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村里面的议论
午饭刚过,牛村的幺店子里面就来了不少人。
甚至还有人饭都没有吃完,端着碗来到幺店子,一边扒着饭,一边问老板还有没有空位,顺带跟人闲聊。
幺店子是农村里面常见的小店,往往是开在村民自己家中,把靠着道路一侧的院墙拆开,垒个小房间就是铺面。
有的更简单,直接是把临道那一侧的窗户拓宽点,就成了铺面。
幺店子里面卖的商品往往很简单,种类也很少。
多是村子里面经常需要用到的东西。
比如盐巴、蜡烛、电池、火柴之类的生活用品。
尤其是蜡烛和火柴,在这个年代几乎是幺店子的必备品。
一到夏天,村里面就经常会停电。有时候一停就是一整天。没有个蜡烛的话,晚上吃个饭都不方便。
牛村离着镇上也不近,再加上道路难行,去一趟比较麻烦,幺店子的存在,可以说是解决了牛村这里许多人在购物上的需求。
在幺店子里面也会卖一些零食,但是种类不多,而且大多都是些三无产品或者山寨货,主打的就是一个便宜。
杨欣小的时候,最期盼的就是父母能在幺店子里面给他买个零食吃,哪怕是买一小袋的麻辣榨菜,他也能吃的很开心。
在那个年头,农村里面的人收入普遍不高,小孩子们能吃到零食就不错了,自然也不会挑剔,对于零食的要求很低,便宜、味道凑合,不会吃出毛病就行了。
至于生产许可、卫生许可什么的,说了他们也不懂。
除了售卖简单的商品,幺店子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给村民们提供一个娱乐的场所。
大部分的幺店子,都会在自家院子,以及空着的房间里面,摆上几张桌子,提供纸牌和麻将给村民们玩。
这是村民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
当然了,不管是玩纸牌还是麻将,金额都不大,够不上赌博,算是正常的娱乐。
不过幺店子里面的桌位有限,去的晚了没有位置,只能站在一旁看,这在牛村方言里面叫做‘抱膀子’。
可是抱膀子哪有亲自下场打牌好?所以每天的饭点过后,村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往幺店子占位,甚至饭没有吃完,捧着碗就来了的人也不少。
尤其是在农闲时节,这种情况更是常见。
不仅是在牛村,在大部分乡村的幺店子上,都是这种热闹的景象。
现在正处在春节前后,不仅是农闲,许多在外面打工的人也回来了,牛村就这么大,要是不来幺店子打牌聊天,就只有在家里面看电视听收音机。
这年头,城里面已经有了有线电视,可是牛村没有,甚至有电视机的都没几户人家,而只靠天线的话,收不到几个台,能看的电视节目有限,对于牛村的人来说,还不如到幺店子打牌聊天来的有意思。
此刻也是如此,不少村民来到幺店子,发现打牌的桌位已经被人占完,也不走,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有凳子就坐,没有凳子就站着聊。
这个说谁家的男人在外面打工,听说挣了不少的钱,今年回来的时候,腰里面别了个BB机,一有人打电话就会响,还穿了件叫什么屁儿卡蛋的衣服,据说是个外国牌子,你说这外国牌子取的名字怎么这么古怪?屁儿卡蛋……那衣服都能让屁股卡蛋了,怎么还有人愿意去买来穿?那不是受罪嘛!
那个讲谁家的孩子都二十六七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媒婆给说了好几个都不合适,也不知道要挑到什么时候,别到头来,挑来挑去,把自己给挑成了个老光棍。
等等话题,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偏偏村里人就爱聊这些。
尤其是现在春节将至,许多外出打工的人回来了,这个发了财,那个没赚到钱。
话题多的能让村民们轻轻松松就把一天的时间打发,混过去。
而在今天,聚在幺店子里面的人,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聊到了耙耙柑上。
起因是一个家里面没有栽种耙耙柑的村民,向种了的人发问:
“冯老五,我今天从你们果园过,看到你们园子里头的耙耙柑都熟透了的嘛,咋个还不摘去卖喃?硬是不怕烂在树子上啊?”
“烂不到。杨欣说了,耙耙柑只要不摘,留在树子上能保存两三个月。”冯老五回答道,但是并没有说为什么不摘去卖。
他没说,旁边另外一个家中同样是栽了耙耙柑的人,却接过话头说道:“是杨欣喊我们不要慌到摘的,他到城里面去找销路了,喊我们等到他回来再摘。”
那村民听到这里,又好奇的打听:“我听到说,杨欣给耙耙柑定的价格有点高?据说是普通柑子的好几倍,有没得这个事情哦?”
冯老五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杨欣说的耙耙柑品质高味道好,要卖个好价钱才得行。”
那村民啧啧称奇:“想要卖个好价钱,这个没得问题,但是他把价格也吼的太离谱了嘛。普通柑儿的好几倍,卖得出去啊?
这两年柑子的行情可不怎么好,我今年果园里面种的几个品种的柑子,都没卖到几个钱。我都在想,明年要不要把那些柑子树都拿去卖了,改种其它的东西。
我听说现在城里面的人,喜欢买银柳插在屋头,我有个亲戚,他们今年子就种的银柳,说是卖了不少钱,如果是染起颜色的,卖的价格更高。
我打算明年种点搞一下,如果真的卖得好,就改种银柳算求了。
诶对了,杨欣去城里头好几天了哇?有没有传消息回来?还没的啊?那他怕不是还没有找到销路,不好意思回来了哦?”
