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皮匠
毋宁县衙，后堂。
毋宁县令在进入后堂的衙库时，特地整了整衣冠。
然后，他屏退左右，才毕恭毕敬的敲了敲库门。又冲里边拱手道：“大人。您交代小人的事情，都办妥了。”
“进来！”
随着门里的一声吩咐，毋宁县令冰冷的脸上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他像一只小狼狗一样，推开门，弯腰走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暗淡，坐着两男一女。
这三个人，都穿着青色道袍。背着红色乾坤兜。
三个道人围着刘家新娘刘金莲的尸体，表情各异。
其中年长白髯的一位长者，以及白发的一位少年，都盯着尸身上李九阳留下的缝合线，沉默不语。
只有梳着两个冲天髻的那个妙龄少女，仿佛目中无人一般，坐在距离新娘子尸骸最近的地方，自顾自吃着手里的肉包子。
“血莲，别吧唧嘴了！”白发少年不乐意了。他警告那少女道，“包子馅溅都到新娘子嘴里了。”
“还不是怪你！”道姑血莲吐小舌头抱怨，“让血莲加班帮你们验尸，验的肚肚都饿了。”
中年道人从李九阳缝合刘家小姐头颅的走线上，收回目光。
他没有理会两个师弟妹的胡闹。而是对县令随口问：“我要的东西，查的怎么样了？”
“有了！”毋宁县令急忙从袖口取出一个小本子，然后告诉中年道人道，“杀虎之人叫李九阳。确实是前御医李庆云的族孙。两个月前被开除族籍，因为偷了家里的人参。”
“都对上了。看来这人没问题。”小道姑拍了拍落在胸脯平台上的大量肉沫，
然后她吧唧着嘴道，“一个御医的后人。会高级的缝合术，很正常呀。不知道鹤师兄还担忧什么。”
“并不正常！”中年道人使劲摇头道，“李庆云在京城当御医的时候，曾给我干过。
我深知此人只擅药理，并没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和针法。
而且不光他，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各位，这人的针法医术，超过天下所有的大夫。”
“何以见得？”小道姑来了兴趣。
“我刚才看了尸体上的施针。”道鹤告诉小道姑和师弟，“不光缝合了表皮，还有血管、白脉……这样的手艺，说明此人对于人体的掌握，已经达到游刃有余，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且那缝合针法如曹衣出水，其中的玄妙，叹为观止呐。”
“过誉了吧。”白发的师弟不信道，“您的医术和针法，也比不了么？”
“严格来说，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个仵作。”道雀告诉师弟，并跟着摇了摇头。
“可你是天下最好的仵作！”白发少年提醒。同时很诧异。
因为能让他师兄摇头甘拜的医术，他还真没见过几回。
“你俩哭丧着脸干嘛。”小丫头满不在乎道，“他在厉害也只是个男人，又能有什么威胁。若不听话，看我不吃了他。”
大师兄却警告两个人道：“但，他若是我们此行要捉拿的那个案犯，就很危险了。”
一瞬间，库房里的空气变得凝固了。
只有血莲嘴里咀嚼肉包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血莲你严肃点！我们这正讨论案情呢。”白发少年吐糟完师妹，又赶紧问大师兄，“您是怀疑。此人就是那丧心病狂的杀人妖王‘二皮匠’？”
“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道雀闭目。又讲道，“此人的针法，其实比二皮匠还恐怖细密。所以我怀疑……他是二皮匠的师父。那个……我不能提名字的人。”
“咕噜……”小血莲嘴里的肉包子终于没声了。
空气中静谧的连根针掉地都能听见。
随后，小血莲瞪了毋宁县令一眼。
纵然是这个辈分最小的师妹，一个眼神，竟然也看得堂堂县令一个哆嗦。
毋宁县令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他这个级别的官员能被听见的。
所以他立刻躬身道：“我先出去，出去……”
说着话，他急忙倒退出屋。
待此人走后。小血莲才又对大师兄道鹤问道：“师兄是怀疑，此人是三十年前，那桩大案的始作俑者？”
“不，不可能吧。”白发少年，惊的手都在抖。
但他还是强装镇静，对师兄讲：“这小子才十八。三十年前的案子……他还没出生。”
“你说的对！”道鹤作为天下第一的道医，赞成师弟的判断。
可话锋一转，他又讲道，“但三十岁的人，也是可以拥有十八岁的面容。”
“三十岁的人怎么能……等等！”白发少年闻言，冷汗越发流淌。
然后他恍然道，“师兄是怀疑，这人用这出神入化的针法……给自己换了面皮！”
“画皮之术……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的李九阳，已经不是李九阳了。”小道姑也发出一声期待的嘀咕，“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能加餐了？”
“你连二皮匠都未必是对手。还妄想吃他师父。”道鹤白了她一眼。
血莲却笑嘻嘻道：“他被我的肉包子药倒了呀……我现在懂师兄的安排了。您是想查看一下，他有没有抵御我道法的能力。面皮有没有缝合的痕迹。
毕竟他被赶出家族才两个月。即便被夺舍，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长好。
如果他和二皮匠没关系，那更好。
既然他比你这个仵作还懂人体，可以让他帮咱们看看我得的那罪证。”
“嗯！”道鹤点了点头。越发感觉血莲是个绝顶聪明的丫头。
怪不得师父会收她当关门弟子。才入门几年，就已经超过了自己……只是，师父这样做真的好吗？
毕竟，她到底算不算人，都要打个问号的。
三个人一番商讨后，很快确立了对付李九阳的方案。
道鹤和小师妹血莲去找李九阳，深度调查，验明正身。
白发少年则去联系师父。
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道鹤带着小血莲出了库房。
两个人重新见到县令后，径直来到了李九阳休息用餐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道鹤从腰间取出一根降魔杵。
然后他推开门，愣在了原地。
他看见李九阳手里拿着半个包子，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浑身发硬，面部抽笑。
而那包子里，赫然有半截被咬过的胡萝卜。
“你给他包子里下了多少幻药？”望着李九阳的状态，道鹤回身，冷眼质问血莲。
道姑血莲想了想，然后伸出她那根雪白雪白，顶小顶小的小拇指头肚。
道雀见状，震怒：“那是一头大象的量！你想让他极乐至死？”
“是长鹤说他很危险，让我手重点的。”小血莲吐舌头，然后赶紧指着李九阳，转移话题道，“师兄。他怎么那个样子呀。幻到什么了？还有，他腰里那又是什么法宝？”
“小孩子别乱看。”道鹤挡住了血莲的视线。然后红着脸解释道，“那是双修的法器。你日后就懂了。”
“哦哦。”小血莲懵懂的点了点头。内心却被已经被李九阳震撼，乃至馋到了。
一个小小的游方郎中，竟然也有法器。
看来这人大有机缘呐！
这样的人才，吃起来一定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