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3从放露天电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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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窑子里的兄弟

富士村,地坑子里。

随着光线一点点变暗,大庆和二庆吓得早已把脑袋缩进了被窝里,不敢出声。

实际上自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起,整个地坑子里就已经暗乎乎的了。

窑子里更是直接像是黑天了一样。

他达走的时候把洋火收走了,没洋火,煤油灯都点不了,所以就只能黑漆漆的待着了。

虽然还有地窗,可是打开只能亮一小块地方。

人一站在窗前,然后就挡的身后都是黑漆漆的了,而身后一黑,心里就很害怕,就觉得身后的黑暗中有诡。

还不如不开,乖乖把头缩进被窝里更安全。

可被窝里热乎乎的,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就热得浑身冒汗,甚至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难受了。

二庆一受不了就把头探出来呼吸,完了后,又想起什么,故意在炕上爬来爬去,吓得他哥直打哆嗦。

二庆还以为他哥把头缩进被窝里,纯粹是为了好玩。

气得大庆大声吼二庆,二庆耳朵聋听不见,大庆只好手脚并用,把二庆打哭,直到他乖乖把小脑袋藏进被窝里。

就这样,一直等到窗外有小孩子的叽叽喳喳声,大庆这才松了口气,不那么害怕了。

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小脑袋探出来,打开窗子,激动地对着院子里的小孩大声喊:“过来啊,你们过这来玩啊!”

这些小孩回头一看大庆给他达锁在窑子里,都正愁没乐子,这时就来了兴趣。

所有人一窝蜂地旋了过去,调皮地爬上地窗,往里面去看,不看不说,一看发现窑子里黑咕隆咚的。

于是一个叫臭娃的大孩子,张口就戏耍说他窑顶上挂着一只诡。

大庆吓了一跳,赶紧辩驳说:“没有!”

臭娃小眼睛在眼眶里滴溜一转,狡黠的像个猴儿,“那你敢不敢去窑顶走一趟,证明一下没有诡!”

大庆哪里敢,他早就给自己吓破了胆,瓷乎乎地看着窗外,不敢吱声。

“哈哈哈,我就说么,你窑子里肯定有诡,没有的话,你为啥不去里面走走?”

臭娃嘻嘻哈哈,颇为得意,其他小孩也跟着嘻嘻哈哈,都想看大庆的笑话。

“大庆家窑子里有诡!”

“我好怕怕啊!大庆家居然有诡!”

“那诡抓不抓人?”

“抓啊!会把人抓走吃了!”

这些小孩叽叽喳喳,嚷嚷个不停。

突然有个叫牛娃子的小孩脑洞大开地问了一句:“那诡长啥样子呀?”

臭娃一听乐了,大声说:“那诡穿着红鞋和绿袜子,头上流着桖,两只手就像猫爪子,好吓人的!”

大庆一听吓得身子忽地猛缩,不敢扭头往窑子里看。

一直当有小孩说那诡的爪子就在他头顶上的时候,大庆吓得直接哇了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辩驳:“我窑子里没有诡,你们家窑子里才有诡!你们家就是个诡窝!”

可这些小孩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聪明的臭娃很快就把自己刚刚描述的诡的样子总结成一句顺口溜,得意地对大庆说:

“扎耳朵,你听着,你窑子里的诡是,红鞋绿袜子,桖头猫爪子!”

因为顺口,所以紧跟着所有小孩都齐声唱了起来。

“红鞋绿袜子,桖头猫爪子!”

大庆哭了一阵子,突然自问:我哭啥呢?我不是害怕吗?我现在都不害怕了!

随后就主动把声止了,跟他们一样也笑呵呵起来,他只觉得他们很搞笑,他甚至还鼓起勇气跟他们唱了起来。

臭娃见状不高兴了,觉得大庆被锁在窑子里,可看起来就像很享受一样,更连自己说的诡都不怕,于是就想,他肯定是见这里人多,所以不害怕。

便大手一挥,对在场的小孩说:“走,咱全都走开,叫这扎耳朵和他的哑巴弟两个待在黑窑子里!”

走出去两步,又补充一句,“让窑子里的吊夗诡抓他的头。”

果然,他们还没开始走,大庆就吓尿了,忙对臭娃说:“我有大白兔奶糖哩,我给你吃奶糖,你们能不能不要走?”

可怜兮兮的样子。

臭娃一听奶糖,馋的吞了口口水。

“能行,奶糖拿来呀!”伸出长长的瘦胳膊就去跟大庆要。

大庆乖乖把仅剩下的自己舍不得吃的一颗奶糖拿了出来,想立刻给他,又很生气。

忽地想到什么,弯下头去把包装撕开,用舌头狠狠舔了几口,然后包好递给了臭娃。

臭娃没吃过奶糖,一接到手就不说话了,一个人靠在墙上拿舌头馋馋地溜了起来。

其他小孩不容分,也跟着大庆要。

大庆想了想说:“现在我不给你们吃,再等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再给!”

