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童年的遗憾
记得安静小学的时候，她们学校会有特长队，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社团，当时的社团是学校应对区里市里的活动和比赛开设的。社团是半自愿性质，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参加，不同的副科老师会专门到班上选人。安静凭借自己在班级的好口碑，确实也都能被选上，比如合唱队、舞蹈队，最奇葩的当数长跑队。说心里话，谁也没想到一个个子不高，白白弱弱的小姑娘会在长跑上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世事难料，安静反而在长跑队里收获最大，荣誉最高。
“谁想参加长跑？”体育老师到班，他黑着脸问到。这是唯一一个不挑人的老师，同学们有的想参加，有的不想参加，反正大家各有想法。此时的安静默默地举了手，同时举手的还有另外几个同学。“你……你……你，你们跟我下来，去操场。”体育老师说着就下了楼。安静不知道，她的这次举手，为她带来了深远的影响。这几个同学像小鸟似的跟着下课楼，到了操场，发现还有隔壁班的几个同学们，也有其他年级的同学们。因为是户外，同学们都很兴奋，哪知体育老师的口令是——跑十圈。不管愿意不愿意，同学们没想那么多，老师说什么做什么，大家在操场上一窝蜂地跑起来。安静跑的不快，可以说是很慢……如果说队伍像一节一节的火车车厢，安静绝对是最后的一节车厢的最末尾。
这倒不奇怪，安静出生在大雪纷飞的冬日，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条件比不了现在。刚一出生，家里唯一的好东西就是那一小罐白糖，安静爸爸很开心，在白糖里混了些温水，搅匀，用一根筷子头喂安静喝糖水。在当时，这已经是爸爸给女儿的最好的馈赠，小小的，襁褓里的安静用力地品尝着这稀奇的美味。冬日里的孩子不好养活，小安静得了百日咳，安静的妈妈看着小安静咳嗽时小脸憋的通红的样子，甚至担心她能不能活下来。安妈抱着自己的小宝贝，看着她费力地咳嗽，心疼极了，“传染我吧，你把病传染给我，这样你就能好了。”年轻的安妈把嘴对着安静的小嘴，希望自己能替小安静生病。瘦弱的安静属于早产，又在出生后得了病，虽然小小的生命力很强，但是也留下了病根，在安静的成长期，基本上每一年冬天都要至少生一次病。不断的生病，不断的治疗，导致她的身体越来越弱，恶性循环。安静的爸爸也很心疼女儿，安静怕打针，特别是在屁股上打小针，她觉得打小针特别疼。安静爸爸就问她:“那我们输液好不好？输液的针很小很小，而且你能看到针头。”安静同意了，就这样，以后基本上每一次生病，她们都是以输液为主。当时输液是要花很多钱的，但是安静爸爸不在乎这个，他只想让自己的女儿早日康复。就这样在父母的爱护下，安静慢慢长大了，就这样在十岁的时候安静参加了长跑队。
冬日凌晨5点，天还很黑很黑。体育老师要求同学们在路口集合。集合后，在老师划定的路线上，随着老师一声哨响，同学们就像出了笼的野兔向前奔跑。体育老师并没有教同学们什么技巧，只是不断的训练训练训练。跑着跑着，不知过了多久天就蒙蒙亮了，等到跑完整个旅途，天就已经大亮。练着练着，安静发现自己认识的同学越来越少，以前跟自己一起参加长跑队的同班同学不见了。后来想想，大概他们是不参加了吧。但是安静却没有想太多，她虽然很累，她觉得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需要完成而已。而且每次跑完步，安静觉得浑身轻松自在，更为继续坚持增添了理由。
“之前有个家长担心孩子跑步会影响学习。然后我让他坚持一段时间看看。谁知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孩子成绩也好了，吃饭也多了，身体也好了。所以跑步不会影响孩子的学习，反而会锻炼孩子们的意志。”体育老师有意无意的在安静身边说着这些话，他知道安静面临升学。安静谈不上信，也谈不上不信，她只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不会干涉自己跑步的，因为妈妈很忙很忙，她要照顾刚刚出生的弟弟，根本无暇顾及她。很快安静发现自己从队伍的倒数，慢慢地跑在了队伍的前列。长跑的路很长很长，安静是不知道累的，她经常看着前面的队员，她很想超越他们，但是目前她的能力不足，于是，她把自己的目标放低，也就是能跟自己前面的同学并驾齐驱就好。就这样跟着跟着，她发现她能很轻松的超越前面的目标了。通过这样的办法，她一个一个的超越，一个一个的超越，最终竟然神气地跑到了第一名。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班上的男生都争着要跟她进行跑步比赛。他们觉得安静很厉害，也许他们是想超越安静证明自己。安静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都找我呢？安静觉得很搞笑，比就比，谁怕谁。就这样，安静突然发现，班上的男生已经不是她的对手。经常有男生在败给身为女生的安静时，就给她起外号“飞驴”，是啊，驴子是不怕累的。这时候的安静已经是全校第一了，全校第一在区里边也是能拿到名次的。班上的男生没有经常训练，又如何能超越呢？
长跑的日子漫长而又短暂，转眼安静已经升到了六年级。六年级是很重视学业的，六年级的学生是不参加什么社团的。就这样安静离开了带给她荣誉的长跑队，令她欣喜的是每到冬天安静竟不再生病了。长跑像一颗种子，种在了安静小小的心房。这是一颗坚毅的种子，也是一颗勇往直前的种子。这颗种子奋力地向上生长，现在想来，对安静的小升初、初升高和考大学都起到了非常关键的影响。
