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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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后忆前尘(贰)

那场约莫五六年后的元宵节夜发生了许多开心的事,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比如——

毕沅的雪人没有堆成,他只能堆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和身体。

毕奇走了过来,嘲笑他:“这就是你师姐吗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是你师姐就给你一拳。”

看着不成人形的雪,毕沅叹气,不管毕奇的嘲笑,移步去案桌边开始吃饺子。

毕奇觉得他怪怪的,他怎么不给自己一拳或骂他呢?

宋姑射仰起头,月光下露出发丝下的脸,望月如人。

李道纯坐在一边,灰白衣摆散开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嬉戏。

方知缓缓走来坐下,与他们道:“年轻就是好,上窜下跳的。”

宋姑射一笑,不语。

白皙细腻的指尖接过酒杯,仰头饮尽。

他又望向李道纯,漫不经心,问:“道贞不来?”

那张与李道贞七分相似的脸沾着空中的寒气,闻言,抬了抬手,道:“他找不到人,估计又下山去了。”

宋姑射淡笑,“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山下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方知眼眸在几人中巡视一圈,静默不语。

宋姑射轻笑,举起手,掌心向内,对着寒天雪月一敬,“敬你。”言毕,一抿而咽。

眼中流露一丝悲戚,快地让人看不见。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雪纷纷,雪花难遮眼,风力如刀。

方知抬头,远边山一片雾迷,而眼前,弟子欢歌笑语,灯火阑珊。

再比如——

“赵双你不要总是拿这些话因由来发疯!我以为你只是一时执着,时过境迁,你该知道长大了!”

一边的角落似乎发生了争执。

有弟子听见,湊了过去。

却见赵双师姐一脸怒容,与释钰师姐相对而立,语气不好:“释钰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快要接管瑶台山就仗势乱叫吗?还没成呢嚣张什么!就算你当了峰主又凭什么说教我做事!”

向来优雅自持的释钰也被气得眉上冷梢,不成器地看着她:“你当真是,执迷不悟!”

“呵,说我不敬师门长辈,那你呢!难道不綿师姐不是你师姐吗!你又是怎样做的!”赵双双目泛红,提到不綿,她胸口呼气更上下不息了。

释钰没由来的烦躁,再看四周已围了弟子,不想闹大,头疼道:“你冷静冷静吧,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莫令过往阻了你的眼。”

赵双气掉落泪,抽气,声带哽咽:“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释钰听她这话,面容一冷,拂衣就要走,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一旁惊呆的毕奇戳了戳身边沉默的毕沅,“她们怎么了。”

毕沅眉眼似也低了下来,不回答,上前给赵双递了帕子。

赵双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泪。

旁观中的弟子有新来的,不懂,看得一脸懵,便问知情人:“不綿师姐是谁?我怎么没听过此人名号?”

一名弟子道:“那是瑶台山的大师姐,不过,已经亡故了。”

“是呀,年纪轻轻,就不在了……”

四周雪花漫漫,有人踏琼英而来,闻言,脚下一顿。

正抹泪的赵双也听见那句“已经亡故了”,鼻头一酸,扭头掉泪更凶了。

师姐,怎么办?他们都不记得你了,记得也不会在意,可你这么好,全天下都值得为你叹惜,你才是最美好的人啊。

华雪更侵,似埋藏她心中莫大的悲恸。

毕沅将她坐到凳子边坐下,给她无声拍肩安慰。

这时,有人发现,陆师兄来了。

他似乎已经站好一会儿了,墨衣在他身上贴合,漆黑长发在脑后倾洒,那微微颤动似蝴蝶一样般的睫毛。

黑发掩映下透出夜而凉薄的眼眸,无声无息地握住了手中的振芳尘。

有弟子唤他,他似乎没听见,在一片风霜雨雪中默然独立。

漫天飞舞来不及拂落的雪,恍惚迷离间,如同梨花沾落他肩。

“那是瑶台山的大师姐,不过,已经亡故了。”

他不断思考着这句话,似乎从未听懂。

其实他知道,他那样清楚这个事实,而且,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再听到这様的话还是会忍不住迷茫,寒硬如剑,比任何刀剑更伤砸在他窒闷的心上。

他抬头,看看头顶上这片仿佛明月化落纷纷白芬的天。

暮雪落千山,难掩惊鸿。

心中又响起那道聲音。

“在你的一生中,流星逐月,红尘绯歌,友人相伴。那在你一生中,你会在哪一方停留吗,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很重要的人……”

雪竹里来去飞花凝成冰,远处繁华笙歌众人灯,他的心好像被寒风撕开一道口子,任凭风灌。

山上风雪交加,将他的睫毛上都凝结了一颗一颗的白花。

关于陆星遗,世人谈论的话题似乎永远是天才少年,之后的现在,又是剑道第一人。论总,有三大话题,第三个便是,他曾封剑三年,不问剑术,无人得见振芳尘。

那三年里,无数追求剑道的奇才上门论剑,都不得见他出剑振芳尘,憾兮。

“师姐,你知道为什么吗?”丹衡山的新小师妹好奇地看向周紫芝。

周紫芝切了一只梨,归纳为四个字:“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封剑三年。

小师妹震惊,瞳孔睁大:“什么?天呐,陆师兄居然,还有这様的事吗……”

周紫芝笑:“世人皆有苦,而有苦难言,他虽为一代天才,却也是普通人呀,”说着,她自己苦笑,“七情六欲,唯独情,是最难解的。”

“真的三年吗?好可怜啊,我不可能放弃我的花刀的。”说着,她吸吸鼻子。

“是啊,三年,我都要以为他就这様了。”

陆星遗可以为情所困自愿封剑三年,而她自诩流水长远的情意似乎什么也没做出啊,这么一比,她得不到那个人也是有原因的吧。

小师妹又笑道:“那还好,现在陆师兄已经不封剑了,说明他已经想开了!”

周紫芝突然没了胃口,看着梨发呆,“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小师妹歪头看向她。

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

大地巍巍刮风雪。

在他们这一生中,有得有失,与友并肩而行,师长相教,意气相投,痛快豪饮,骏马策仗。衣翩翩的少年郎们,长街打马而过,奔赴远方。少年负意气,客游长千里。

得不到,失去的,皆往日不可返。故人逝,情不得终,仍旧义无反顾的坚定自己的步伐,纵然世路艰辛,归来依旧是那个皎如日星的他。

彼时漫天大雪,雪尽马蹄轻。身上的剑在昏暗的夜雪色中反射出如冰般的寒光,剑鞘上还沾染着湿光粼粼的水痕。

正是雪夜的清冷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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