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见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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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见,春晓

杨欣大学毕业的时候,是二十多年前。

那会儿的他头发还很多,脸上也没有皱纹,只有飞扬的青春与激昂的斗志。

他一心想要凭借自己所学,改变家乡的落后情况,更是在大学毕业前夕,特地请假回了一趟家乡,为的是查看自己的“毕业论文”,也是他为家乡寻找到的“聚宝盆”。

二十多年前的交通,远没有现在这般便利。

那会儿没有高铁,高速公路也没有通上几条,村村通公路的政策尚未实施。

杨欣从大学回到牛村,一路上的折腾丝毫不比《人在囧途》这部电影里面的两个主人公的经历少:

他首先得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费力地挤上绿皮火车,在混杂着各种气味、宛如罐头一般闷人的火车上,哐当哐当的晃悠上大半天的功夫,才能抵达省城。

下了火车后,整个人感觉像是重获新生,普通的空气都变的格外香甜。

但这还是归家旅途中,最好走的一段路,万里长征从这里才算开始:

接下来,杨欣还得再换乘公共汽车返回蒲县。

在那个年代,从省城到蒲县的快速公路还没有影子,公交汽车走的都是省道、县道甚至乡道。

道路经常被过往车辆碾的稀烂,当公共汽车驶过时,荡起一片的灰尘不说,还颠得很,能叫人把肚子里面吃的东西全都给颠出来。

所以杨欣每次回家,都不会在路上吃东西,只是在出发前于学校里面吃个早饭,然后一直撑到晚上回到家再吃第二顿。

既是省钱,也是怕吃了之后,路上更加不好受。

就这样一路颠回蒲县,人没晕车,已经算是年轻力壮身体好了。但灰头土脸却是少不了的,身上更是起了黏糊糊一层,有汗水也有灰尘,非常难受。

但接下来,从蒲县返回牛村的路途才是最恼火,也是最麻烦的。

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能够直接到乡里的公交车,杨欣只能先坐县里的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回到镇上,再想办法回村。

那一天,杨欣算是运气好,公交车没有在半道上耽误太多时间,更没有出故障抛锚。在一路颠颠簸簸折腾到镇上的时候,天都还没有黑。

镇子分为上下场两个部分,当公交车驶入镇子上场,杨欣就迫不及待的用乡音大喊‘师傅,刹一脚,刹一脚’。车上人多,要是声音不吼大点,公交车司机很难听得见。

等到司机踩了一脚刹车,让公交车在‘噗嗤’一声中停下,并打开车门,杨欣便背着他那个大大的、拉链坏掉、用绳子捆了两圈的帆布包,在一路‘让一哈’‘借个道’的招呼声中,费力的挤下了车。

从县城回镇上的公交车,在别的时间人不多,但是早上去、下午回的这几趟车里,绝对是人满为患。

现如今说的跨城通勤,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便有。虽然那时候的距离比不上现在跨得远,但是路上花费的时间、折腾的精力,并不比现在差,甚至还要更多。

等到公共汽车扬起一片尘土,噗噗的喷出几道黑气,晃晃悠悠地开走后,杨欣方才背着他的大帆布包,走向了路边停着的几辆摩托车。

这些摩托车就是镇上去往山中各村的交通工具。

在这个年代,出租车还是个稀罕物,大城市里面或许常见,但在县城里面都没有几辆,镇上根本就看不见,更不要说是往山上各村跑了。

要知道,有些山路不仅崎岖破烂,还非常狭窄,甚至比汽车还要窄,不熟悉路况的话,过去就得傻眼,出租车根本不愿意来这里跑。

就算偶尔有出租车愿意跑,山里面的人也不愿意给那车费钱,宁愿靠着双脚走。

看到杨欣走过来,几个蹲在路边抽烟聊天的摩的师傅,纷纷起身招揽生意:

“娃儿,你要坐车哇?坐我的嘛。”

“你要去哪里?坐我的车,我送你,马上就能走。”

“嚯哟,看你娃儿这么大的包,是打工回来还是读书回来?他们那些摩托车,都是两个滚滚的。你这么大个包,坐他们的车,怕是要翘尾哟。来坐我的三轮车嘛,空间大,东西再多都放得下。现在已经有两个人了,你上来我这最多再等半个小时,不管有没得人都出发,绝对不得让你娃儿走夜路。”

杨欣看了一圈,觉得三轮车师傅说的有道理,他的帆布包不仅大,还很沉,坐两轮摩托的话确实不太方便,而且三轮车上面已经有了两个乘客,说不定费用匀一下,还能少点,便用本地话询问:“叔,我去牛村,你看要好多钱哇?”

