赴救人就行了。”杨卫民整理了下衣服，冷着连说，“要是治不好我再闹，我把你们医院都给拆了！”
医生面色难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杨卫民！你除了乱发脾气还能干什么！”胡桃又急又气，将火气发到杨卫民头上，“还要拆人家医院，你是活土匪啊！”
杨卫民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胡桃，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啊！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他都那么和你说话了，我还能干看着？”
李向前走到两人中间，把他们分开，“行了，别吵了，胡桃，老三也是担心你受欺负，这不都跟着胡明的事儿着急么，到底什么病啊？”
胡桃低着头，双手交叠，狠命的抠着，“今天白天他在厂房里昏倒了，送来医院检查，说是肠道里长了个瘤子，已经出血了，得马上手术。”
“费用还差多少？”杨卫民冷静下来，可语气依旧气冲冲的。
胡桃不看他，自顾自的说，“手术费二十，估摸着得住个半个月的院，一共要一百八十六元三角。”
“这么多！”李向前震惊的脱口而出。
杨卫民也被这数字吓得站直了身体，随后掏出了口袋里的钱，“我这带了三十，你先拿着去用，不够的我来想办法。”
李向前在胸前的口袋摸了一把，“我这就带了十五，剩下的放我妈手里了，我回去也帮着张罗点儿，大家凑凑。”
胡桃摇着头不肯接，“我去找单位领导预支下工资吧，我家里存了五十，再和莫丽她们窜窜钱，兴许能够。”
“别墨迹了！就按我说的办！”杨卫民霸道的把钱都塞进了胡桃的手里，扭头和李向前说，“向前，算我借你的，我尽快还你！”
李向前不愿意听，“别和我说那些个屁话！我家里吃喝，光棍一个，不着急用钱！先拿着用吧！”
“卫民......”胡桃一直憋着没哭，现在一整个人松了口气，反而眼泪忍不住了。
李向前识趣的躲到一边，说去厕所，给他们留下了二人空间。
接着，杨卫民深吸了一口气，“胡桃，上次是我不会说话，我混蛋，我杨卫民长这么大没和谁低过头，我爸往死里打我我都不认错，但上次那些话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他说完，双手抱拳深深的鞠躬，滑稽的动作像个讨压岁钱的小娃娃。
胡桃原本正难受，硬是被他憨笨的动作逗笑了。
“胡桃，对不起，我任打也任罚，只要你原谅我就行！”
好半天没回应，杨卫民抬起头偷瞄她，发现她竟然在笑，顿觉自己被耍了。
“你耍我！”
胡桃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止住笑意，“我没有，胡明这事儿我还担惊受怕着呢。”
杨卫民把胡桃抱在怀里，硬气的说，“别怕，胡明会没事儿的。”
“我怕他是得了恶病......”胡桃又哭了起来。
杨卫民板着她的肩膀，目光坚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