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积木的秘密,我爱你
身材高大的男孩子挠着头,有些羞涩地说:“小的时候我们见过的,随姐姐可能不记得我了。”
“呃……”随忆勉强笑着,大脑高速运转之后给出结论,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慑于母亲的威严,她还是假装热络地回答:“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个男孩子听了之后似乎很高兴,往随忆旁边一看,立刻睁大了眼睛:“是萧神的作品呢!姐姐认识萧神?”
不知道为什么,随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否认,那三个字似乎没经过大脑就跳了出来:“不认识。”
边说边心虚地拿手遮挡住标着她名字的地方。
好在男孩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作品实物,没注意她的动作。
“萧子渊是我们学院的大神!他简直就是个传说!现在老师讲课还总是提起他。不过听说他出国留学去了,我没机会见了。”
随忆敷衍地笑着:“是吗?”
男孩似乎真的觉得可惜:“是啊,萧师兄真的很优秀。”
随忆的心被那三个字撩拨得疼痒难耐,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男孩摇头:“没有。”
随忆如释重负,很快接口:“那就好,我今天还有事,改天请你吃饭,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也行,我先走了。”
随忆说完这一大串之后,赶紧走了。
她奉了懿旨,本来是打算请这个“弟弟”吃饭的,可现在却没了心情。
从机械学院出来,随忆才发现天上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绵延不绝。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耳边都是路人惊喜兴奋的欢呼声,而随忆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萧子渊自从出国后便杳无音讯,林辰读了研究生后也越来越忙,每次见到总是行色匆匆,也从来没提起过萧子渊,而她也不会问。
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跟她提起那个人,而她也会慢慢忘记。可当那个名字被人再次提起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早就长进了自己的心里,不提起并不代表不记得。
他们明明很久没有联系了,为什么她还对他耿耿于怀呢?
随忆微微抬头看着漫天的大雪,忽然有些动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那个除夕夜,现在她终于理解萧子渊给她发那条短信时的心情了,那是一种孤独。在这个银装素裹的寂静世界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孤独,是一种思念,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思念,万千的情绪都只化作了那一句话。
下雪了。
随忆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愣住,最终还是放弃。
其实他们早已错过了最美好的时光,不是吗?也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而她却在他们的关系似乎已近尾声的时候突然动容。
是不是已经晚了?
这么久都不联系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萧子渊放弃了。
她不该动心,她一定可以控制的。
随忆抬起头看着前方,努力弯起嘴角笑了下。
萧子渊打完工回到住处,他在学校附近和一个欧洲帅哥合租了套公寓,屋前有漂亮的花园。他踏进门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血色的残阳依依不舍地缓缓下沉,庭院的灯刚刚亮起,附近的邻居也一个两个慢慢点亮灯,橘黄色的灯光照满小院又笼罩着他,温暖且温馨。
那天天气很冷,萧子渊就站在庭院中间,心却是暖的,冷暖之间,他在橘黄色的灯光里似乎看到了某张笑脸。
不是不和她联系,而是知道张弛有度。
想到这里萧子渊不由得笑出来,其实他就是故意冷一冷她,这似乎有些……腹黑。
第二天,萧子渊踏着厚厚的积雪去学校,天气很冷,脚下不断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街道银装素裹看上去很美,还有空地上不知谁堆起的雪人。太阳渐渐出来了,暖洋洋的。
刚出家门便看到田哲站在马路边上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萧子渊一脸不好意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萧子渊看着他淡淡地笑着,也不主动开口。
良久,田哲从包里掏出个扎着粉红色蝴蝶结的袋子,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东西,挠着头递过来:“上次聚餐时遇到的那个金发的俄罗斯女孩,你还记得吗?她让我给你的。”
萧子渊不接也不看,而是看着田哲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记得了。”
田哲有点着急:“就是那个……”
萧子渊打断他,看着田哲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声音渐渐清冷下来:“我说,我不记得了。”
田哲反应过来,摇着头苦笑:“萧子渊就是萧子渊,我就说不行,非得让我来。”
萧子渊神色如常:“你赶了半天的路来找我,就是这事儿?”
田哲犹豫了下:“也不全是,我是来谢谢你的。”
萧子渊挑眉疑惑:“谢我?”