三轮车师傅报了个价:“牛村嗦?这样子嘛,你给个十块钱。放心娃儿,我绝对没有多要你的钱。你看你这么大个包,还重得很,如果不是我这一车拉的人多,单独送你一个人的话,十块钱我根本不得跑。”

十块钱,对于刚刚毕业的杨欣来说,不算少了。他在大学里面一天的开销甚至都不到十块钱,因为他知道家里面挣钱不容易,从来都是能省则省,搞的同寝弟兄都开玩笑的说他抠门,可说过之后,也经常会在他吃馒头腐乳的时候,帮他带点菜回来,让他见见油荤。

不过杨欣也知道,现在从镇上回村里,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如果不给这十块钱坐着三轮车的话,他就只能背着帆布包,一路走着回家。

如果时间早点,他会为了节省这十块钱,背着帆布包走回去。哪怕累点都无所谓,对于村里人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把子力气。

但是现在这个点,他如果走着回去,怕是要到半夜才能到家。这晚上的山路可不好走,万一出点事,多的都折进去了。

所以稍稍迟疑了一下,杨欣便开始跟三轮车师傅讲起了价,嘴皮子都快要磨破,还拉上了乡里乡亲的关系,总算是让三轮车师傅给他便宜了两块钱。

“你这个娃儿,简直太能讲价了。”三轮车师傅连连摇头,感觉自己是涨了见识,年轻人他见得多了,像是杨欣这般能砍价,为了两三块钱磨上半天的,他还是头回遇见。

从怀里掏出贴身藏着的破钱包,摸出一张五块三张一块的钞票递给三轮车师傅,杨欣将帆布背包托上了车,紧接着自己也爬了上去,寻了个空地随便坐下。

三轮车上的另外两个乘客是两口子,杨欣跟他们聊了几句,知道他们是青月村的人。

青月村的位置比牛村要更往山里走,地势以浅丘山居多。那里的人除了栽种粮食外,还会种一些茶树,每年的二到四月,就是春茶采摘的时节,杨欣的老爹每到那个时候,都会去青月村买回来许多的茶叶放在家中,在农忙的时候泡上一大壶茶,拿到井里冰着,等干完农活回来一饮而尽,不仅解渴,还能洗去一身的疲惫,让人重新抖擞精神。

杨欣跟青月村的这对夫妻正聊得起劲,又来了一个乘客,年轻比杨欣稍微大上个两三岁,拖着个行李箱,却是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她的身形略显瘦小,但眉目间却是透着一股子干练的精神。

女孩扫了一圈,估计也是和杨欣一样,觉得三轮车更好放行李,便走了过来,跟三轮车师傅交谈。

听口音,女孩应该是外地人,操着一口普通话。偏偏三轮车师傅只会讲当地土话,那女孩子勉强能听懂几句,三轮车师傅不得已,只能连比带划,同时学着电视里面那些人的腔调讲起普通话。然而口音别扭,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土话,让这个女孩听的更加茫然和不解。

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讲普通话。以前杨欣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他懂了,这川味的普通话,效果确实不一般,本来女孩勉强还能听懂几句,在三轮车师傅讲上了普通话后,却是一句也听不懂了。

杨欣在偷笑的同时开了口,帮着两人翻译,三轮车师傅明显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都急出来了的汗水。

在杨欣的帮助下,女孩很快就跟三轮车师傅谈好了价,讲好了要去的地址。

然而让杨欣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孩去的地方居然跟他一样,都是牛村。

杨欣很确定,村里面并没有这么一个女孩。所以他有些好奇,这个女孩跑去牛村做什么?

旅游吗?

牛村虽然风光不错,但也没有什么出名的景点。再说了,山村田园风光有什么稀奇?现阶段的人,喜欢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就算是旅行,也更愿意往大城市,去领略感受现代化城市的魅力。

带着疑问,杨欣一边帮着女孩把行李箱拖上三轮车,一边好奇地问她:“你去牛村做什么?”

