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疏仪:群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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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户婚律—其三》

第二日,欣雯没有拿花过来,而是将怀霞喊出门,说要亲自带她去摘花。怀霞的母亲自然是高兴的,能不让自己女儿天天埋头工作,出去见见世面是最好的。

虽然她们并没有把自己的关系和怀母说明。

路上,欣雯硬要拉着怀霞去买首饰“来嘛,长这么好看不好好打扮一下怎么行。”怀霞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还是同意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摘花的嘛?怎么非要我买首饰?去迟了不会被别人摘走吗?”话是这么说,手上却是不停地试着簪子。欣雯在一旁拖着下巴看着:“不要着急嘛,打扮得好看点最重要,你以前光顾着给别人做衣服了,自己却没管过,难得上街,不得好好打扮一下?弥补一下以前的遗憾。“

怀霞应了一声,继续拿各式各样的簪子往头上比对,但是对铜镜里的自己始终不满意。“唉,怎么弄都感觉没区别啊,要不算了吧。”“哎呀你行不行,我来我来。”欣雯将怀霞挤到一边,又拿着簪子往她头上比对。

两人逛到上头,最后还是没有去摘花,抱着一堆布匹和首饰盒子回到了家里。刚把东西放下,怀母急匆匆的从楼上小跑下来:“怀霞啊,刚才一位高少爷来定嫁衣啊。”此话惹得欣雯一惊;怀霞见母亲慌慌张张的模样,便说:“娘,怎么这么捉急,是期限很短吗?”怀母连忙摆手:“不短......但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儿说,便用手指向屋内一个方向——那里堆着山似的宝钱。怀霞见状,眼睛不由得瞪大:“这......这得有多少......只是定嫁衣的价钱吗?”

怀霞再三确认,还是不敢相信会有人花这么大价钱来定嫁衣。欣雯拍了拍怀霞的肩膀:“看来你来大生意了呀,那今天我先走咯。等你这一单结束了我再来!”她俩相视一笑,送欣雯出门后,怀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才回屋问起嫁衣的详情。

欣雯没有去别处,她走进了高府。“怎么样,我准备的你还满意吗?你答应我的,让你和那个姑娘叙旧,到时间就和我成婚,我偶然发现她家就是做喜事的,这不正好,让你穿她亲手做的嫁衣。”欣雯面对着座上人没有吱声,只是阴沉着脸发抖。

“怎么不说话?唉,没有我,你和你娘都还在寒风里饿肚子,我并没有强迫你什么,你要的要求我也答应你了,如果你不愿意,我没有任何的意见,但父亲也不会允许你们没有表示的离开,肯定会为难你们,我已经仁至义尽。”空气静谧,静谧到平静,平静到悲怆,悲怆到挣扎,最后放弃了任何波动。

之前是对这种婚姻有多么的不屑,现在就要在这里陷得多深,最终成为抽象婚姻的牺牲品。昨天那样的日子,再多一年就好了,再多一日,再多一时也好。

小时候,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怀母都会拿多出来的布料,给怀霞和自己做两件小小的嫁衣,她俩会轮流玩揭盖头的游戏,也许怀霞当时认为只是玩乐而已,但是自己每次都是无比正式地掀开怀霞的盖头。“没想到这一辈子的嫁衣都落在她们家了。”

但自己却没能留在她们家。

后续欣雯都没有再去怀霞家中,怀霞也因为嫁衣订单的事情忙里忙外,如此庞大数量的定金,不能敷衍别人。历时四天,一件材质轻奢的嫁衣挂在了怀霞家中,她已经做了无数嫁衣,但这次轻抚着嫁衣的衣袖,她有种自己穿上的冲动;很久她才回过神来,自己竟将一只手伸进了嫁衣的袖子。

“吓。”她浑身一抖,装作无事发生,把嫁衣挂了回去。“娘,你差人和那位高老爷说一声,嫁衣做好了,我们送不安全,让他自己来拿!”

过了几个时辰,门被轻叩几声推开,怀霞迅速从屋内跑出——她认为是欣雯来了,但实则不然,只是高家派下人来取东西的。她正垂头丧气地转身,却听那人喊住她;“哎,怀小姐,你门口叠信封没拿,我给你放屋里了。”

信封?自己早上特地在门口看有没有欣雯送的花,那时候也没看到什么信封。她等人都走了,从桌上一把抢走信封跑去了楼上。

“怀霞,最后都没能带你去摘花,真是抱歉;我不想绕弯子,我想说的是,我马上就要嫁给高家的少爷了,是的,能在出嫁的时候穿上你做的嫁衣我已经满足了,可惜哇,对面的人不是你啊,我也梦想和你平凡的世界里活一辈子,然而从很久以前我的命运就固定了,我一定会爱上你,但爱好像太虚无缥缈,我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大家嫁给的都不是心爱的人。

不知你是否记得小时候一位因为失火毁容的玩伴,如果你能记起,那就是我,因为火灾,父亲走的很早,我和母亲走投无路,被高家捡到。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不去投靠你们的话,可能是因为我一文不值但可恨的自尊吧,我多么的爱你,但我的样貌是不是会吓坏你呢?

高家的少爷是个好人,他很心疼我们母女,因为收留我们和他的父亲争吵过很多次,最后他父亲勉强同意我作为侧房嫁给他,他和我说,他父亲年事已高,等他父亲离世,他会让我来找你的!我会留着你给我做的嫁衣,等到和你见面的那一天,我会再穿上它,我要证明,我一定是爱你的,一定是这样。”

怀霞将信贴在胸口,不知是什么心情,她把眼泪引向了上扬的嘴角。

两日后高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饮酒。”

酒杯轰然落地,新郎扯下红绸缎,抱起了地上的人,他怒不可遏的看向自己的父亲,但他的父亲却是一脸不屑。血从嘴角渗出,双眼寻找着自己的母亲——无果,眼泪比血液更先一步落地,晕在红色的地毯上,比鲜血还触目惊心。

“高......”新郎刚要发作,被轻轻的拉住了。他看向新娘的眼神满是无能为力。

“拉下去,处理掉,把少爷关起来,想明白了再说。”

她穿着全城最好的嫁衣,无声的哭出绯红的眼泪,她曾经妄想嫁给真的爱情,转头又认为自己变成了抽象婚姻的牺牲品,但现实却告诉她两样都是妄想。自己明明只是侧房,但新郎却在正主面前情绪激动;也许他也是爱自己的吧,但自己却没有能力再去爱一个人了。

明明是雪天,一只红蝴蝶却轻轻落在她的鼻尖,跟着她一起被拖动。

也许是从那片摘花的地方飞来的罢。

血痕在地上拉长,是嫁衣残留的拖尾,她摇摆不定,是鼻尖上滞留的蝴蝶,她的爱,是被社会碾碎的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