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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师倒在我怀里

“施主,施主……”

“弗莱明的研究所……”

“施主,快醒醒……”

“众生等待的答案在五二七里……”

黄敕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躺在钛合金手术床上的身体一片冰凉。

深冬的新南诏,虽然不曾下雪,但气温也只有几度,黄敕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让疼痛昏沉的脑袋略微清醒,然后下意识地开启了人造皮肤的御寒功能。

昏迷之际,黄敕似乎听到为他做记忆删除手术的灵感上师在叫唤他。

因此他才醒过来,就疲惫地开口道:“上师,我醒了,yue……”

话还没说完,黄敕就干呕了起来,胃和嗓子眼,像是同时被人用力攥紧。

麻醉前灵感上师问过他,要不要吃止吐药,但黄敕自觉有前两次做植入手术的经验,因此拒绝了。

停止干呕后,黄敕扶着手术床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半晌才问道:“上师,你刚刚跟我说的是什么啊?”

昏暗的房间内,灵感上师背对着黄敕,坐在个陶瓷材料制成的加热型蒲团上,微微低着头,脑后伸出的长长一截外接神经管线,与身前一尊巴掌大小的金漆佛像相连,没有回答黄敕的问话。

黄敕将视线投向窗户,走廊上的白炽灯管已全部亮起,看来天完全黑了。

上师应该正在做晚课。

黄敕听说过,天王寺的高级修士,魂魄获准进入镇寺之宝,一个叫作“六欲天”的小型电子空间,在其中经历眼耳口鼻身意的无尽磨炼,以此快速增长算力、提升修为。

因此灵感上师没有回应,他也不怎么奇怪。

但下一秒,黄敕就一脸惊骇地从手术床上抢身跳了下来,赤脚奔到上师身后,手搭到了上师的肩膀上。

顺风4Pro人造耳蜗没开启高功率的听力增强,但黄敕听得已足够分明,整个手术室里,只有三个声音。

一个是东南角灵台上的佛像,正发出鬼气森森、意义不明的电子梵唱。

一个是供桌上供奉着的新暹罗酸辣汤,发出咕咚咕咚升腾起伏的声响。

最后一个则是自己受惊后急促的呼吸声。

竟是半点也听不到灵感上师的呼吸、心跳、以及器官蠕动的声音。

上师的身体被黄敕一扶,歪斜着就要倒下。

黄敕赶忙用手抱住,然后把有些颤抖的手探向了对方的鼻翼下方,不死心地轻声唤道:“上师,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

上师没有回应黄敕。

脑门上塌陷的颅骨,七窍中流出的血丝,以及软得像刚发酵完的面团似的身体,都让他再无法开口回应黄敕。

黄敕心情激荡,刚准备开口大声叫唤天王寺里的其他僧众。

但下一秒,黄敕还是下意识地将已经挤到上牙膛的声音,又给硬生生吞了回去。

作为一名常年接受各种委托,以解决形形色色麻烦为生的律师,黄敕在瞬间认清楚了形势,也作出了决定。

不能喊,自己是秘密潜入天王寺内院来做手术的,屋内此时又只有自己和大师两人,而屋外三五十米处还一直有人在帮忙放哨。

此情此景,任何人见了,都只有一个结论。

自己就是植入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而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不会有什么辩解、自白和查证,只有天王寺作为红笠区佛教第一宗门的直接打杀。

得赶紧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找出凶手来,不然自己今天怕是没法直着从这里走出去。

黄敕长吸口气,将发抖的手捏成拳头,稍一定神后,伸手摸了向上师身下。

加热型蒲团一直开启着,这让灵感上师的遗体,还和活人的温度差不多,因此无法轻易被辨别出死亡时间。

黄敕将上师的身体放平,准备除下衣物,检视一下,尸体上除了颅骨处的塌陷,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但黄敕才刚把最外层的镀金属纤维丝袈裟脱下,就听见在外放哨之人已经向着屋子快步走来。

边走还边小声嘀咕:“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在里面干啥,天都黑了,也不开灯,什么事这么见不得光。”

听对方的移动速度,最多十来秒,就会推门而入。

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黄敕心里焦急了起来。

三四十平的房间,正门和前后窗户都紧闭着。

打开后面的窗户先逃走吗?

放哨的华严只要看见大师的尸体,立刻就会闹出动静,自己这锻体C的修为,在炼气期修士都只能当外门弟子的天王寺里,能跑几步?

还有十秒。

一览无余的屋子里,除了个小小的洗漱间,没有其他房间。

要把大师的尸体藏进去吗?

对方看不见人,肯定要到处寻找,第一选择就是洗漱间,尸体藏里面,无异于掩耳盗铃,还是当着主人家面就下手的那种。

还有八秒。

屋内的摆设和自己进来时没有什么两样。

供奉佛像的小桌下方,倒是被垂落到地上的布帘子遮挡出块小空间,但也不可能藏下一具尸体。

还有五秒,还有五秒。

手术台的床单太短了,尸体放在下面,对方进门第一眼就能看见。

怎么办?

……

“咚咚。”

“咯吱。”

华严敲了两下门,然后也不等里面的人有所回应,就把门给打开了。

接着抬步进了房间,笑着说道:“师叔祖?黄师弟?这天都全黑了,你们的事情办完没?你们不熟悉这里,怕是没找到开关,我先把灯给你们打开吧。”

不过接着他就看见,黄敕正跏趺坐于蒲团之上,他抬头略一扫视,眉头皱了起来。

整个房间里,只有黄敕一个人,竟完全不见师叔祖的踪影。

华严赶忙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光,探头看了看屋角的洗漱间,磨砂玻璃门大大开着,不像是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他心下大惊,立刻转身走向墙角,准备先把灯给打开。

接着却听见黄敕长呼出一口气,说道:“华严师兄,先不用开灯,上师说我刚做完手术,受不得强光刺激。”

黄敕偷偷进到天王寺后山来干什么,整个天王寺只有灵感师叔祖和自己知道,因此华严听对方这么说,暂时停止了开灯。

只是疑惑地问道:“黄施主,师叔祖人呢?”

黄敕轻咦了一声:“他施术结束就出去了啊,说是要去松子铺社区一趟,他出去时你没碰上吗?”

华严心里微有些疑惑,自己一直守在不远处,没看见有人进出啊。

但想到自己刚才其实打了会儿盹,说不定师叔祖就是那时候离开的,于是赶紧说道:“哦哦哦,他好像之前跟我说过,要去真庆观一趟,找老朋友叙叙旧。”

说完又补充道:“他老人家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我这一直睁大了双眼盯着,都没看到他离开。嘿,黄师兄,你说我这微末本事,就敢自告奋勇地帮你们护法,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黄敕见对方没有细究自己胡编乱造的说法,反而顺着自己的话扯出个真庆观来,心里略微猜到两分原因。

于是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第一关,算是闯过去了。

微微抬眼看了下华严头顶的金属横梁,黄敕准备开口感谢对方两句,然后赶紧找借口把对方支使走,以便观察现场找出真凶,或者藏好尸体脱离险境。

谁知下一秒,他就看见一滴深色的液体,正从金属横梁下缘,直直滴向华严那没有戒疤的黑皮光头上。

一瞬间,黄敕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