“谢谢,我去牛村上班。”女孩在道了一声谢后,笑着回答说。

上班?这个回答让杨欣更加的困惑了。牛村那地方可没有工厂,去上哪门子班?

不过杨欣的反应也是快,他很快从女孩的年龄,以及毕业前听到的一些政策,推测出了她去牛村的缘由。

“你是大学生村官?”

“是。”

女孩点头承认,大大方方的向杨欣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春晓,新任的牛村书记助理。我刚才听三轮车师傅说,你也是去牛村?是牛村人?”

杨欣伸出手,迟疑了一下,却被春晓主动抓住手握了握,还笑着打趣他是不好意思吗?搞的杨欣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后,想要借着自我介绍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你好你好,我叫杨欣,就是牛村本地人,欢迎你来我们牛村……不过你这新官上任,怎么还自己坐三轮车过去?镇上没有安排车送你吗?”

春晓笑着回答:“我是去牛村工作的,又不是去享福,大伙儿都挺忙,能不麻烦他们还是不麻烦的好。再说了,这不是有车能去牛村吗?”

说完,她打量了杨欣几眼,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学生,而非打工回来的年轻人,便好奇地问:“你这是学校放假了?不对呀,最近没有假期吧?”

杨欣笑着摇了摇头:“快毕业了,提前请假回来,看看我的毕业论文。”

春晓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毕业论文还要请假回到村里看?只当杨欣的意思,是村里面比较安静,适合他回来写论文、改论文,也没多想,转而问道:“快毕业了啊,打算找什么工作,有方向了吗?”

春晓的这些问题,让杨欣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这一刻就进入到了村书记助理的状态,开始关心起了村民们的情况?

“我不打算在外面找工作。”杨欣扭过头,望向了牛村的方向:“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把自己所学的知识用在牛村。”

春晓听到这里,越发好奇,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论文’,心中有了个猜测,问道:“你在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果树学专业,没有听说过吧?”杨欣报出了一个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的专业。

没想到春晓听到这个专业的名字,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学果树培育的?”

杨欣点头道:“你这么理解也没错,但是果树培育只是其中一部分。”

春晓笑了起来:“难怪你说回来看你的毕业论文。你的毕业论文,就是栽在村里的果树?”

春晓没有追问果树学专业除了果树培育,还有别的哪些课程,只是有些兴奋地说:“我在被分配到了牛村后,就看过不少你们那里的资料,知道你们那儿盛产柑橘,是当地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你是打算回去搞柑橘种植?”

杨欣有些惊讶的看着春晓,他本以为对方去牛村,只是为了镀金走个过场,但是现在听春晓一口道出了牛村盛产柑橘的情况,便知道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大学生村官,不管是不是去基层镀金,至少是做了些功课。

“没错。”

杨欣点点头,告诉了春晓牛村的柑橘情况,以及自己的打算。

“我们那儿现在种的,多是些本地的土柑,也就是所谓的‘苏桃柑儿’。这种土柑,个小、籽多。绿皮的时候吃到嘴里,能把人的牙齿酸掉。就算是等到果皮变黄,口感依旧是酸多甜少。正因为口感的缘故,使得这种土柑一直卖不起价。再加上牛村的路不太好走,每年柑橘上市的时候,都没有水果商愿意进山来收果,全是村民自己摘下果子,运到镇上、城里去卖,往往一天的折腾下来,也卖不了多少钱。这就让不少种了土柑的人,更加不愿意劳心费神的去施肥、防虫、打理果树。这又让果子的味道越发酸涩,甚至果实发干、汁水减少,变的越发不好卖。”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从资料上面有看到。不过资料上面只是说了在这几年里,牛村在柑橘这方面的收入逐年减少,今天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柑橘收入减少的原因居然是这样。这是形成了恶性循环啊,要是不能解决,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春晓皱着眉头感叹了几句,又问:“你既然知道牛村柑橘的困境,还愿意回来搞柑橘种植,想必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杨欣点了点头,告诉春晓:“我在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做,才能提升柑橘的口感和味道。结果发现,日本在79年的时候,通过清见与椪柑的杂交,培育出了一种名为‘春见’的柑橘品种。这种柑橘,皮与果肉是分开的,非常好剥,关键是果肉脆嫩多汁,甜味很浓,吃起来相当的化渣,非常符合大众口味。而在咱们蒲县,在咱们牛村的环境,温度、湿度等等,全都非常适合培育春见。恰好前两年,中国柑橘研究所引进了这种柑橘,我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拿到了一些春见的枝芽,前两年已经在家中的柑橘园里面进行了嫁接。今年我毕业,也正好是第一批春见果实成熟,特地提前请假回来,看看果实的情况。如果甜度、口感都能达标,我就打算说服村里的人都嫁接春见,肯定会比酸涩的土柑受欢迎,也更好卖。”

