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斯宾塞一家
萨麦尔抬眼望去，似乎一眼就已经看尽那些他未参与的过去。
他说：“你知道他会来？”
莉莉丝将名单丢在桌子上，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我得承认，最初我是打算买卖奴隶与仆从，打造自己的一套班底。不过那个精灵出现那会儿，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斯宾塞家族不可能千里迢迢只给你送来了一个精灵。”萨麦尔如是说。
莉莉丝跳起来抱住萨麦尔，使劲的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心满意足道：“萨麦尔，我真庆幸是你。”
真庆幸拣选她为“天选者”的人是他。
不然，她的日子得多无趣啊。枯燥得一眼就望得到头。
因为兴奋，她的眼中有了光，像微醺的红酒，她简直要爱上他了。
比起所谓的爱人、知己、仇人，莉莉丝终其一生，想要寻找的不过是一个灵魂共鸣者。
那个人要明白理解她的想法，懂得她的思考，又有足够多的阅历，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与她讨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的戳中她内心。不至于一张嘴，就能让她看清他贫瘠匮乏无趣的灵魂。
那在默契中酿造出的醇酒，比让她饮下一百杯一千杯一万杯“生命之水”还要让她迷醉。
她松开手，站在他的脚上，仰首望着他，只能看见他的下巴与突出的喉结。
她伸手，轻轻的点着他的喉结，声音宛如蜜糖搅拌后的粘连，甜蜜至极，她用娇柔的嗓音说着宛如情人间的呢喃：“你一定要永远这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并未说完话。
萨麦尔垂目间，看见了她身上长出根根分明艳丽又夺目的羽毛，下半身的蛇尾反射着瑰丽璀璨的光芒。唇齿间的尖牙，毒液隐隐待发。
她美丽而危险，是活生生的美人蛇，或调笑，或嘲弄，或撒娇，或缠绵，都不过是为了放松猎物的警惕心。
然后……一击必中，吞吃入腹。
萨麦尔突然领悟了她未说完的话，如果他不能在她面前保持全知全能无所不知的话，被弃如敝履都是好结局。被拆吃的尸骨无存才是常态。
纵然如此，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了几分兴趣。长眠后带来的与世界的脱节感在消减。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到底要怎么吞吃他。
他期待一场势均力敌的捕猎。
至于猎人是他或她，都可以。
柔软听话懦弱不会反抗的宠物固然娇软，让人愿意多摸两把。但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转换才能带给他刺激。
他爱她，远胜于爱其他的宠物。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像沉默而严肃的地狱终于朝她露出了一丝裂缝，裂缝下是无尽的血腥、黑暗、伤痛、折磨与无尽的苦难。
他执着她的手，低头轻吻。
莉莉丝看着，任凭他的吻落在手背，她笑眯眯的：“我早就想说了，干嘛那么严肃，你该多笑笑的。”
萨麦尔将她抱回床上，让她坐下。
断了的话题，被她再度提起，这样旖旎的氛围，竟被她忽视，她说：“我赌他们不止送来了一个精灵。我在等他们上门，但他们一直没来。”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耸了耸肩道：“即便我猜错了，他们真的只送了一个精灵来，也没有关系。贵族总是好面子的，我没有死，信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不可能当作没有看见。而我，需要斯宾塞家族带来的好处。”
“而她，需要斯宾塞家族带来的好处。”装饰华丽的书房里，坐在主位的男子，端起了一杯茶，那是从遥远的东方运来的茶叶，一小袋便价值百金。
旁坐的男子将手上戴的手套取下，那绘制着无数符文的手就这样露在两人面前，却没有人说什么。
他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才以一种非常得体的神态说道：“看起来，她身体里又换人了。”
斯宾塞大公点头：“毕竟，暗夜会已经提交了信物。”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好在，看起来这回的玩意儿足够聪明。”
他言语间的轻蔑，像是在谈及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他端起的茶杯袅袅出的轻烟遮盖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像极了某种不可名状的食肉动物隐蔽着，等待着捕猎的时机到来。
他将手中茶杯放下：“查理斯，你抽空去见见我们的“妹妹”吧。”
查理斯.斯宾塞用餐点配备的手帕，一根一根的擦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上不断地渗出漆黑的液体，血腥味经久不去。
手帕被他丢在地上，无火自燃。
同样冰蓝色的瞳孔里带着无尽的阴郁。
若说斯宾塞大公奥斯顿.斯宾塞是肉食动物，那么斯宾塞伯爵查理斯.斯宾塞则像一条隐于暗处的毒蛇。
他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并不带有多少憎恨，而是一种无尽的厌烦：“他们到底要打扰死者的安宁到什么时候。”
伴随这句话结束，整个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查理斯.斯宾塞恍若未觉的将自己的手擦干净之后，才再次戴上了特制的手套，拿起沙发旁的文明棍，走到门口，才留下话。
“我会的。”
他走出门。
他走后很久，斯宾塞大公都没有说话，而是坐在沙发上，垂目看着眼前的茶杯。
也不知过去多久，爱德华.斯宾塞推开房门，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大哥，我听阿勒泰爷爷说，二哥回来了，他人呢？”
斯宾塞大公抬头看向满脸阳光开朗的弟弟，露出了笑意：“他游学，忙，没待多久就走了。”
汗湿的黑发微微贴着额头，天蓝色的瞳孔如婴儿般清澈，爱德华按着剑柄，有些不大高兴道：“我马上就快从学院毕业，毕业后就要进入王家卫队。能见他的时间本来就少，二哥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
斯宾塞大公笑道：“这话可不能让你二哥听到，不然他送到你房里的宝剑可就没了。”
爱德华叫了一声：“我就知道。”
他兴冲冲的快步离开，急着回房看宝剑。
而远在最东边的塞斯维滨城的斯宾塞庄园中，莉莉丝说出了一句谁都没想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