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笼中鸟，犹豫是道枷锁。池中鱼，观真假人心。
八皇子说完便放松全身，静静地躺在那，俨然一副任其摆布的姿态。
而众人也明白，心悦君之所以要亲自动手，是因为八皇子曾经杀害了她的家人，还害的她从小到大身处青楼不得脱身，落得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悲苦命运。
这当中许海青是最为理解她的人。
因为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被八皇子锁死在一个小黑屋中，久久不得见天日。
一个人，从生下来开始就如同一只刚刚诞生的雏鸟，自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如何不会不去向往天高海阔的自由？
他在这个世界重生，却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鸟，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世界而不得挣脱牢笼。
这是无言的痛苦，所以他能深切地体会心悦君的感受，也能理解她迫切想要杀死八皇子的心情。
于是乎他示意老鸨将短刀递过去，然后心悦君走过来接过，接着俯视着八皇子。
不过她半晌只是注视着八皇子，眼眸中流露出的兴奋和悲伤像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变淡了。
然后看向了老鸨，笑了笑。
老鸨不解其意，众人也不明心悦君为何突然发笑，可是下一刻就见一道白光闪过！
噌地一下，短刀锋芒饱满，鲜血飞溅落在蜡烛火苗里。
滋滋，鲜血被烈火炙烤，老鸨捂着喉咙惊骇地瞪着心悦君，旋即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她到死还是那一副不解其意的表情，包括在场众人！
心悦君为什么要杀老鸨？
没人理解，但她一刀杀完人，手一挥，这把刀陡然一指，挑住了鬼医的咽喉！
“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她。”
心悦君再度开口，可声音变了，变得那般娇柔，甚至还很冷静。
可不止是声音，她的眼神和姿态，乃至是气势，竟在瞬间全都变了。
变得妩媚动人，狠辣果决！
鬼医漠然地看着她：“因为她是叛徒。”
心悦君笑吟吟地回答：“不错。”
鬼医看着她：“而你不是。”
心悦君笑意更浓：“对。”
鬼医想了想继续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背叛八皇子，而且在此刻敢出手杀人，完全是因为你很有信心，能制住这里的所有人。”
心悦君得意地笑出个迷人的酒窝，眼神柔和地看着许海青说：“他此刻刚得到老莽全部的功力，纵然罗汉骨体魄强横，也需时间适应这股来之不易的内力。”
鬼医则顺着话说：“而老莽刚刚传完功，形同废人一个，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
心悦君仿佛找到了心照不宣的知心人，于是对鬼医温柔地说：“所以我只要杀了叛徒，在制住你，此间之地，我说的话便是说一不二，谁都不可反驳。”
鬼医颔首赞同：“你说的不错，你现在无论说什么，我们都得乖乖地听，老实地做。”
可这时，躺在桌上的八皇子却咯咯怪笑起来，他似得意，又似窃喜地说：“而我却还是她的主子，你们都得听她的，但她却得乖乖听我的。”
许海青看着心悦君半晌，莫名发觉八皇子每说一个字，心悦君的手就无端一颤。
他忽然想通什么。
心悦君颤抖，恐怕本质还是因为惧怕和厌恶！
一个人若是被另一个人掌控了人身自由太久，她必然会急切渴望自由，且憎恨赋予她枷锁的始作俑者。
所以八皇子每说一句话，她就无端地颤抖，心里莫名地害怕，而且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犹豫不决，也已被许海青看透！
他要利用这一点！
“所以她以后都会听你的，听你说什么就做什么，就像一个乖巧听话的丫鬟。”
