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谁愿满身才华,且藏于袖
沈封叹了口气,搭脉一看。
脏腑早已损坏严重。
以目前情况,应该是睡着的时候走的。
“脏腑受损严重。”沈封沉声道。
如果没有先天的功力,这玄阴掌确实对人身体伤害极大。
“我早知道她身体,她与我们不同,功力薄弱。”陆玥儿流着眼泪道。
沈封心里一叹。
身后,同样传来一声轻轻叹息。
沈封回头看去,只见温子鱼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后。
“她和玥儿姑娘不同,并非先天,其实就算是神医再来,也无济于事,脏器受损,已极为严重,就是一口气吊着罢了,这天机盒交到我手上,这口气也就掉下去了。”温子鱼摇了摇头。
昨天就能感觉到,此人身体已是油尽灯枯。
只是她当时说多了没意义。
沈封看了眼陆玥儿,缓缓退出了房间。
看到温子鱼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右手抬起。
墙角随之落下一位带着面罩的人,看身形很是轻便。
“去,寻一辆马车过来。”
“是。”那人说完,这才退了出去。
沈封收回目光,他知道有暗哨,只是没想到,藏得这么好。
“我一早去了镇抚司,查了资料,这天机盒,其上四锁,为穿心之锁,需以穿心引线法方可打开,而这穿线之法,却非常人可懂,若一步错,皆无法成功同启四锁。”温子鱼轻声说道。
沈封听到这里就知道,果然是去想办法开天机盒了。
只是,似乎结果并不好。
“大人都没办法吗。”沈封皱了皱眉头。
这可以说是乾京战力天花板,百事通天花板了吧。
连他都没办法。
那岂不是其他人都没办法。
温子鱼轻轻摇了摇头。
“非强力所能为,这奇门遁甲之术,本就非我所长。”
温子鱼对于监察司,自是早就盯紧。
诸多蛛丝马迹,如何不知,监察司借令行不轨,闹得世道混乱。
如今有天机盒,却难开其锁,自是心中叹息。
“那是……没办法了?”沈封脸色沉重。
这种眼睁睁看着好好的个人,就死了的感觉不太好。
虽然不认识。
可是一想到这些人千辛万苦,只为了把天机盒给到他们。
而他们却无法打开。
心里就有几分沉重。
“办法是有,只是还需寻人。”温子鱼说着,转头看向了旁边。
陆玥儿从屋子里出来,抱着她的朋友。
“我备了马车。”温子鱼轻声道。
“谢温掌使。”陆玥儿红着眼眶。
她是先天,可护心腑,尚有回旋余地,只是莲雪,已经是受损严重。
沈封走了过去。
“我来吧。”
一夜霜华,今晨凝霜。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谢公子,我与她相识多年,自幼认识,我送她即可。”陆玥儿红着眼睛道。
沈封叹了口气。
人间帝王,百姓不同雪。
他却也是其中之一了。
看着身旁女子单薄的身影,沈封缓缓跟了上去。
温子鱼同样跟着一叹。
他们能送天机盒给她,心中之信任不言而喻。
只是长路漫漫,如何是一日之功。
秋冬交替,霜露几分寒凉。
一路无话,甚是沉重。
沈封和温子鱼坐在马车上,旁边就是陆玥儿二人。
“温掌使,天机盒可有法子打开。”陆玥儿红肿着眼睛问道。
“目前未能。”温子鱼摇了摇头。
天机盒强力破之,就会毁掉这盒子和里面的物件。
这是天机门的机关之术,非常人可破。
陆玥儿闭着眼睛道:“此物是我们拼命带出来的,也是我好友遗愿,如今却未能替他平反,实是我之责。”
“和姑娘没关系,天机盒本就是天机门所打造,很多时候他们自己若无锁芯,都没办法打开。”温子鱼轻声道:“不过姑娘放心,我会想办法将他打开。”
沈封心情沉重。
如果这位都没办法,这普天之下,恐怕也没几个人有办法了。
镇抚司掌使,这样的身份地位都没办法破解,其他人应该更没什么希望了。
一行人相继无话,在前面人的驾车下出了城,没多久,就来到了城外十里,一处山上。
清风吹来,山林丛丛。
温子鱼叹了口气,右手清推,清出一片空地。
陆玥儿闭着眼睛,流着泪将人,放入了眼前的土里。
沈封神色复杂,道:“若是我能早点,未尝不是没有机会。”
