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自行运作的策略
博弈论的做法,是将纳什均衡作为一种能自行运作的机制,让合作期间没有作弊的动机。只要需要合作的情境的确属于纳什均衡(例如两个人在狭窄的人行道上相遇的例子),就能轻松做到,原因在于:纳什均衡的情境中,任意一方改变策略并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需要合作的情境不属于纳什均衡,情况就较为困难,因为这就构成社会困境,任意一方都可能想小小作弊一下,打破协议,就能得到更多好处。但只要另一方也作弊,双方就都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在本书后续章节会讨论如何成功执行这种策略,包括日常生活、国家以及全球的层面。大多时候的方式是改变奖励结构,制造纳什均衡。一种大家都知道的常见方法就是带入社会常规、改变奖励结构,让不遵守的人遭到“无法得到认同”的处罚。
不受认同的感觉不一定要来自他人。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如果所作所为与所受的教育相违背,自己就会觉得丢脸,而且这种感觉可能强烈到让我们不再这么做。这股力量十分强大,因而顺从社会规范也是社会稳定的主要因素。就算没有人当面指责,自己也会隐隐感受到羞耻。
不幸的是,有时候光靠羞耻心并不够。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成为恪遵教义的卫理公会基督徒,居住的社区更是强烈反对饮酒和跳舞,但到了青春期,跳舞的禁令就被我打破了,发育中的性冲动无比强大,能和女孩跳舞足以让我忘记任何羞耻。而到了大学时期,酒禁也被我打破,我渴望和朋友一起畅饮啤酒,那种快乐能让我完全解放。
即使如此,社会常规还是有一定的力量。像是泰坦尼克号下沉的时候,大多数男性乘客还是能遵守让妇女和儿童先登上救生艇的常规;只不过,似乎有个男乘客变装混上了救生艇。这就是社会常规的问题:虽有一定力量,却非万无一失。当社会压力遇上自身利益,前者偶尔还是会败下阵来。
就算将社会规范制定为法律,可能还是无济于事。例如“开车要靠右”,在美国执行良好,形成合作的纳什均衡让人人得到安全,只要遵守就能避免严重伤亡。然而,在其他国家的情境就可能完全不同。
像是我有一次在印度搭车,在双向的公路上,抬头看到一辆满载蔬菜的货车摇摇晃晃冲着我们驶来,原来是货车司机懒得开到路口再掉头,而是直接从中央分隔岛的小缺口处往回拐。等到我惊魂稍定睁开眼睛,发现我的司机已经采取最佳的纳什均衡选项,与货车司机的策略取得协调——他把车直接开上了人行道,先让货车开过,再回到路面上。
这里的问题在于,货车司机心中合乎自身利益的理性选项,与我或我的司机的想法颇为不同。要将博弈论应用到日常生活,这是个主要问题:别人的理性和自己的理性可能是两回事。这个问题并非无法解决,但解决的方法可能有些微妙。
有一次,我在悉尼的一间酒吧里不小心把冰啤酒打翻了,泼在一个醉醺醺的男士腿上。他拿枪指着我,这可不能说是什么理性的状况。但任何一位当代的博弈论研究者一定会对我的反应大加赞赏:我一面溜到最近的桌子底下,一面朝着他那些还清醒的朋友大叫:“抓住他的手!”希望能唤醒他们的理性并且达成协议。好险,幸好他们抓住了他的手。
虽然我们的反应有时并不理性,但仍然应该以理性为出发点,毕竟这正是使人类和其他物种不同的特质,而且只要我们愿意且能够沟通,理性通常也能让我们达成协议。社会规范和社交线索有助于维持协议,特别是如果双方都觉得协议公正,便能长久维持。然而,正如下一章要谈的,光是要达成协议就已经相当困难,即使我们使用的策略像“我切你选”一样简单明了,也还有许多因素需要考量。
[1] 金衡盎司是对金银等贵重金属的计量单位,1金衡盎司=31.1035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