春晓连连点头:“你的想法很不错,等到了村里后,我去你家,看看你说的春见的情况。如果这种柑橘的口感和味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还真是可以推广,帮助大伙儿增收。不过我觉得,光是新品柑橘,并不足以彻底的扭转局面。得想办法将柑橘的名气打响,把品牌立起来,这样才能有长远的、可持续性的发展。回村之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虽然不是学的农业,但是可以帮你想办法解决问题。”

杨欣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需要春晓帮忙,但是对方这么热情,对于柑橘的发展也跟他有着相同的看法,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便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笑着点头答应:“好啊,要真遇到了什么问题,我就来找你。”

“我们说好了。”春晓应道,还抬起了手,示意杨欣跟她击掌。

夕阳的光芒下,两个人年轻人击掌而笑,阳光在他们的身上,洒下了一片金黄色的剪影。

这个时候,三轮车师傅眼见天色不早,终于不再等客,发动三轮车,在一阵‘突突突’的声响中,驾驶着三轮车往山里面走。

春晓是第一次去牛村,她虽然看过一些牛村的资料,但是还想要了解更多,正好遇到了杨欣这个牛村人,便与他聊起了牛村的种种情况。

杨欣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向春晓讲了一番,完了后感叹道:“我们牛村的人,除了种庄稼外,就是靠着柑橘卖点儿钱。累不说,一年下来还赚不到几个钱。所以现在我们村子里面的年轻人,不是考出去,留在了大城市工作,就是去了城里打工,没几个愿意留在村里面做田……”

春晓点头叹道:“牛村的这种情况,也是现在许多农村面临的一大问题。青壮劳力全部去了城里打工,村子里面只剩下了留守的老人和儿童。如果不能提高农民的收入,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农村的情况也会越来越糟糕。更加糟糕的是,田地将无人耕作……”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三轮车忽然猛烈地晃动了起来,吓的她赶紧抓紧了三轮车的边沿,探头往外张望,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杨欣见状,赶紧提醒她:“小心点,山路可不好走,你得抓稳扶牢,免得被甩下车去。”

“啊?还会被甩下车?有没有这么夸张?”

春晓探头朝着车外看去,只见三轮车已经出了城,正在往山里面的村庄开去。沿途的路况确实很糟糕,首先是路面不宽,顶多容纳一辆汽车单边通行,若是有两辆车对向行驶的话,就得要找一处稍微宽阔点的地方错车才行,否则就得堵着谁也走不了。

另外就是这条路坑坑洼洼,很是破烂。也就是这几天没有下雨,否则这条路不仅颠,产生的淤泥还能把车陷进去,叫人寸步难行。

“别以为我是在夸张,这路真不好走。”杨欣说。

三轮车师傅在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也开了口,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春晓对于三轮车师傅的土话,只能勉强听懂两三句,便扭头看向杨欣。后者帮着她翻译:“师傅说,山里面有个煤矿,拉煤的货车来来往往,就把这条路给碾了个稀碎。”

春晓明白了原委,紧接着又皱眉:“他好像说了一大堆?不止你这几句吧?”

