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勺将军
麸糠和大米在锅中疯狂翻涌。
地面上散落着一堆陶碗,五六个衙役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张天行的命令。
后者看了看还在不断颤动的城门,又深深看了一眼陈风。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个侄子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按照往常来说,陈风就是说出何不食肉糜他都不会意外。
毕竟你能指望一个只会逛赌场和雪月楼的人说出什么惊世言论。
可今天,他居然说出了这种拯救灾民的办法。
而且还意外的管用,有了这些麸糠,暂时安顿这些灾民已经不成问题了。
张天行的表情罕见的缓和了一下,看向陈风说道:“贤侄,陪我上城墙平息灾民的心情,然后再开城门施粥。”
“好。”陈风点了点头,眸子中有精光闪动。
没想到阴差阳错间,和县令的关系又拉近了。
这样的话,以后做生意也能方便一些。
城外。
两扇硕大的城门处已经挤满了灾民。
他们目光呆滞,用干枯的手臂不断重复着砸门的动作。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所有力气都用在了砸门上面。
张天行大声喊着:“各位!在下是临江县县令,热粥已经准备好了,不要再砸门了。”
灾民们呆滞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一人吭声,还在重复的砸门。
看着这一幕,陈风转头冲着下面喊道:“张彪,盛两碗粥上来。”
张彪先是一愣,旋即盛好粥快速跑了上来。
陈风点了点头,接过粥碗,找了个没人靠的地方,直接把碗扔了下去。
掺杂麸糠的热粥洒在地上,就近的灾民眼神瞬间一亮。
恶狗扑食一般冲了上去,把脸都埋在了陶碗里,使劲的舔食着。
这边的骚乱引起了大多数灾民的注意。
城门口处的灾民瞬间散开,眼冒绿光的朝着陶碗奔去。
陈风站在城墙顶,大声喊道:“都看见粥了吧,别砸门了,好好排队都有粥吃!不排队的话谁也抢不上!”
陶碗已经破碎,上面被舔的一干二净。
灾民抬起头来看着城墙上的那个身影,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开城门!施粥!”陈风大手一挥,走下了城墙。
张天行仰头看着天空,感觉是陈兄在天有灵才能让陈风变成这样。
城门口摆着三排拒马桩,张彪大马金刀的站在粥锅前,手拿大马勺,好像一个要出行的将军,目光冷冷的看着即将打开的城门。
或许是陈风想多了,有张彪这家伙杵在这儿,十几个灾民叠一块也不够他一巴掌拍的。
城门打开,灾民们疯了一般朝着里面涌来。
之前的答应早已忘在脑后。
整个门洞被瞬间堵死,跑在前面的眼冒绿光的看着铁锅,用尽全身力气就要往里扑。
张彪目光如炬,双膝微蹲,手中拿着大马勺。
砰的一声把为首那人打了个大跟头。
同时声音震天的说道:“排队!”
为首那人破衣烂衫,身体瘦弱,像块破布一般飞到灾民中间,肚子耸动间,口中喷出了绿色汁水,在其中,还有一截惨白的手指骨。
张彪这一下直接把灾民震住了,老老实实的站成了两排。
在拒马桩后面的衙役们眼珠子瞪的老大,手中端着的陶碗都掉在了地上。
一马勺把人直接掀飞了,这是人能有的力气?
以后可不能惹他,这位壮士不一般。
热粥在有序派发着,没人在乎锅中掺没掺麸糠,对他们来说,有的吃就行了。
后面过来有想插队的灾民,在看见满脸横肉的张彪后,直接打消了这个想法。
张天行在后面静静看着,捋了捋胡子感叹道:“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啊。”
说着,又满眼欣慰的看向陈风:“贤侄,你这法子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陈风笑着回应:“哈哈,小事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张天行点了点头,看向陈风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些欣慰。
明明前段时间还是一个败家子,现在居然就能说出这种办法。
难道真是陈兄在天有灵?
或者说他这十几年来一直在隐藏自己?
如果真是隐藏的话,藏的也太像了,把自己爹都藏走了。
张天行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几个衙役。
“煮这些粥,大概要用多少粮食?”
衙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面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回老爷,现在煮粥就用了一百多斤米和三百多斤糠了。
还有很多很多灾民没吃到粥呢,要是让所有人都吃到的话,每天至少需要一千斤米啊。”
听见这个数字,张天行的呼吸也停滞了一下。
一天一千斤,两个月就是六万斤啊,这让他用命顶也顶不住啊。
“贤侄,随我去城外看看。”
张天行背着手,朝着城外走去,几个衙役在身旁随行保护。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侄子肯定也拿不出办法了,只能等着师爷回来想出妙计了。
城外的灾民排成了两道极长的队伍,满眼希冀的看着城内。
已经接到粥的人则是坐在地上,捂着碗口,小口抿着吃,脸上满是喜悦和享受。
在队伍末尾,还有步履蹒跚的灾民不断向内汇集。
临江县有了赈灾粮,这就算是开了一道口子。
未来一段时间,灾民肯定会源源不断往这边来的。
“人越来越多了啊。”张天行眼睛干涩,期盼师爷的心情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衙役们看着这场面,心中也是倍感压抑。
“老爷,灾民肯定越聚越多,百姓们也要吃粮食,咱们的粮食掺着麸糠也撑不到两个月之后啊。”
究根结底就是人太多了。
张天行搓了搓脸颊,回头沉声道:“回去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江陵府,问问师爷怎么还没回来。”
“是!”衙役重重点头,快步朝着城门内跑去。
看着跑走的衙役,陈风突然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
“贤侄...唉...不知贤侄有什么好办法。”张天行叹息一声,并没把所有心力都寄托在陈风身上。
他不指望陈风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办法,只要能给出一个有用的引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