这村民不过是随口一提,说完后就找到搭子去打长牌了。
但是冯老五和另外几个家里面种了耙耙柑的村民,本来在这几天里就一直在担心杨欣找不到销路,此刻听了这个村民的一番话后,越发感觉不安,再没有心情打牌,干脆凑到一起,就此事展开了讨论。
“确实哈,杨欣走了都好几天,都还没的消息传回来,恐怕真的是进展不顺哦。”
“进展不顺就对了,我早就说过,他喊的那个价格太高了。有哪个愿意花这么多钱买柑子吃?就算这个柑子,确实甜确实好吃,但要换成你们,你们愿意花那么贵的价买柑子吃?”
“我不愿意,有这个价,我去割斤肉吃不香吗?再说城里面的人有钱,怕是也接受不了这个价哦。要我说,杨欣想要耙耙柑卖出个好价格,这个理解,我也想。但这个事情,是光凭个人想,就能办到的啊?你把价格吼的高了,买的人不认账,最后还不是要降价?这些都是小事情,最怕的是到头来,耽误了柑子的采摘时间,搞的想卖都来不赢。”
“就是嘛,我也在担心这个!依我看,杨欣这个娃儿,本事是有的,毕竟是读过大学,学到了知识。但是他在为人处世,还有做生意这些事情上面,就太嫩了。老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娃儿还需要再历练几年才得行。”
“那啷个办嘛?我们总不能自己摘了果子拿到镇上去卖?去年秦婆婆就是自己拿柑子去镇上卖,结果被村里面的人骂了一顿不说,还要给杨欣赔钱。你们难道想要跟她一样?”
“要我说,赔钱就赔钱。反正按照之前的约定,耙耙柑卖了的钱,也是要按照杨欣的啥子技术入股给他分钱。
说老实话,我之前就觉得这个技术入股不安逸,还不如给他一笔指导费,结果你们都不同意。现在算下账,要是我们一直跟到杨欣合作,就一直要让他占技术股,也就是说每年耙耙柑收获了都要给他分钱,这帐可就有的算了哦。
杨欣倒是安逸,以后躺到屋头耍起都能挣钱,我们一个个的,就全都变成给他打工的了。那果园、那柑子,到底算是我们的,还是他的?”
“咋个,听你这话,怕是想要跟杨欣终止合作哦?”
“不怕告诉你们,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反正现在技术都学到手了,病虫害的防治也差不多搞清楚了,终止合作也不怕。
按照去年秦婆婆的例子,终止合作后,给他杨欣赔一笔钱,当作是啥子技术转让的费用就行。这钱,咋个算,都比每年给他分红好吧?
再说了,我们也可以学秦婆婆,拖帐嘛。
都是乡里乡亲,我们还是看到他杨欣长大的。就说没得钱,喊他缓几年,他还能堵着我们的大门要账不成?
就算他做得出来,我们要钱没的,要命一条。
要嘛,看他敢不敢要。等到拖个几年,这钱还给不给,那就另说了。”
另外几个人听到他的话,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心有所想。
不管赞不赞同这个人的话,有一点,他们的看法却是一致。
杨欣这一次,很可能是在县城里面栽了大跟头,所以才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人也没有回来。
他杨欣栽跟头无所谓,可是大伙儿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一直这么等下去?
万一杨欣年轻气盛,非要来个不见黄河心不死,一直在县城里面耗着怎么办?他们也要跟着耗?
就算耙耙柑的保质期长,也经不住这样长期的耗吧?毕竟采摘要时间,自己拉到镇上、县城里面去卖,同样也要时间。
要是因为杨欣一直在县城里面耗着,导致耙耙柑采摘、售卖不及时,坏掉了,这个损耗算谁的?还不是要他们这些人自己承担。
杨欣有技术股,每家卖了都要给他分钱,哪怕是有耗损,也能从别家的分红里面补起来。但是他们没有这个收入啊,一旦出现耗损,亏的都是自己的钱,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一番沉默过后,又有人开了口,在一口将嘴里的烟吸完,把烟屁股扔到地上拿脚捻了捻后,说道:
“终止合作的事情,还可以再议。但是我觉得,确实是不能继续这样子耗下去了。
我们得去找老村书,要么让他把杨欣喊回来,问问进展。
如果进展不顺,就喊他不要固执,把价格降下去,别妄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免得耽误了大伙儿的收入。
今年子的耙耙柑,收成还是不错的,要是因为他杨欣的固执,导致大伙儿没有卖到钱,或者说卖少了,是他杨欣给我们补偿呢,还是村上给我们补哇?
要么就得让村里面同意我们自己把耙耙柑摘了去卖,别耽误了收成,卖多卖少,我们自己承担,也就不得怪哪个了。”
“对的,去找村里头要一个说法!当初是村上非要让我们听杨欣的话,要不然我们早在去年就开始卖耙耙柑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看着自家树上结满了果子,却不能摘、不能卖。这些果树到底还是不是我们的了?没有这样子的道理嘛!”
这几个人越说越起劲,还真就呼朋唤友,叫上人一块儿往村委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