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增长天王有点绿
黄敕在华严的埋怨和不满中,终于逆着拥挤的香客挤出了庙门。
庙门上霓虹灯管发出的光显得有几分刺眼,这应该是刚刚进行过记忆删除手术的原因。
不得不说,灵感上师进行魂魄手术的技艺还是不容置疑的,毕竟除了感觉到声响过于喧闹嘈杂,以及霓虹灯光有些刺眼外,黄敕并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七魄中负责感受的部分,会因为记忆删除而有些运行不良,只要不强行回忆那些被删除的记忆,很快就能适应。”
他想起麻醉前灵感上师的嘱咐,紧了紧油蜡夹克风衣,大步离开了庙门,朝山门走去,同时心里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现在只要在九点半之前赶到约定的交易之地,把委托完成,然后就可以顺利收到尾款,凑够劳谦贷所需的款项。
至于今日自己在天王寺里的遭遇,黄敕恨不得重新找个精通魂魄编辑的上师大德,把这些记忆统统抹去。
毕竟不管是一击杀死灵感上师的绝顶高手,还是以凡人之躯将华实这名修士玩弄于股掌的穿越者、谪仙人,黄敕现在都不想和他们有任何交集。
黄敕已暗自下定了决心,这个事情非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自己心里也要少想几次为妙。
他可是听说了,有一些邪修,会在商场、超市等繁华之地,用法器去偷取路过之人的一些思绪,以此来为商家的营销效果提供可靠的数据支持。
他不希望自己今晚的所见所闻,被人用这种方式泄露出去,所以得先管好自己的脑袋,之后甚至可以考虑去加载些《意识混淆经》之类的魂魄类功法。
也不希望增加什么战力,但可以帮助自己牢牢守住这个秘密。
黄敕边走边暗自寻思,还没走到山门,就被身后寺里传来的钟声所惊醒。
这一声急过一声的撞钟声,仿佛有人在撞钟和尚身后抽打着皮鞭催促。
寺庙击钟,晓击是为了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是为了觉昏衢,疏冥昧。
现在天色早已昏昧,却大违常理地快速击钟,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全寺僧侣进行警惕的急事,黄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华智和尚不会这么无能吧,自己刚把灵感上师的尸体交给他“顺手”进行处理,他这才十几分钟时间就被发现了?
如此一来,天王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什么穿越者、谪仙人,随便找两个可以搜夺魂魄、读取记忆的上师出手,很快就会顺着线索找到自己。
黄敕赶紧扭头向身后的天王寺望去,黑夜中全息投影出来的青脸红须巨人,一身甲胄的倚坐在主殿的歇山式屋顶上,右手中持握的宝剑随意地塌着,胳膊上的红色帔帛上下翻飞地舞动着,身后的举身光状如火焰,将整个造像衬托得雍容华贵,英武不凡。
而天王像下面的那些僧俗,依然还在拥挤却有序地进进出出,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紧张情绪。
难道说这不昏不暮地快速击钟,是天王寺的某种礼仪?黄敕心里疑惑起来。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天王寺,甚至是第一次来佛道宗门,所以对于这些规矩礼仪的了解,都是来自于街坊邻居的只言片语。
想到这里,黄敕边不断回头张望,边在山道上奔行了起来,既然还没封寺或者加强进出人员的检查,那自己离开得快些。
不过如此安然无恙地行了几十米,黄敕的心思去飞到了別的地方去。他看左手边那些正往山上行去的善男信女,神情都非常虔诚庄重,每向前走几步,就要向那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低头行礼,于是不自禁地惊奇了起来。
难怪所有人都说天王寺在红笠区香火第一,每日香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看看人家,多舍得在门面工程上给预算、下功夫,搞这么大一个全息投影,难怪能吸引这么多人赶着去给他送钱。
看来宣传包装,确实是商业上的不二法门。
想到这什么商业运营,黄敕的心情却不禁沉重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到,自从正式执业开始,他只接到了三个委托。
正式执业、三个委托……正式执业是什么时候?三个委托又是哪三个?他被投放到新南城已经两三年了,如果只有三个委托,他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像是正午过后每个人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越拉越长。
他感觉到颅腔内有些酸痒肿胀,像是颅骨被取掉直接往大脑上滴酒精或者柠檬汁,而魂魄深处,某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似乎想要穿过钢筋混凝土浇灌封堵起来的通道,再次降临重生。
黄敕慌忙停下了思考,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具体的事物上来。
上师说过,无论记忆删除手术做得再干净彻底,也有很多无法、也不能去删除的残留信息,它们会悄悄暗示你,你被清除掉地到底是什么方面的数据。
这是因为人脑对于信息,都是模糊处理。
遇到这种情况,才做完手术,就要主动去转移注意,等时间长一点了,新的数据补充到大脑里了,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所以黄敕开始研究起这全息投影形成的南方增长天王来。
据说天王像的烈焰举身光,其明暗强弱与正在膜拜的香客信徒的数量正相关。
每年佛节,香客最多、愿力最精纯的时候,烈焰能如瀑如海地席卷整片天空,照亮大半个净土街区。
这是因为天王寺在其上安装了某种电信号接收装置,用以收集香客们共同祈愿时特定频段的脑电波吗?