田哲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天……你回来给我盖衣服的时候我没睡着,你说的话我听到了。”
萧子渊并不惊讶:“我知道,所以才会说给你听。我从不做无用功。”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着:“那天我是打算喝了那几瓶酒就从楼上跳下去的,没想到碰到你。我本来以为是天塌下来的事,谁知给你说完之后也觉得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再加上听了你说的话,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没必要。幸好那天碰上你了,不然我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一直想谢谢你的,可没有合适的机会,最近忽然想起来,几天都睡不踏实,想着还是来给你说声谢谢。”
萧子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不要放在心上,那是你自己想得开,和我无关。”
田哲笑了笑,知道萧子渊不是施恩图报的人,便转了话题:“对了,我过年的时候要回国一趟,有什么需要我带回去的吗?”
萧子渊没接话茬,反而笑着说起了别的:“或许……这次你可以努努力,给你母亲带个儿媳妇回去。”
田哲脸一红,萧子渊继续说道:“你喜欢那个俄罗斯女孩吧?”
田哲不知所措地皱眉,似乎在挣扎什么,萧子渊拍拍他的肩:“多努力!”
说完便走了,走了几步之后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田哲说:“我确实有东西需要你帮我带回去,这周末我去你学校找你。到时候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说完萧子渊便走了,留下一脸纠结的田哲。
寒假前夕,林辰来找随忆,给了她一个方盒和一把钥匙:“萧子渊过年不回来了,让人捎了件东西回来,让我亲自交给你。”
随忆迟疑着没去接,林辰便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儿塞到她怀里。
随忆无奈,拿着手里的钥匙问:“这是什么?”
林辰一脸贼贼的表情:“他说,你知道。”
“我……”随忆本想反驳说她怎么会知道,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林辰不自然地咬着唇。
林辰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坏笑着看着随忆不说话。
随忆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方盒,刚想打开看看就看到林辰探着脑袋一脸八卦的表情,她瞪他:“你干吗?”
林辰讨好地笑着:“我也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你怎么不打开看看。”
林辰一脸大义凛然:“我是有素质的人好吧,不会偷窥别人秘密的!”
随忆微微一笑,打开了一半的方盒又啪一声合上,笑容渐渐加深,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为了不影响你的素质,我决定回去看。”
说完转身走了,林辰在她身后气急败坏:“你这个臭丫头!放假等我一起回家!”
随忆回到寝室,坐在桌前慢慢打开,打开后看了一眼便慌张着合上了,拿出手机给林辰打电话,一接通便问:“他说什么了没有?”
林辰反应半天才知道随忆在说什么:“没说什么,只说你肯定明白。”
随忆心里一惊,便挂了电话。那个方盒从此压在箱底,再不敢去看一眼。
至于那把钥匙,则被随忆挂在钥匙扣上,无视之。
没过几天,随忆的一个师妹问她借以前的课堂笔记,随忆便去柜子里找,笔记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很久都没想起来的那套积木。
她也没心思再找什么笔记了,打开盒子坐在地上便开始玩儿了起来。等师妹来敲门她才手忙脚乱地翻起笔记来。
“咦,师姐,这个木块侧面有数字啊,底部还刻了线。”女生好奇地翻了几块之后又补充:“咦,也不是每块都有。”
随忆之前也没注意,边找笔记边随口回答:“是吗?”
没过一会儿女生惊喜的声音又响起:“这里可以拆开啊!师姐,这是不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榫卯结构?!你从哪儿买的,真好玩儿!”
这套积木在随忆手里那么久,她都没发现,现在忽然被别人点醒,她有点蒙:“一个师兄毕业的时候送的,他自己做的。”
女生从随忆手里拿过笔记本,俏皮地开着玩笑:“师姐,那个师兄是不是喜欢你啊?”
说完也没等随忆回答便蹿了出去:“我走喽!谢谢师姐!”