这些小孩以为是真的,于是就乖乖坐下来等,叽叽喳喳的,说聒着一些在哪里掏了一窝麻雀的话题。

有的则围在臭娃跟前,吞着口水看着臭娃馋馋地咀嚼。

臭娃很快就把奶糖吃完,舔着黏黏的手指,还嫌不够,又爬到大庆的窗前说:“扎耳朵,你还有没有其他好吃的?再给我一个大白兔奶糖也可以。”

大庆假装说:“我还有果丹皮哩,你想吃么?”

臭娃馋的说他想吃。

“想吃的话,你再等十分钟我给你。”大庆故意拖延时间。

他达走的时候就答应过他,天黑前,或最迟天黑他就会回来。

臭娃一听,觉得十分钟太久,辩驳道:“两分钟行不行?”

大庆说不行。

臭娃说:“我再等十分钟天都黑了!”

大庆说:“天黑又怎么了?你又不怕诡。”

这时等待的小孩才恍然大悟,天黑前不回家,屁股上指定要挨棍。

于是都急了,认为大庆想故意拖延时间,然后他们又在嘴里叽里呱啦地说刚才的顺口溜。

见大庆不为所动,一个个就假装要走。

有的走着走着就真的走了,有的走出去一段距离,心不甘,又屁颠屁颠折了回来。

折回来的,就故意想整大庆一顿,想不出好办法,就拿他弟开刀,大声说:“扎耳朵,你弟是个哑巴!”

然后就一句接一句地喊,有的嘻嘻哈哈地笑。

大庆顿时就生了一肚子气,他最恨的就是别人嘲笑自己的弟弟是哑巴。

于是从炕上抓起一个木猴儿,朝起头喊出来的小孩身上砸过去。

这小孩忽地一闪,躲开了,木猴儿应声落地,小孩们一哄而上,抢了去。

大庆急了,又拿起梳子打,打完又拿起剪刀打,拿起毛巾打,拿起被套……凡是能扔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就为了出一口恶气。

一生起气来,他也就什么也不怕了。

“打呀!继续打呀!来打我呀!”

挑衅声不断。

找不到能打的东西了,大庆这才冷静了下来,气也出的差不多了,而且又一想到自己刚刚又多让他们“陪”了自己一会功夫,便彻底消了气。

接下来他便故意发一阵子威,然后佯嚎一阵子,以吸引他们的多待。

......一直到天麻麻黑下来。

这些小孩玩累了,一个个走的干干净净,窗外变得冷冷清清,这时候大庆才发现,他达还没回来。

不由地袭来一阵强烈的失落感,引得他很想哭,他背靠地窗慢慢坐了下来,把脸枕在膝盖上,想了些不快乐事,然后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流......

心里委屈的嘀咕:“我达又骗我,他不要我和我弟了!”

“谁不要你了?”

忽地,窗外又传来一声小孩说话声,大庆激动地站了起来,扒拉开窗子朝外面看去,原来是牛娃子,跟他同岁,还是他的好朋友。

牛娃子手里拿着什么,叫大庆让开,大庆让开,然后他顺手就一个陀螺从窗外扔了进来。

“这陀螺子是你家的,我还你。”

大庆“嗯”了一声。

又担心又害怕!

他怕他要跟自己断交,又怕他又要走。

可牛娃子瓷了两秒后问:“大庆你害怕吗?”

大庆又“嗯”了一声,又激动又好奇,问道:“牛娃子,你为啥还不走?”

牛娃子没回答他的问题,一双小手扒拉住窗框,冲大庆笑了笑,说:“大庆你要是害怕,我就在这陪你,等你达回来。”

大庆忽地心里一暖,感觉像是请来了十万救兵一样。

他答应了他,真心想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吃,可是摸了摸兜里空空如也。

便默默伸出手,抓住牛娃子已经冻僵了的小手沉默了起来。

片刻后,牛娃子突然问:“大庆,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是啊!”大庆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刚刚你骂我,我没怪你!我只是生臭娃的气。”

随后,牛娃子笑了,大庆也笑了。

俩人等了不一会,天就彻底的黑了下来。

牛娃子看了看自己身后,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路都快看不清了,便急的对大庆说:“大庆,我应要回去了,再晚我妈会打我!”

大庆觉得再等两分钟他达就会回来,可是他没再要求什么,依依不舍地松开牛娃子的手,牛娃子冲大庆说了两句壮胆的话,然后一蚱蜢冲进黑夜里,消失了。

十分钟过去了。

窗外忽地又响起了几声小孩的叽喳声,但已经是零零散散的了,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也或许是幻觉......

大庆不由地心中一暖,可恍然抬头,发现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冰冷,害怕,难过,想哭......

坐下又起来,起来又坐下,又静静地等。

又过了十分钟。

窗外忽地又响起了声音,这回好像是近的,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好听,大庆侧耳细听,听清楚了,激动地打醒他弟,拉着从炕上站起来,扯开久违的大嗓门喊:

“阿婉婷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