艺术和体育一样，对孩子的成长都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上了初中，安静无聊时经常回味自己小学长跑时的快乐。学校有一个广播站，安静曾幻想着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因为每当学校广播响的时候，全体学生都会支着耳朵认真听。这是无疑是无聊的课业和繁重的初中生活里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突然有一天，学校广播里播放道:“哪位同学要参加书法班？请于今天下午4点到美术教室。”安静觉得这件事离自己很遥远，甚至有些不相信。但好奇心促使她下午4点走到了美术教室。走进美术教室，安静看到了美术老师，美术老师讲解着，同学们要买一本书法练习书，以方便以后临摹字帖。安静这时候才相信这是真的，她们真的进入了书法班。初三的安静很忙，就像下岗创业的爸爸和在家照顾弟弟的妈妈一样忙，虽然如此，每天下午的四点安静都会准时出现在书法班。“你准备考铁六，铁六是以艺术为主的。”数学老师问。数学老师是一位中年女人，她整日里都穿着一件红毛衣。她的嘴巴长得很大，嘴唇很厚，嘴唇上边还有一个黑色的痦子。即便如此，同学们还是都很喜欢她，而且还给她起了一个有趣的外号——大嘴老师。大嘴老师不是一次温馨的提醒过安静，安静也知道，升学是要靠文化课的，如果学了艺术以后很可能会没有工作。是的，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当时的信息还不发达，安静对这个社会的认知只停留在别人的嘴里，她的圈子小的可怜。安静从课本上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的艺术家一辈子都生活的穷困潦倒，直到死后才出了名，作品也才值了钱。安静想过放弃，但她选择了继续。
学校生活，特别是初中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无味了。安静很珍惜自己静下心练书法的时光。就这样练着练着，到了参加比赛的时候，她竟然拿到了区里面的一等奖。数学老师也为她开心，美术老师更是在学校的牵线下给安静举行了拜师仪式，拜的这位师父听说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此时的安静三跪九叩，而师傅就像一尊佛像一般坐在红木凳子上。磕头倒是第一次，安静觉得很尴尬，但是安静明白传统艺术是要靠拜师来传承的，安静头着地面，磕的很真诚。安静的父母也和这个老师父见了面，美术老师嘱咐安静:“我该教的都已经交完了，以后你跟着这个师傅一定要好好学习，他非常的有才华，他写的草稿都值钱。”安静知道这位老师一定是泰山北斗。回到家后，安静一直期待着自己的父母带着她去老师父家学习。但是安静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师父了，安静不解。安静实在忍不住了，她推开父母的门，装作拿东西的样子试探地问在床上似睡非睡的爸爸:“爸，为什么我们不去找师父学习呢？美术老师说需要去师父家学习。”“嗯，学这个是找不到工作的，考上大学才是正途。咱们以后还是好好学习为主吧？”安静的爸爸似乎在和安静商量。安静明白了的点了点头，但此时安静的内心却很挣扎。她明白父亲母亲的辛苦，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她知道爸爸妈妈不会带她去找那个师父学习了，她的艺术之路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那个年代，普通家庭的父母只是把这个当做兴趣，这是艺术不是正事儿。安静心里边很痛苦，她不忍放弃，却又不得不放弃。很快就迎来了中考，安静的邻居女孩儿比安静大一岁，却也是今年参加中考。是的，她上年参加复读了，听说她第一次考试后，看到成绩的那一刻，蹲在地上哭的站不起来。邻居女孩儿是安静小时候的玩伴，安静能感受到她的痛，当然，为了避免自己像邻居女孩儿一样经历痛苦，她很努力地备考。身边的同学有的退学了，有的去当兵了，有的选择了其他的道路，比如说上了中专。考试就像跑步一样，需要坚持坚持，向着前方、向着目标，一直不停地往前才行。咱们既然要做一件事情就只能心无旁骛，不能中途掉队。安静坚持着，结果也不负所望，最终安静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省示范性高中。
高中的生活条件比初中要好很多，教室里有空调，寝室里有厕所，还有洗澡用的淋浴。明亮的教室外种着一棵棵粗壮的枫树，每到考试的时候枫树旁就会被人留下很多的红纸条。这些红纸条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愿望，大家都称这棵枫树为“状元树”。青春的日子是苦的，也是快乐的。每到秋天，枫树上的叶子随风飘扬，落在地上，用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地毯一样。安静拾起枫树的叶子，对比着自己的手掌，她喜欢观察大自然，她觉得枫树的叶子长得很神奇。悠闲的日子总是这样匆匆过去，到了高三，所有的同学都变成了竞争对手，她们只有一个目标——考上大学。就这样，安静的学习生涯都像跑步时一样，不走回头路地跑完了全程，到达了目标。
多少年之后安静想起了自己的考学生活，她竟没有为自己的顺利感到庆幸，而是为自己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特长而感到遗憾。多少年后安静当上了老师，她的目标不同于很多老师，她竟想让孩子们玩儿，她只想看到孩子们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