随忆对着已经关上的门笑了笑,轻声回答:“应该是吧。”
女生离开之后,随忆把能拆的都拆开,又按照数字拼在一起。
那是一个心形,心形的中央刻着两个字。
随忆。
分散开来的时候确实看不出什么,正常人都会当是普通的划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忆才回神,低头笑了笑,没想到那个高坐神坛的萧子渊竟然会做这么肉麻的事情。
妖女、何哥、三宝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随忆坐在一堆凌乱的积木里笑得诡异。她玩着玩着忽然站起来,拿了外套便往外走。
随忆出了学校后门站在某个小区门口出神,萧子渊给她的那把钥匙应该就是这里的。她徘徊了半晌还是进了小区。这里她只来过两次,而且是在很久之前,可似乎有什么指引着她一路走到了那套房子门前。
随忆站在门口又开始犹豫,直到电梯门开,隔壁的邻居回来,边开门边奇怪地看着她。随忆怕被当成坏人,这才拿出钥匙很快开门走了进去。
萧子渊走了半年,家具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里的摆设还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只是少了个人。
随忆挨个房间转了一圈,走到卧室的时候看到床上的床单、被子叠得十分整齐,靠近床头左边的那一角被子被折起。她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萧子渊有这个小习惯,现在看来竟然有种亲切的感觉。
打开衣柜,里面还留了几件衣服,他的衣服颜色都偏冷色调。有一两件她见过,大部分并没见过。随忆想了想,其实自从她和萧子渊相识以来似乎并没有特别熟络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除了几次萧子渊出人意料地越过界限做些让她想不明白的举动。就像现在,她不明白,她连他的衣服都不认识几件,到底是怎么会对这个男人动心的?
还有萧子渊,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随忆试图理智地去分析这件事,却越理越乱,转了一圈之后便坐在沙发上出神,慌张、懊恼、叹气、不平静。最后,她烦躁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房间。
扫地拖地,清洗窗帘、床单、被罩,擦桌子,当整套房子干干净净的时候,随忆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好多少。
她忽然开始讨厌萧子渊,她的生活明明已经恢复平静了,为什么他又突然冒出来打破这得来不易的平静?
随忆忙活了半天,累出了一身汗,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手机铃声吵醒了。随忆一脸迷茫地坐起来,看也没看便接了:“喂。”
那边的声音一传过来,随忆立刻就清醒了。
“随忆。”
熟悉的低沉清冽的声线,似乎还带着笑意。
那边许久等不到回答,又叫了一声:“随忆?”
随忆很快回神:“我在听。”
“你在哪里?”
“我在……”随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环视了一圈后震惊得猛吸了口气,然后镇定地开始信口胡说:“我在寝室。”
话音刚落,正点的时钟声音便响起来,那边的笑意似乎更浓了:“真是巧啊,你们寝室的时钟整点报时的声音和我家里的是一样的。”
随忆盯着正指向“12”的长长指针恨得咬牙切齿,你是故意这个时候打来的吧?!
刚才的怒气似乎又涌了上来,随忆冷哼着回答:“真是巧啊!这种时钟又不是只有你会买!这种声音又不是你自己录的,凭什么就不能有第二个地方有这种声音?!”
萧子渊心情极好地听完随忆发飙,小猫终于恼羞成怒开始挠人了。
萧子渊突然转了话题,语气温柔地请她帮忙:“钥匙你收到了吧?那套房子的阳台上有几株花草,我走得匆忙,忘记托人打理了,你有时间可以帮我去看看吗?”
他语气恳切,似乎并不在意刚才随忆的放肆,随忆突然有些内疚于自己的敏感,很快站起来,边往阳台上走边问:“你放到哪里了,我……”
推开阳台的门,只有两盆仙人掌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随忆再次发飙:“你那两盆仙人掌需要人打理吗?等你回来它们都死不了!”
那边的笑意再次随着话音传来:“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是仙人掌?”
“我……”随忆词穷,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上了当。
萧子渊轻咳了一声,似乎在努力压下笑意:“对了,客厅的钟是我自己改造过的,你仔细听,它的机械声和一般的表不一样。还有整点报时的声音是我妹妹小时候刚学小提琴的时候录的,指法生疏,曲子里有变调的地方。”
说完便安静下来,他的话是在告诉随忆,这种时钟只有萧子渊家里有,这种声音真的是他自己录的,绝对不会在第二个地方出现。
谎言被戳破再加上刚才无缘无故的恼羞成怒,随忆很快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萧子渊等了半天就听到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想到电话那头某人脸红窘迫恼羞成怒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那天之后,萧子渊似乎又霸占了随忆的生活,明明是在千里之外,却似乎无处不在。闲来没事就来调戏她似乎成了他最大的乐趣。
某天,随忆在课上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又收到萧子渊的短信。
今天天气好冷啊,我出门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想起来围巾在你那里。
语气平淡,似乎只是闲聊。
随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萧大师兄,不过是条围巾,你到底要说多少次才肯罢休!
某天早晨,随忆起床时发现手机里有条短信,是半小时之前收到的。
阿忆,我很想你。
算了算时间,那边应该是半夜,随忆有些不忍,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萧子渊接起电话的声音有些憔悴,时不时伴随着咳嗽,聊了几句才知道他还在实验室,不知道是第几个通宵了,声音嘶哑,该是感冒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学业繁重,又病了,就算强大如萧子渊也会脆弱吧,所以才会发了那样一条短信。
那个国家的冬天应该挺冷的吧?
