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来日方长,江湖在会。
被昔日的朋友背叛,这个结果是痛苦的,自然也是无言的。
但这就是铁马出刀的结果,也是必须承受的结果!
不过草上飞这一刀的位置很微妙,甚至令人遐想连篇。
比如从出手的位置来看,草上飞在铁马出刀那一瞬就肯定抓住了时机,也足以精准地毙掉铁马的命!
但是他没这么做。
这一刀距离心脏的位置其实仅有一寸,短短的一寸,既不多也不少,并且精确地做到仅伤及皮肉,却没要走铁马的命。
就像是一个饱含深意的警告。
同时也诚如草上飞所言:“这柄刀只要稍稍在走一寸,它就会刺入你的心脏。”
铁马坦然地说:“可你这一刀终究还是差了一寸。”
草上飞轻笑着:“是。”
铁马任凭胸口的血渗出,顺着刀口流淌,他浑然不觉般地问:“为什么?”
“为了告诉你一个道理。”草上飞直言相告。
铁马迟疑地思索,但很快他就得出了自己的理解。
他说:“你是为了警告我,这一刀你不是失手了,而是故意的。”
“世人只知道我的轻功好,其实我用暗器的本事也不差。”草上飞注视着铁马,笑的还是那么轻松,“这一点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铁马诚恳地点头,他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说:“我知道。我不仅知道你的暗器功夫不差,而且足以排进神兵榜前十之位。所以我才奇怪。”
草上飞看着铁马,言辞也仿佛顺着铁马的心声说出了一句:“你奇怪的无非是你我既然已不是朋友,为何放过杀你的机会。”
铁马回答:“是。”
草上飞当即了断地说:“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如果还是执意要继续走下去,你身上的伤口只会越来越多,并且还没有走到你想要到达的地方,可能就已经倒在了半途里……”
他的目光已经移开,从铁马身上扫过大街上那些已经体温渐凉的尸体,从血淋淋的大街小巷越过护城河的城墙。
望向那代表南朝至高权柄的存在。
眼波随着草上飞的视野望去。
铁马也在遥望。
他此刻在南城门,不过走进城门不久,期间已经遭遇辞岭南和一丈八这等强敌,更遭受了草上飞的背弃。
所以接下来的路虽然看上去不长也不短,但是接下来他势必还要遭遇更多的对手,更多的敌人,更多的凶险,以及如影随形的死亡!
可他不打算放弃!
他执意要走下去!
至少在还未到达那辉煌庄严的皇城大殿,未见到那个原本与他有一死一活之约的楚王许云开之前。
他决不能放弃!
毕竟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血。这些死去的人曾经都追随着他的步伐,以他的刀为信仰,深信彼此的信念,决心将游龙帮打造成一个有信念的帮派。
他们不偷、不抢、不恃强凌弱,决意维护公平。
最重要的是不畏强权!
于是铁马望着那座巍峨的皇城宫殿,就像望着触不可及的天巅。
他深深地望着,在遥望里告诉草上飞:“也许其他人不会懂我。可如果是你……”
草上飞倏然回首,正视着铁马说:“我明白!你一定要去!”
铁马似回味着这句话,品尝到了理解的甘美,面上也露出欣慰地微笑:“是。”
草上飞继而紧接着说:“你去,只是为了对他说一句话,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可能会要走你的命!”
铁马低头喃喃:“是。”
草上飞笑容变淡了,对铁马说:“所以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铁马。”
铁马抬起头,对草上飞说:“而你也还是我认识的草上飞。”
草上飞笑容尽逝,平静地说:“所以我不能陪你去死,我们的友谊也只能到此为止。”
铁马飒然微笑:“那么我会记住你这一刀,记住你的好言相劝。”
草上飞已侧身让路,说:“而我只能祝你好自为之。”
铁马已迈步!
他握着伞,胸口的刀柄还滴着血,但他不畏痛疼,不惧凶险,还是毅然决然地迈步掠过草上飞。
但脚步一顿,他背对着草上飞说。
“来日方长,江湖再会。”
草上飞闻言笑了,开心地笑了。
铁马走了,笑着前行。
他们两人虽有恩怨,可却不争不斗,好似分道扬镳,阳光独木,各行己道。
紫竹还跟着,她还在担心,可她已渐渐明白铁马这个人,知道无论怎么劝解,对方一定还是会我行我素。
所以她决定继续跟着铁马,就好似跟着指引她出世外山的宏愿。
到人间疾苦去。
渡众生到极乐彼岸。
而通往皇城的这条路注定艰难,但过三山的帮众没有阻拦,只是有一个人站在桥上的枯树旁,望着渐行渐近的铁马面露微笑。
这人身穿黑白相间的阴阳分水袍,手持一把铁骨铮铮的精钢劈水扇,脸颊清冷却不显高傲,气质儒雅但突显一股鲜少的沉稳。
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此刻,他身处天水一色的倒影里,在吹拂的冬风里说:“你果然还是来了。”
铁马持着伞渡步到了近前,轻声询问:“阁下可是过三山的二帮主,素有‘算无遗策’之称的两不厌,两先生?”
两不厌温和地回答:“是。”
铁马再度问:“两先生要挡我的路?”
两不厌摇头:“没人能挡你的路,毕竟没有能挡得住你手中的刀。”
铁马含着笑说:“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让开。”
“我可以让开,也一定会让开。”两不厌笑不露齿,手中铁扇一合,“只是在我让开之前,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铁马礼貌地回答:“先生请说。”
两不厌说:“你胜了我大哥和我三弟,过三山自当退避不在阻拦。只是你此去皇城的一路,十三古街余下五条街的帮派还是会在半道阻止你走下去。”
铁马洒脱地笑起来:“毕竟他们包括你都已为皇权卑躬屈膝,为楚王效命。”
两不厌也不避讳地点头:“这一点我承认。”
铁马反问:“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我。”
两不厌说:“因为我从秦王夺嫡当夜算出一卦天象。”
铁马好奇地问:“卦象与我有关?”
两不厌干脆地说:“有。”
铁马迟疑地问:“卦象如何?”
两不厌说:“紫微帝星自北斗高升,可破军星光芒大耀,与之争锋相对。”
铁马凝声质问:“你是说破军星是我?”
两不厌笑着举起铁扇一点铁马,说:“肯定是你。”
铁马闻言端详着两不厌,半晌才说:“素问先生算卦从未出错,只是如果你早就算过卦,为何又携过三山来阻挠我回城?”
两不厌忽然露出苦笑:“不是我要阻挠你,而是我这一卦有人不信。”
铁马问:“谁?”
两不厌抬手一指铁马的身后:“他们。”
他们不单单是指一个人,可能是两个,也可能是三个。
于是铁马犹疑地回头。
顺着两不厌的手指看到了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