“有用的内容就这几句,其它都是日麻道娘的土话,那些就不用翻译了吧。”杨欣笑着解释,紧接着又说:“你听不太懂我们这里的土话,开展工作怕是有些困难。”

春晓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牛村以老幼居多,小孩子在学校里面或许还学了几句普通话,可以交流。但村里的老人,有些一辈子都没讲过普通话,真要让他们讲,恐怕就会像三轮车师傅讲的普通话一样,口音极重,还夹杂着土话在里面,叫人听不懂。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没关系,我会尽快学会你们这里的方言,就算讲不明白,也要听得懂。”

春晓告诉杨欣,她打算拿出大学里面攻读英语的劲头,争取早日通过牛村方言的‘考级’。

杨欣没有想到春晓竟然有着这样的打算,越发觉得她不像是来镀金混日子的,便竖起拇指,鼓励道:“你厉害,加油。”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感觉时间过的很快。

三轮车在拐过了一个弯后,变得平稳了许多。春晓扭头一看,发现这里的路况相比之前确实是要好上不少。坑洼变少了,路面也宽阔、平整了许多。虽然不是水泥路,却铺了一层炭渣、小石子来保证路面的平整。

“马上就要到牛村了,这条路是老村书带着大伙儿修的。”

杨欣告诉春晓,老村书当时是想要大伙儿进出村子方便,好把村子里面种的菜与柑橘运到城镇里面去卖,本着要想富先修路的念头,跑到镇上化缘了一部分钱,又让村民们集体出资凑了一部分,最终修了这么一条路。

因为钱不够,路没有修成水泥的,也没有修太远。可即便如此,还是极大方便了牛村村民的出行。

“以前我们牛村通往镇上的路,比刚才咱们走的那一条路还要窄、还要烂,全是土路,旱天的时候尘土飞扬,一旦下了雨,立马变的泥泞难行,脚很容易就会陷进泥里去,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有时候脚拔出来了,鞋子却留在了泥里……”

杨欣回忆起这条路往日里的情况,不胜唏嘘。春晓则是从这件事情里面,分析出牛村的这位老村书,也是一个想要为村民们做些事情的人。或许以后,能够很好的合作。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再开口。

车上的那对夫妇也没有吱声,一个抽着叶子烟,另外一个在摇摇晃晃的三轮车上,居然还能稳住身形织毛衣。

一时间,只剩下了三轮车‘突突突’的声响,以及抽叶子烟那个大叔时不时吐口水的声音。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三轮车晃晃悠悠,停在了牛村的村口。

三轮车师傅在刹住了车后,回头招呼两人到地方了,这才打破了寂静。

杨欣和春晓向三轮车师傅道了声谢,先是春晓跳下车,杨欣从车上把两人的行李搬了下去后,这才跳下三轮车。

三轮车‘突突突’的开走了。

杨欣背着帆布包,带着春晓往村委会走去。沿途遇到村子里的老人,都认识杨欣,笑着跟他打招呼,同时好奇地询问春晓是谁。

杨欣知道村里面的这些老人都八卦得很,要是不解释清楚春晓的身份,只怕会传出一些不太好的谣言,甚至谣言还会越传越离谱。

所以每当有人问起,他都会大声讲出春晓的身份,告诉对方这是村里来的大学生村官,自己是在回来的路上与春晓偶然相遇,此刻是带着春晓去村委会报到。

牛村的村委会就是几间小平房,看着简陋的很,门口还挂着一面红旗。

当杨欣带着春晓过来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蹲在门口抽着叶子烟,杨欣远远看到他就喊:“许叔,还没回家呢?是不是在等咱们村的大学生?”

蹲在村委会门口的老头,正是牛村的老村长许先国。

听到杨欣的话,再看到跟着他一块儿来的春晓,许先国立马知道,这个一头短发的年轻姑娘,就是自己在等的村书记助理。

他笑着起身,先是冲杨欣说了句:“你个娃儿可以哈,把咱们村的大学生都给带来了。”

然后把烟杆交到左手背到身后,免得烟味冲到春晓,腾出右手与春晓握了握,用蹩脚的普通话表示欢迎,没想到春晓却是用牛村土话回应了他,让他惊讶不已,一问才知道,是来牛村的路上,春晓从杨欣那里新学来的。

杨欣回到牛村,有些归心似箭,想要赶回去看他嫁接的春见,便向两人道了别,背着沉重的帆布包,脚步却飞快,只是没有回家,而是直奔自家的果园。

然而当他赶到果园,看到的一幕却是让他整个人呆在原地,甚至双脚发软,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上。

只因为他看到,果园里面那些嫁接了春见的柑橘树上,一个果子都没有了。

反倒是地上扔了好些剥开的果壳,还有一些略青的果子,被人吃了点就给扔在地上,甚至踩踏成了浆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