随忆挑来挑去都觉得外面买的围巾都不够厚,便买了毛线回来自己织。
三宝晚上回来看到后就扑了过去,眨着眼睛装可爱:“阿忆,你是给我织的吗?我早上才说冷,你晚上就给我织围巾,我好感动!”
妖女拎起某只不自知的生物教训着:“你看看那颜色,能是给你织的吗?就算别人不把你当女人,你也该把自己当女人吧?”
三宝看了几眼,突然笑着看向何哥:“何哥,那一定是给你的!”
何哥躺着也中枪,吼了一声划清界限:“不是给我的!老娘一直都当自己是女人!”
随忆轻咳一声,微笑着看着众人,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不是给你们的。”
三宝哀号一声再次扑上去:“阿忆,你不要抛弃萧师兄啊!咱们学校没有比萧师兄更好的男人了啊!你要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妖女何哥齐齐感叹:“真是‘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啊!”
随忆总结:“……一条围巾引发的成语运用和古文背诵。”
一周后,远在异国的萧子渊打开包裹看到围巾的时候,有一刹那晃神,然后慢慢笑出来。当天的效率特别高,下午的汇报报告还得到了导师的赞扬。
安凯德是个典型的德国人,严谨勤奋,一丝不苟,对学生要求极高,赞美学生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不少同实验室的同学暗暗向他竖起大拇指,萧子渊只是谦逊地笑了笑。
萧子渊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晚上回到家,他打开盒子拿出上面的围巾,然后就盯着盒子底部的另一条围巾愣住了。
原来寄了两条,下面的那条就是之前给随忆的那一条,她还特意放在下面。
她竟然真的还回来了。萧子渊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飞回去蹂躏她一番。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盒子的角落里还有一盒薄荷茶,一小盒冰糖。
过了几天,一直没再收到萧子渊的消息,随忆主动发短信询问。
东西收到了吗?
萧子渊盯着手机气定神闲,回:什么东西?
随忆算了算时间也该到了,回答:我给你寄的围巾啊。
哦。
随忆盯着屏幕上那个“哦”字皱眉,这是收到了还是没收到?为了确定又问了一句。
收到了?
萧子渊打开盒子,捡了几片薄荷叶丢进茶杯里,又放了块冰糖,悠闲地回复。
没有。
碧绿色的叶子在茶杯里沉浮,气味清凉醇厚,萧子渊抿了一口,苦涩被冰糖的甜蜜掩盖,丝滑润喉。
过了一会儿,短信声又响起。
我刚查了,签收了啊。
萧子渊打算耍赖耍到底。
你确定是我签的?
那边又隔了很久才回复。
不确定。
随忆忍不住直接打了电话过去,萧子渊很快接起来。
“你真的没收到吗?”
“没有。”萧子渊看着床头的围巾,睁着眼睛说瞎话。
随忆叹了口气,有些沮丧:“那是不是邮寄丢了?”
萧子渊的声音里带着无辜,一本正经地回答:“大概是的。”
回答完之后又低头笑出来,萧子渊啊萧子渊,你到底是有多无聊多小心眼啊。
萧子渊勾着唇角喝了口水,丝毫不知悔改地在心里声讨自己。
随忆突然着急起来:“那怎么办?我本来还想告诉你,那个薄荷茶你千万别喝,刚刚我接到我妈妈的电话,她说她晒薄荷叶的时候,隔壁家的小狗在上面撒了尿,后来她搞混了就给我带来了。她刚刚想起来,让我千万别喝。现在不知道被谁收了,万一喝了……”
随忆留了半句,给当事者留下遐想的空间。
“咳咳……”萧子渊猝不及防地呛到了。
随忆像模像样地关心:“萧师兄,你怎么了?”
萧子渊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这下换随忆优哉游哉地回答:“假的。”
萧子渊做了个深呼吸,摇着头笑出来,小猫又开始挠人反击了。
随忆的声音低了下去,自言自语地嘀咕:“谁让你说没收到的……”
萧子渊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夜灯,眼前浮现出随忆的影子,此刻的她应该是带点小得意地笑吧?
萧子渊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认真,随即缓缓开口:“随忆,你是在关心师兄还是关心我?”