许海青这般说辞自然是在附和八皇子，而八皇子也非常自信地回答：“当然，她绝不会违逆我，因为她知道违逆我的后果。”
许海青似极为惊奇地挑眉：“哦？什么后果？”
八皇子面对这句提问，只是咯咯怪笑地盯着心悦君，目光犹如在欣赏自己创造的一个杰作。
同时也是一种不用说就能看懂的答案！
他在享受心悦君的颤抖，因为这股颤抖的愈发明显，他的成就感也就更加满足，仿佛一个主人，正在享受占有奴隶亦或是玩物的私欲。
而心悦君则感受这种目光，眼神中难以自制地显露出了惧怕。
可许海青突然打断了这种感觉。
只听他语调惆怅地说：“可惜呀可惜，绝世佳人，我疼惜怜爱，在你眼里却只不过是一个玩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有可无。”
便是这一句话令心悦君整个人恍然一怔！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神幽寂而空洞。
“因为她活着只有一个理由。”八皇子扭过头，将那张狰狞脸庞看向许海青洋洋得意地宣示，“为我而生，为我而死——”
话音刚落，八皇子的喉咙突然发出诡异地咯咯声，就像是声带突然断了，只有不断吸进的气，可怎么也出不来。
众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看着他脖子上的那把突如其来的短刀！
沿着刀柄看向握刀的心悦君！
她此刻眼神狠厉，披头散发，口中喘着粗气呼吸着。然后拔出短刀再刺，刺穿后在拔出，接连三下，愈发狠辣的桃花眸与八皇子目不转睛的眼神对视，看着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咧嘴开怀地大笑了起来！
八皇子死了。
他睁着惊愕欲裂的双眼，直挺挺地死在了当场！而鬼医几乎同时抽身绕过木桌，手中短刀冷不丁刺出！
心悦君极其灵敏地偏头躲过，手中刀翻转倒握，由下至上斜刺鬼医的咽喉。
而鬼医对此却早已警惕多时，他仰身躲开，双指灵巧地顺着力道推在袭来的刀背上，移开轨迹后在出刀，划向了心悦君的手臂。
他的速度奇快，但心悦君的身法竟然更加迅疾，步伐如舞姿般扭动避开，旋即身子伏低脚尖一划，犹如峰回路转回首一探。
刀锋所指直袭鬼医的心口！
如此出其不意的一招，几乎出乎鬼医的预料，但他却诡异而敏锐地惊觉！只见他将短刀一掷，从右手投到左手，反手一挥就格挡开来，然后退开几步，和心悦君拉开了距离！
两人此刻各占一方，目光对视一眼，紧接着同时移开。
心悦君看的是许海青，而鬼医看的竟是老莽。
他冷漠的脸庞头一回显现出无奈，对老莽说：“老兄弟，对不住了。”
老莽眸子一瞪，刚伸出手想要阻止，鬼医就已经一踏脚凳，飞身撞破了木窗。
冲进了夜幕。
心悦君见对方逃走也不追逐，她只是一把掀了桌子，丝毫不顾滚在地上的八皇子尸体。然后抱起许海青，就放在了床上。
许海青此刻气息未稳，又不知道心悦君到底想对他做什么，于是问：“你想做什么？”
心悦君闻言娇笑一阵，等笑意渐消才说：“你不是疼惜我吗？我当然是投桃报李，好不辜负你对我的喜欢呀。”
许海青眉头蹙紧，倒是身旁的老莽苦笑着说：“她敢杀八皇子，却不怕楼外的游龙帮一众人等，恐怕是她练的功夫就是采阳补阴的合欢功法。你现在一身功力尚未融会贯通，她便要趁着这个时候，吸干你的功力，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获利者。果然最毒妇人心。”
许海青心头一震，看着心悦君明目张胆的妖媚笑颜，顿时联想到了自己被吸成人干的景象。
而心悦君也不在意被戳穿用意，只是笑容转冷盯着老莽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肯将功力传给他，还不是因为你和鬼医早就串通一气。等你传完功力，鬼医先杀八皇子，而后再为你脱胎换骨，夺了许海青的身躯重活新生，岂不摇身一变，成了西京王朝真正的八皇子！老东西，你笑我毒辣阴狠，而你何尝不是狼子野心？”
许海青闻言登时神色剧变，浑身发凉。
他不敢相信，原来老莽和鬼医都在做戏吗？如果他们这般处心积虑的演戏，又是演给谁看的？
答案只有一个。
他们在互相演戏，演给对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