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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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楔子

枫叶街,吾乡之名街也。

其盛名为人所知,其艳景为人所称道,其秋色尤独步于世。每至秋日,便是网红之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旁枫叶,如血似火,若要将整条街道点燃,宛如火红长龙,似有无形之手,将街涂成血色长带。行于其上,足下落叶,沙沙作响,似低语,似叹息,为街道添了几分幽深之意。风起时,叶如蝶舞,翻飞不定,美不胜收,恍若天工开物,犹如秋日庆典。

此地旧时建筑犹存殖民之风,中西合璧,雕梁画栋,色彩斑斓,不觉间仿佛穿越百年岁月。街旁小店、咖啡馆、餐馆,皆有异国风情,文艺气息浓郁,无论是品尝地道之味,抑或是选购手工艺品,皆能感受到那浓郁的文化之香。

秋之枫叶,艺术之建筑,引世人远道而来,或打卡留念,或摄录影像,此街之名,亦因此而远播。

吾父,建筑工程之设计师也。廿年前,枫叶街之房屋翻新与景区创建,皆出自其手。昔时,吾祖考古所内名望颇高,望吾父能承其业,然终未遂愿。吾父,终是选择了与吾祖所愿迥异之道。

吾母,自由艺术人也,终日沉浸于绘画世界。初时此地美景与文艺气息令其心醉神迷,遂随吾父定居于此,不觉二十余载。

吾父之志,不在考古,而在建筑;吾母之爱,不在尘世繁华,而在艺术之纯粹。枫叶街,见证了吾家之变迁,亦承载了吾父母之梦想与追求。岁月流转,枫叶街依旧红火,而吾家之情,亦如这枫叶,历久弥新。

闻之,昔日枫叶街之小洋楼,皆属私产,其间有若干曾为洋人所据。盖百年前,此地乃多国杂处之繁华商埠,后经世事之变迁,洋人渐退,吾民亦复其故土。国收其产,此屋历经数易其主,终定为景区,修旧如旧,街面亦整体翻新,以作吾乡文化街区,供人游览。

是以,此街之常住者实寡,多为承租屋宇门面,经营旅游之业者。吾家,独留此屋之产权,此乃曾祖之才,祖之力争,及父之贡献所致,终使祖屋得以留存。吾家数代,实为枫叶街百年之见证。

枫叶街,非独吾乡之名,亦吾家之荣。曾祖之智,祖父之志,父亲之劳,皆于此街得以体现。吾家之屋,非但为吾家之产,亦为吾乡文化之象征。百年沧桑,枫叶街依旧,吾家之情,亦如是街,历久而弥坚。

岁月如流,吾家为枫叶街老住户,新来之老板,多有来问候者,吾自幼至今,亦见过数十老板矣。此旅游之地,商贾如流水,人来人往,然交情深厚之邻,实难觅也。偶感孤寂,然既已如此,亦习以为常。纵使街市喧哗,吾家依旧寂寞冷清。

吾家对街之情况,颇为熟悉。何时新开咖啡店,何处又来音乐青年,或摄影工作室、画坊、非遗传承中心等,吾家皆了如指掌。生意不济而倒闭之店,亦常有之,尤在经济不景之年,常见店面装修换主。多为餐饮、服装之业,亦有休闲之宠物店等。

街区商铺琳琅满目,然有一店颇为特别,房主为外地人,购得整栋楼房,作公寓长租之用。房东姓李,平素不居此街,故吾仅于装修时见之。吾父告之以文化街区装修之规矩,无非是不得破坏风格之整体性等。李老板对吾家甚为客气,与吾父交好,交情颇深。然李老板鲜少露面,半年或一年一来,查看房租方至。平时不知何人打理此房,或无人打理,偶亦托吾父相助,寄他乡特产以表谢意。

吾家于此枫叶街,见证无数变迁,亦见惯人情冷暖。身处繁华,心如秋叶之静美,不为外界所动。此乃吾家之幸,亦或不幸,然吾家之人,皆以平常心泰然处之。

吾亦曾好奇,询之于李老板,谓此等文化街区,岂非开设酒店民宿更为有利?如此优越条件与地段,购得此屋亦非易事,欲得之者众多,却仅供长租,于租客而言,实非佳选。一则此地地段极佳,租金难以降低,致使求租者寡;二则此地人来人往,游客众多,愿在此短暂体验街区夜生活者,实为酒店民宿之良机。

李老板则言,彼于多地皆设民宿,然未成连锁,管理未免繁琐,耗费精力甚巨。枫叶街之屋,炙手可热,彼亦费尽心机方得之,一时之间,力有未逮,人手不足,难以经营民宿,又不愿弃此辛苦得来之屋,遂暂以长租公寓之形式出租,待有余力,再行装修,转为民宿。

彼之公寓开设数年,入住者寥寥,公寓亦显冷清。吾母初时忧其嘈杂,恐扰其创作,后觉此忧实为多余,盖其静谧如常。租客亦鲜有见者,或因租金昂贵,或有他故,盖求租者寥寥,亦鲜有新人来观房,与街市之繁华相比,实显沉闷冷清。

吾曾以此趣事与父谈笑。父曰,此非李老板之过,盖枫叶街之屋,其内房舍皆不逾九间也。

此事颇为耐人寻味。吾家之两层小楼,仅得六室,吾亦曾留意枫叶街之他屋,虽格局各异,然皆无逾九室者。一楼多作商铺,二楼则勉强可居。若二楼为餐饮之包厢,老板或需另觅居所。言及宽敞,当数李老板所开公寓,四层之高,楼顶可俯瞰整条枫叶街,于街区之中,亦如鹤立鸡群。其内正有九室,难怪李老板独钟此屋,以作民宿之业。就地段而言,纵租客寥寥,房租亦当可观。

吾非出于好奇,乃因李老板与吾父之交情,及其所盘之屋,仅与吾家一墙之隔。

吾家与李老板之公寓,虽仅一墙之隔,然其间之故事,却颇多曲折。吾家之屋,虽小,却温馨,吾父与李老板之交情,亦非一朝一夕。此公寓之存在,非但为吾家之邻,亦为枫叶街之一段诡话。

吾家,枫叶街96号也。

李老板之长租公寓,则为枫叶街97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