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言

一阵风呼呼地吹进旅人口中，掩杀了半夜鸟群的叫嚣。

旅人停下脚步驻足，风中便好似传来了笑声，越来越近，他陡然一惊，脸上流露出异常惶恐的神情，不知是否是人在惊恐中无法发出言语，他没有能发出哪怕一声求救。

没有人发现他死了，他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苍白的嘴唇裹挟着冻住的汗毛，大张其口像是救亡者的呐喊，我再也听不到他作为一个人类从他的喉管中发出的声音。他是被什么杀死的呢？

众人依旧续着自己的生活，不久就要过年。

旅人姓风，自称风语人。出身南方小镇，藏于细巷弄堂，幼时遇狂风大作，大病一场，醒来呓语自己死期将至。自此不肯在家中久居，抓到空闲就偷跑出去，他只想趁着死神未至抓紧时间去看看世界。旁人道他孤僻，遇长辈不说敬语，遇良师不揣恭敬，大多数时候他沉默，沉默对于他来说能够解决大多数问题，从前遇到事情也会笑，可总被嘲弄笑声猥琐，到头来不苟言笑这种好词竟也悄悄落到了他的头上，无怪人的美妙言语被他抛弃了，他真正成了一个孤僻的人。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让他心乱如麻，世界无人同他对话，对着虚无的风他不停诉说着厌恶。

他将情绪不断积压起来，崩溃是迟早的事。

鸟儿迎风飞翔，旅人亦向往自由。初春，从小小的南方小镇出发，他低下头裹紧身子快步前行，路边的野花正争相开放，娇艳万分，山边的溪流正化冰成水，滋润大地，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却唤不醒旅人垂死枯萎的心。他要逃离这里，满怀少年的意气离开，终生不再回来。

镇与镇之间隔着群山，旅人穿过群山又遇小城。小城名魏，人们叫它魏城，城中男多女少，不见成长的青年与巍巍的老人，城中现在不缺干活的人，有些人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生活，为让这份愉悦永存，便开始渴求长生不老，方法固然试了很多，但无一管用的，甚至让他们早早死去。其他人的生活无时无刻伴随着机器运作，身体被慢慢腐蚀，才入而立便开始有了丝丝白发，他们是撑起这座城市的栋梁，有人夸耀墙壁中的巨人那高尚的品德，即有马太福音，最高尚的使徒也将是毁灭这座城市的元凶，他们虚弱的身体即有再顽强的灵魂也将倒下，何况灵魂亦举目破败。青年和老人去了哪里？城中的人们沉默不语，问则脸色惶恐，侧脸躲避，旅人不解也不再多问。

旅人离开小城的时候，全城的人们竟全来相送，眼神中是乞求、是羞愧。

步行于山间，穿梭于洞中，没有人的存在旅人感受到惬意。只是路仿佛是没有尽头了，很快夜色将临，旅人打算找个地方就地露营。可是风来了，来的那么突然，恍若吹开了夜的笼罩，旅人停下脚步驻足。

狂笑，是旅人最后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