“不怪公子。”陆玥儿摇了摇头,红着眼眸道:“她和我们不同,能坚持到昨天已是不易,公子就算可以去其寒气,却也难解她之痛,这对于她来说,反倒是个解脱,以免受无尽折磨。”
话是这么说,只是想到好好的个人,说没就没,还是心里几分沉重。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世道薄凉。
沈封站在山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有可能,下一次刀子就落在他身上了。
转身来到了温子鱼身旁。
沈封心里清楚,心法神韵,对他如今来讲,最是重要。
如果不能尽快提升武道修为,那么危险可能无时无刻会落在他身上。
需要尽快和温子鱼探听这三种心法的情况。
温子鱼轻声道,“晚些时候随我去寻个人,此人会奇门遁甲,未尝不能帮我们。”
沈封点了点头。
奇门遁甲之人要找,但他自己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温子鱼显然对于这些情报,应该没有比他还了解的。
“昨天我想起和监察司碰头,他们功法阴狠不说,体魄也是不差。”
“监察司揽遍诸多武学世家功法,自是有不凡之处。”温子鱼只当他突然想起,并没觉得奇怪,因为监察司行径一直都是为人所诟,如今又因天机盒与监察司牵连,所以他会有所考虑到会和监察司接下来发生什么摩擦,也不奇怪。
“昨天那人看着心法就不差,我观他速度不快,掌法劲道极大。”
“监察司的监察使,所学心法应是顺血了,当年魏无忧为建监察司特地去找的,此功法配合玄阴掌恰到好处。”温子鱼自然知道他所说的心法。
果然,各自大多数心法情报,都是知道的。
不过,天天打来打去,能不知道就怪了。
“顺血?”沈封轻声道。
温子鱼点了点头,“和我镇抚司的心法不同,这心法颇为适合玄阴掌,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搞的这心法,刚好能让玄阴掌对体内血气的凝滞有一定的缓解。”
沈封不禁沉思了起来。
监察司身居高位的人,才可能知道,顺血这门心法具体情况吗。
“心法之道,却也是重要,我镇抚司宁心决虽普通,但契合多种武学战技,不过你本身就有所学,倒是没影响,但我观你学的是外家心法。”
“正是,这也是为何我好奇的缘故。”沈封开口道。
温子鱼摇了摇头,道:“这顺血想来只有监察司上面的几位掌使才知道具体情况,我也没见过这心法。”
沈封心里沉重。
掌使。
这可不是简单人物。
看温子鱼就知道了。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温子鱼对于监察使的掌使非常不给面子。
昨天那做派,就能看出来了。
而对面对于温子鱼的惧怕,也可能看出一些端倪。
过了会儿,身后动静传来。
陆玥儿神色恢复了几分,只是红肿的眸子,仍然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处理好了。”沈封开口道。
“谢公子,已经处理好了。”陆玥儿捻了捻秀发,山风吹来,更是我见犹怜。
沈封心里一叹。
这个世道,已是非他所能随便轻视。
危机之大,尚在他所想之外。
确实不能大意。
“我准备去寻个人,其对于奇门遁甲精通,若此人愿意帮忙,未尝没有办法打开天机盒。”陆玥儿开口道。
沈封站在旁边。
就自己没有人脉,显得他在二位面前很透明。
“姑娘,监察司之事,非一日之寒,莫要急坏了身体。”温子鱼抖了抖眉头,镇抚司既承了案与情,如果对方愿意寻求庇佑,自然会保护她们。
沈封闻听此言,跟着点头道:“正是,姑娘如今还是需要修养合适。”
这条鱼对姑娘家还是不错的。
他也觉得,当务之急是养好伤。
“放心,如今已无大碍。”陆玥儿摇了摇头,天机盒一事迫在眉睫。
她玄阴掌根症已除,停滞的先天真气自得循环,若是只有修养,反而不利真气重新动起来。
温子鱼见对方心中有决断,只好道:“我刚才一直有件事,我观姑娘神情已转好许多,玄阴掌姑娘可是有所延缓?”
