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种滋味
杜丘生拉开了窗帘，一抹朝阳惊动了浮尘。
冬日的暖阳照在了杜长峰的床上，他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你小子……就不能让我多睡会……”
杜丘生走到他窗前，检查了一下他胸口上的伤：“医生说你要多晒点太阳。”
“我还没那么脆弱，”杜长峰缓缓坐起了身体，柳义卿的生肌术卓有成效，杜长峰已经能够靠自己做这种大点的动作了：“商团和威灵顿那边？”
杜丘生帮他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让他坐得舒服点：“都安排好了，那个柯希娅·威灵顿做事滴水不漏，还给他们配了一个懂九州语的联盟翻译。
“只是……冬塔那边把这件事情定性成恐怖袭击，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就是心有不甘的另外两个次席家族做的。”
杜长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唉，多事之秋啊。
“多弗城如今上下斗争愈演愈烈，若非我们道人天生是超凡者，作为外乡人，恐将落得比这里的凡人更惨的下场。
“以前我倒以为，只要老老实实地不参与进去，就能做到明哲保身，到时候看着你成家立业，这日子也就一点点地往后走下去了。
“但是这群饿狼是不会有变化的……”
杜长峰阖上了眼睛养神：“如果事情继续恶化……我们要做好准备，随时离开这座城。”
杜丘生没有像上次一样，一听到要离开多弗城就和杜长峰针锋相对。
他坐在床沿边，手肘撑在膝盖上。
杜长峰说得对，多弗城太危险了。曾经他以为冬塔只是碰巧知道怎么养魔。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早在穿越到此的时候就已经和魔纠缠在一起了……并且又从不知道哪里蹦出来了一个“引路者”和“黑暗议会”，他们掌握着如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转化成怪物的方法……甚至在密谋着更大的事情。
多弗城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火药桶。而引爆它的引线掩藏在不知何处，让它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杜丘生把自己的脸埋在一只手里。他不能够冒险让只是一个鳞道人的杜长峰留在多弗城……虽然尤蒂奇丘的法杖能够将他的法力增幅到四环左右的水准，再加上随时可以转化的羽道人级别的真炁，他仅仅凭借自己的实力也应该能够对魔卒造成致命伤害，但是他无法一直留在杜长峰身边。
他过着双面人生，就像行走在钢丝绳上，必须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边的平衡，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特异之处。
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够接受他打破了超凡的铁律，显然杜长峰肯定是一个，只是他无法向杜长峰吐露实情。他肯定不会坐视自己投身如此刀口舔血的事业中。
而且杜丘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妹妹报仇……杜丘生不想让杜长峰陷入更深的无力和自责中。
有些黑暗，就应该让不曾见过光明的人肩负。
“回九州去吧。”杜丘生小声地说道。
杜长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错愕地看着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儿子。
“你离开老家十多年了，应该很想家吧……九州应该还有你在乎的人吧。
“不然你不会在雪石商团来的时候那么关心九州的状况……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杜长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我从来没有把杜家当做我的家。只有有你和彩铃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彩铃已经去世了，杜丘生听出了杜长峰的意思。
只有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杜丘生：“我会和你一起回去……我也很好奇九州是什么样子。”
他撒了一个谎。
不把那养魔的势力连根拔起，尽数诛灭，他不可能离开多弗城。
只要……只要杜长峰离开这里，他才能毫无保留地去做他这十五年里每一天都想做到的事情。
那种滋味……像盲人见了光明，雏鸟飞向了天空……又被刺瞎了双眼、拔除了羽毛的杜丘生无法忍受的滋味，必须要用罪魁祸首的恶血来偿还。
杜长峰愣了好一会，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把纸笔给我拿来。”
他拍拍杜丘生的肩膀：“快去快去，走开点，别挡着我晒太阳。”
杜丘生给他拿来了纸笔，然后默默离开了杜长峰的房间。
杜长峰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纸笔，最终还是决定落笔。
他要写信给一个他无法释怀的人，一个他十五年不闻不问，只想一心忘记的人，不知道她……
“荷娘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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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照明法器悬在头顶。
相比上一次，这次有更多的黑影坐在了黑暗中。
他们都用宽大厚实的袍子掩盖住了自己的一切表征。
看不出来高矮胖瘦，看不出来是男是女，把脸都藏在几乎透不过光的黑纱之后。
一个身影来到了那张桌前。
听不出男声还是女声的声音：“是引路者！”
一个婴儿的声音：“引路者居然出现了！”
喉咙里仿佛装了一张铜浇的声带的声音：“他已经多久没有现身了？”
带着回声的声音：“引路者！指引我们的黑暗之路！”
引路者抬起双手，嘈杂的声音渐渐死寂了下去。
“又有一位同路人离开了我们。”
引路人说话了，不似其他人都用各种手段掩盖了自己的声音，那黑色的面具下传出了一个成熟男人浑厚的声音。
“同时，我们又失去了一位黑暗之子。”
嘈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阵窃窃私语之中夹杂着几声悲戚的哭嚎。
引路者再次举起了手，压下了各种声音：“凶手……是深红解放战线的顾问。”
第三次，黑影们爆发出了更大的声音。
怒骂，尖利的笑声，诅咒，悼词……不一而足。
各种奇怪的声音混在一起，婴儿的声音和铜片的金属声交相共诉，无温无色的声音和隆隆作响的声音齐头并唱。
群魔乱舞。
“不用惊惶，我的同路人们。阻挡我们道路的人必不能将我们的大业毁伤。
“同行至今，又有一位更强大的黑暗之子加入了我们！”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欣喜的声音。尖笑的声浪掀起，竟然也盖不住窃笑的猖獗。
“但是我们定不能满足于此，恐则误入崎岖的迷途。
“去吧……
“发动你们的每一丝力量，让黑暗的意志行遍这城市的街头、天上、地下，将顾问找出来……让他付出代价！”
各异的怪诞之声终于达成了一个频率，应和着引路者的声音：
“无上的黑暗！拥抱你的子民！”