还是单纯的愚弄信众的手段,看香客人数的多寡,来决定用什么样类型的全息投影?
……
感到不适有所缓解后,黄敕继续向山门走去,没几步,就来到了楼门处。
黄敕双手合十,向楼门内站立的全息知客僧行了一礼,然后将泥丸宫中的身份码,传输给了对方,很快,知客僧那光影构成的身躯就渐渐黯淡下去,露出他身后的一条传送带来。
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灰黑色的金属箱子,金属表面泛着彩虹般的色泽,是那种汽油浮在水面上,油膜进行薄膜干涉后的颜色。
箱子正中间电镀着一个佛门的万字符,左右各是一句用金漆书写的佛偈,左边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右边是“知幻即离,不假方便”。
黄敕不禁又对天王寺的宣传包装手段啧啧称奇起来,细节藏在魔鬼中啊。
箱子是用来存放刀兵武器等物品的,佛门清净之地,不得携带刀兵。
可如果刀兵是植入在身体上的义肢义体,那又该怎么办?
难不成让人把手脚卸下来进行寄存?
所以这个箱子,其实根本不是用来存放刀兵的,而是用来存放来人对天王寺的轻视之心。
规矩越多,你的敬畏之心越重,商品服务的附加价值越高,天王寺挣得也就越多,这就是那个什么感的作用?
黄敕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仪式感。
看来天王寺的商业模式,值得推敲研究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用身份码从箱子中取出自己的榴弹枪等装备,黄敕收敛住念头,迎着三两成群,正向楼门另一侧入口处走去的香客,大步流星地走入了犍陀罗街。
他边走边打开备忘录,开始查询起马上要去处理的委托的内容来。
也就是黄敕接到的第三个委托。
其实手术之前他已经对委托内容烂熟于心,但毕竟刚对记忆进行过删减,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再次确认一遍各种细节。
视网膜上跳出淡蓝色的表格,里面用醒目的红字,详细记述了委托人的信息、委托内容、交易时间、交易地点、委托报酬收取情况以及注意事项。
委托人名叫卫Z,居住于红笠区俯察社区,职业一栏登记的是收藏家,委托内容是委托黄敕代理其完成一场与别的收藏家之间的交易,交易方式是以物易物。
交易相对方的交易标的物品,据说是一本古书,进行查验的方式,卫Z已经加密打包发给了黄敕,而密钥在对方手中。
而己方的交易标的物,就在黄敕怀里,是一个巴掌大小、很轻薄的长方形盒子,里面是什么,黄敕还不知道。
开启盒子需要的密钥,委托人传输给对方一半,传输给黄敕一半。
所以整个委托的交易流程就是:对方提供古书,以及查验古书真伪方法的密钥,由黄敕解密委托人之前发给他的查验方式,并按此方式进行查验。
在黄敕查验完对方的物品无误后,将己方的标的物交给对方,然后把委托人给自己的那一半密钥告诉对方,对方就可以凭借已经完整了的密钥进行解码开启,确认无误后,交易就完成了。
交易地点是在黄敕所在的平湖社区小彩头街区,与天王寺所在的须弥社区净土街区,两者交界地带的一处废弃体育场馆内。
从黄敕现在所处的犍陀罗街,到交易地点,再到黄敕居住的象街,刚好是一条直线。
交易完成后,黄敕将古书顺利带回象街,交给委托人,然后他就会支付尾款一万五千元新南诏币,这个委托就算完成了。
想到这里,黄敕的心不由得热络了起来,身周无形的压力都舒缓了几分,赶紧完成交易,不但能把劳谦贷的缺额给补齐,甚至还能有个一两千块的盈余。
将所有委托内容一一浏览完毕后,黄敕关掉了视网膜上的投影。
黄敕灵活地避开正准备上来兜售的小贩和站街女,顾不得欣赏犍陀罗街上蓝色、粉色、紫色、绿色霓虹灯,与全息投影模特们交织而成的光影奇景,快步朝交易地点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