玄阴掌非常人可破。
就算是先天。
如果没有及时祛除,那么久而久之,也会随真气蔓延全身。
“得公子帮忙,已除了寒气,其余些许,我先天真气已能将其都压住,应该不过多久就能排出了。”陆玥儿轻声道。
温子鱼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医术。
镇抚司入职,昭卫也有特招,更别说搬尸人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能耐。
“瞎猫碰上死耗子。”沈封只好道:“掌使大人以后受伤,我也可以帮你推推气,顺顺血。”
温子鱼没说话。
她受伤再让别人救,就不是什么小伤了。
以她目前的武道修为,乾京之中除非有人设伏加足够多天玄之上的高手,否则并不会对她产生威胁。
“姑娘既有此心,有何需要可以跟我说。”温子鱼深知此女心性坚定。
若非如此,常人如何隐姓埋名,潜藏乾京多年。
陆氏当年,家主失踪被害,略有蛛丝马迹。
当年尚有一女离开陆家。
而后消失了几年。
此女能到先天,若非陆氏门人中核心之人,难在这年纪有此成就。
她常年于刀尖,思路清晰,早已揽于胸。
陆玥儿转而看向了旁边的沈封。
“谢温掌使,小女子江湖之路走过,尚有几分经验。”她是大乾盛名的武学世家出身,学术不凡,武道修为更是踏入先天,只要小心点并没有什么问题。
更别说得到了帮助,玄阴掌已除,真气归来,配合她所学,常人难伤。
“姑娘,你玄阴掌虽源头已除,但寒气还有不少遗留在体内,平常还是要小心。”沈封觉得对方决定,还是太快了。
“我知道,但公子请放心,我所学心法不弱,几个周天便可将他们排出去了。”陆玥儿摇了摇头,轻轻一笑,“公子关心,玥儿难忘。”
沈封心里一叹。
都是千锤百炼了。
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何况于我来讲,再踏江湖路对我并非坏事,那先天之上本就需心境豁达,真气方可畅通,我如今已有盼头,又有时间,自是和以往不同,公子莫担心。”陆玥儿轻声道。
那就好,心态好,什么都好。
人这辈子,活在过去,只会加重病情。
能有个路撑着,比什么都好。
修行也是。
最怕没事做,人胡思乱想,处于浑浑噩噩之中。
那种别说习武修行了,吃饭恐怕都是个问题。
“公子,可知文州陆家。”陆玥儿轻声道。
“知道,武学世家,我知道。”沈封点了点头。
也就止步于武学世家这四个字了……
其他的那是一概不知。
“我入乾京几年,家父曾是陆家之人,因心法问题,遭人陷害,监察司与我有仇,只为寻机。”陆玥儿叹了口气。
这监察司真该埋了。
到处害人。
“姑娘以弱柳之姿,隐忍不易,我心甚佩。”沈封心中同样一叹。
如果没错,这云水楼她能进京经营,也是为了监察司了。
“我三年前入京,买下云水楼,我且在京中留下了根以伺机而动,只是监察司皆非常人,那人同样未曾现身过,多年之中我倒是没能找到机会。”陆玥儿轻声道。
“那人?”沈封一阵诧异。
“魏无忧,监察司掌尊。”陆玥儿摇了摇头,“此人害我父亲,虽无证据,可是当年他的实力远超常人,其中玄阴掌更是和别人不同,我父亲遭他所害,随后我陆家分崩离析,早无当年光景。”
沈封虽然清楚,对方经历应该是有所起伏,只是现在听来,还是感到几分叹息。
他也知道,对方讲这些应该是有意义的。
“监察司,为何害你父亲。”他转而问道。
“至今不知。”陆玥儿摇了摇头,重新抬起头,柔声道。
“公子于我有大恩,玥儿感激不尽,只是父仇身负,却也难以抱公子恩情。”
沈封摇了摇头。
这算不得什么。
就算把你的云水楼送给我,我也没时间去挣啊。
在他看来所谓的报恩,应该就是给钱或者给什么,至于那什么以身相许,他又不是孔雀。
陆玥儿抬起柔和脸庞,轻声道:“公子于刀光剑影中来去自如,务必小心。”
“谢姑娘关心,姑娘同理,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儿家若有什么问题,报我和镇抚司名号。”沈封心里琢磨了下。
“算了,万一遇到个和镇抚司有仇的,反而害你。”
陆玥儿红唇抿嘴一笑。
若不是昨天碰见了公子,都不知道镇抚司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她眼神温柔,纤手捻了捻秀发,道:“公子于我有大恩,待我处理完这些事,自回公子身边。”
“以报公子恩情。”陆玥儿低头说道。
“姑娘严重了,对我来讲都是小事。”
陆玥儿眸子如水,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粒黑色棋子,一粒白色棋子。
在沈封不解间,对方已将白色棋子递于他手。而对方,则是自己握住了黑子。
“公子,文州陆家,乃我之根,公子若想寻我,可携子往那去。”
我找你做什么,沈封心里一阵疑惑。
不过,想到以前家里来客人,客人走了,都会说有空来坐坐。
人家话都这么说了,自己不回就不礼貌了。
他接过这颗白色棋子,道:“好的。”
“公子,可记得我模样。”陆玥儿见他接过棋子,心里一喜。
“当……”沈封刚想说当然。
眼前女子微微抬头,已露出一张令他震惊的脸。
犹如白皙芙蓉,倾城如水,蹙眉惹人怜,含春如梦,一双眼睛似水柔情。
沈封啪嗒一下合上嘴。
我靠,还有这一招。
变脸这种招数,还真是跑江湖的好能力。
“世道混乱,乾京艰险,我只得如此。”陆玥儿红唇细语,柔声道,“公子莫怪。”
沈封缓缓收回心神。
“姑娘不易,何来责怪。若非世道艰辛,谁愿满身才华,且藏于袖。”
这样的世道,谁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个女子。
陆玥儿心里一颤,“公子知心,我等你与我再落子合棋。”
清风吹来,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对方棋艺精湛,之前是有领教过的,沈封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舍。
这姑娘学问好,才艺高,又有礼貌,平常要是闲着,能下下棋聊聊天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