又是这个问题,随忆突然敛了神色,沉默。
萧子渊这次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她,收起了刚才的玩笑:“你为什么总是不承认你关心我呢?”
有句话萧子渊本来打算等回去以后再慢慢说的,可现在他忽然等不及了:“随忆?”
随忆闷声答了一句:“嗯?”
萧子渊本觉得矫情又幼稚的三个字,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对谁说的三个字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嘴里滑了出来。
“我爱你。”
电话那边明显传来抽气声,然后电话再次被挂断。
萧子渊忍不住低着头苦笑,一脸的无奈。
他的房门大开,合租的小伙子听到他的笑声便走过来敲门,操着生硬的中文问:“萧,你怎么了?”
萧子渊转头,眯着眼睛,半晌才回答:“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告白,竟然被对方挂了电话。”
他的语速放得极慢,似乎在消化着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也或许是为了迁就对方蹩脚的汉语。
对方睁大眼睛,捂住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巴:“不会吧!”
然后便叽里呱啦地说起自己国家的语言,大意是说,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拒绝你。后来又热心地安慰萧子渊不要难过,他可以把他的妹妹介绍给萧子渊。
萧子渊伸出手指揉着眉心,哭笑不得。
还是太着急了吗?吓到她了?
那天表白之后,萧子渊再跟她联系,随忆就装死。
她却记得萧子渊的托付,不时会去那套房子打扫一下,还顺便带去了几盆花草给两盆仙人掌做伴。她总觉得房子里不住人,要养点花花草草才显得有生气。
等过完年再开学,随忆她们就被分到不同的医院实习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的,总会遇到不想看到的人。
随忆她们不过是给主治医师打打下手,积累些临床经验,本来没什么,可是最近总有个男人在随忆值班的时候来找她看病。随忆跟他解释了几次,自己只是实习的,看病要找正式医生,可那个男人总听不进去,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毛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总是装着一脸痛苦的表情,当着那么多人,随忆又不能拒绝。
那天那个男人来看病的时候,凑巧三宝来找随忆,正好碰上。
某貌似精英男揉着眼睛,一副虚弱的样子问:“大夫,我最近眼睛老是跳,是怎么回事儿啊?”
三宝虽然穿着白大褂,却丝毫没有救死扶伤的精神,在一旁东摸摸西瞧瞧,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眼睛不好?建议把眼睛截肢啊!”
随忆和某男同时黑线。
随忆看着三宝,小声问:“你怎么就会眼睛截肢?”
三宝笑眯眯的:“这是我和何医生共同探讨得出的结论,放之四海而皆准。”
随忆扶额,秉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宗旨对某男说:“眼睛跳?坐下我给看看,哪只眼睛跳啊?”
某男立刻眉开眼笑:“右眼。”
“哟,右眼啊!那你得小心了!子乔不是说了吗,左眼一跳桃花开,右眼一跳菊花开。”三宝眼前一亮,一脸猥琐:“你好事将近哦,恭喜恭喜!记得把男朋友带来发喜糖哦!”
随忆看到某男浑身一激灵,很快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大夫,我好了……”
然后逃似的离去。
三宝很满意地对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摆手道别,然后扭头对着随忆笑:“你说,等萧师兄回来了,会不会给我发个挖墙脚杀手奖?”
随忆看着这个整天没心没肺的姑娘,心里叹气。怎么又提萧子渊,怎么总是有人不时地跳出来跟她提萧子渊!萧子渊都走了多久,你们都中了萧子渊的毒了吗?!
随忆想起那天打电话的时候,萧子渊竟然毫无征兆地说……他爱她?
他是病糊涂了吗?
这三个字怎么是那个人会说出口的?
随忆摇摇头,这个世界太乱了。
隔了几天某男再次到访,进门前还特意探头环视了一下,大概是怕碰到上次那个无厘头的姑娘。当他看到只有随忆在的时候,松了口气,抬腿走进来。
随忆照例面无表情地问:“哪里不舒服?”
某男眼睛都没离开随忆的脸:“大夫,我最近总是流鼻血。”
恰好那天随忆心情不大好,随口嘱咐道:“很久没下雨了,天干人燥,多喝水,多吃水果,少看片儿。”
“……”某男一脸便秘地解释:“我……”
随忆拿着笔在开药:“我给你开点清热去火的药。没关系,如果到了你这个年纪还不知道看,那真是你未来老婆的悲哀。”
某男有些尴尬,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不是的,大夫,真的老是流血,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流出来了……”
某男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何哥扶着捂着肚子、一脸虚弱的三宝撞门进来,三宝嘴里还嚷着:“阿忆,有红糖没有?”
她们两个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最后那句话,三宝立刻火大,冲着某男吼:“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着,你还想痛经啊?!”
某男看到三宝后瞳孔突然放大,一脸惊悚,再次很快起立转身跑了出去。
随忆趴在桌上笑,三宝苦着脸凑过来:“别笑了,阿忆,有没有红糖,给我冲一杯,老纸疼得要驾鹤西去了。”
随忆边笑边点头,站起来去冲红糖水。
自此之后,某男再也没有出现过,随忆的生活一下子清静了。
而萧子渊也开始忙碌起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抵触,于是那个话题也没再提起过,随忆暗地里松了口气。
等随忆再次见到萧子渊,已经是放暑假的时候了。
随忆是前一天晚上接到林辰的电话,听到萧子渊回来的消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举着手机愣在那里。
林辰没发觉她的异常,继续说:“他明天下午来学校,和以前玩得好的留在本市的几个人一起吃个饭,你也来吧。”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试探着开口:“乔裕也会过来,你问问纪思璇愿不愿意来。”
随忆看了眼正专心画图的妖女,这一年虽然她和乔裕在同一座城市却没有再联系,一心扑在学业上,比以前安静了不少。
随忆起身去了阳台,声音压低:“我一会儿问问吧,多半怕是不会去。”
林辰在那边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为难。
随忆想到了什么,问:“乔裕让你叫她的?”
“乔裕嘴上是没说,可脸上都写着呢!”林辰又叹了口气:“哎,不来也好,妖女那张嘴太毒,毕业之前乔裕找了她一次,一个大男人,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不见也好,见了怕是会更伤心。那明天下午我叫你吧!”
本不是对她说的,可随忆却把那句话听了进去。
不见也好,见了怕是会更伤心。
这话对她和萧子渊来说,也是对的吧。
随忆很快回神,委婉拒绝:“我订了明天下午的票回家。”
林辰皱眉:“改签呢?晚走一天不行吗?”
萧子渊回来还不是主要想见她,她走了他该怎么跟萧子渊交代?
随忆态度坚定:“我都和我妈妈说好了。”
林辰知道她在躲什么:“阿忆……”
随忆没让他往下说,声音里带着笑意打断:“下次再说吧!你们好好玩儿。”
“他回来就是为了……”“见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随忆就挂了电话。
林辰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愣住,怎么躲得这么快,难道萧子渊又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挂了电话后,随忆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天空,湛蓝的天幕上,几只鸽子飞过,不留一丝痕迹。
随忆努力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屋,坐到妖女身边不出声。
妖女翻着手里的书,转头问:“有事?”
虽然知道结果,但随忆还是觉得应该让妖女自己决定:“明天……”
“不去。”妖女很快低下头去,看似很忙碌:“中午碰上几个留校读研的师兄,他们给我说了,我不去。”
“好。”随忆应了一声,她和妖女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第二天傍晚,随忆拖着箱子走到校门口时正好看到树下站了一堆人,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有不少还是熟悉的面孔。
林辰一转头看到她,便叫她:“随忆!”
随忆本打算悄悄走过去的,谁知还是被发现了。她僵硬着转身,微笑着抬头,走过去打招呼:“各位师兄好。”
众人纷纷笑着回应,林辰又问了一句:“真的不留下一起吃饭了?”
随忆风轻云淡地摇头,跟他告别:“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
旁边一个男生恰好从她身边打着电话经过,半低着头,眉宇间不乏温情,大概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轻声交代道:“我还在路上,你先吃饭,等我回去找你……”
随忆一下子愣住,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那家酒店闪耀的灯光下,某个男人也曾如此温柔却又强势地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吃了饭早点回去,别睡太早,等我回去找你。
等我回去找你……
这句话似乎就在耳边,眼前还是萧子渊清俊优雅的脸庞,狭长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柔情似水,正歪着头对她笑,眼睛里的光彩和宠溺让她沉溺。
随忆出了神,站在公交站看着公交车一辆一辆地开走,她知道她该走了,再不上车就真的来不及了,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移不动,往事不断浮现出来。
怕不怕?
你不是别人。
阿忆,那不是你的错。
随忆,我爱你。
随忆幡然醒悟,不是别人中了萧子渊的毒,中毒的恰恰是她自己。
“随忆。”
那个声音越来越真实,好像真的就在耳边。她下意识地抬头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